第35章 腐烂女尸

黑色橡皮筋在空中回弹,啪地打在焦棠的肩膀外,激起一点气流。她回头看百无聊赖耍皮筋的齐铎,不明白那根玩意有什么值得反复拉伸的。

其实莫说齐铎想找乐子,连她也满肚子空虚。玩家每进一个现场,一开始总伴随着迷茫、惊恐与无事可做、无处可去。因为起初没有嫌疑人,没有确凿证据,一切都从零开始。

正晃悠时,一阵低沉熟悉的嗓音涌入耳朵。

“归途没了星光,一只鸟要怎样找到栖息的树林。它飞进风里,再飞不进我的梦里。悼可爱的邱莹,1987年10月。”

宋聪念到“邱莹”名字时,哽咽地停下,难受地抬起手臂搓眼眶。

刘明媚硬装坚强,大力拭去泪水,抢过他手中的信纸,昂起胸膛,替他念下面一首。

“荒夜送去喑哑的赶路人,固执的风在悲泣,它懂,它懂,懂无法成言的痛,放一朵云的灵魂走,就当我们曾在天上拥抱过。郭青莲,1987。”

“背上梦河去朝觐,你的步子在春里,春在秋的呢喃里……”

焦棠驻足听闻风诗社的人朗读悼念邱莹的诗句。宋聪抬首望见他们,眼中带有探寻与抗拒,显然他对领导一类的人都没什么好感。焦棠不顾他锥子般的眼神,新奇又听了几首,才去找一言不发的齐铎。

苏雅说有事去打探便先走了,留下董腾飞在不远处发呆。

焦棠走近他时,内心咯噔一下,想了想,还是问:“董腾飞,你眼睛疼吗?”

“啊?”董腾飞睁着一白一红的眼珠子,奇怪她怎么这么问。

齐铎也看见他右眼严重充血,红得瘆人,好心提醒:“你眼睛发炎,要不要去校医院看看?”

“是吗?我就觉得痒。小棠,你帮我看看是不是进沙子了?”这么说时,他弯下腰凑到焦棠面前。

焦棠第一次近距离“观赏”男性五官,压住心头退后的冲动,仔细打量那颗红眼珠。

“你这样看不行。”齐铎将她推开,自己过去掰开董腾飞的右眼。焦棠越过齐铎胳膊,也去检查。两人看了一阵,心头刮起寒意。

董腾飞的眼白初看布满血丝,细看之下却有数条红虫子在扭动,那些虫子正蚕食着瞳仁的边缘。焦棠不忍地想揪下它们,手指刚靠近,虫子又恢复成血丝状态。

两人对视,明白这恐怕是昨晚留下的“伤口”。齐铎悄悄努下巴,意思是问焦棠能不能驱走这些鬼东西。但焦棠轻轻摆头,这些虫子既不是鬼魂,也不是精怪,没法消灭,只有见到女鬼下咒的场面,她才有办法化解。

齐铎无奈拍拍手,气定神闲对董腾飞说:“你还是去校医院开个消炎药吧,这是红眼病,会传染人。”

“不是吧?”董腾飞捂住眼睛,“来了半天就得红眼病,也忒倒霉。”

他直起身子,无奈说:“那我去趟校医院,晚上宿舍集合。”

等剩下两人时,齐铎问焦棠:“你要去哪?”他没有想去的地方,焦棠若有,他便陪她去。

这时他才注意到焦棠嘴唇发白,看起来也很不对劲,立刻问:“你也去校医院吗?”

听见这句话,焦棠吓一跳,睁大眼珠子看他。“我眼睛里也长虫子?”

齐铎白她,“不是说胃疼吗?”

“哦。”齐铎不说,她还没仔细感觉,一说她肚子确实比早上更疼了。

伸手揉一下肚子,焦棠想将胃气揉散,触手却是湿漉漉的冰凉,抬起手掌时,她都呆了。

满手的血!她看看齐铎,齐铎看看她,而后整个人就晕过去。

晕过去前,她还见到齐铎漆黑慑人的脸色。再次醒来后,光线浮浮沉沉,人也浮浮沉沉,缓了老半天,她从彻底清醒,这才发现为什么跟坐船似的颠簸。因为身下齐铎跑得实在太快了。

“齐铎。”她拍拍膈人的肩头,让他停下。

然后,她整个人因为急刹车,差点从齐铎背上飞出去。

齐铎转头半边脸,语气很冷:“没死?”

“额……”死没死,他不知道吗?

齐铎自然是故意问的,刚才焦棠晕过去,他第一反应就是去掀她衣服,检查腹部状况。所幸没有预想中的肠穿肚破,也没有伤口,只有莫名沾了半身子血。

也幸好二人站在灌木后面,没有被路过的学生瞧见,否则齐铎当场要被当成犯人扭送进局里。

这种无端出现的流血现象,想也知道与昨晚有关,虽然知道奔赴校医院也无济于事,但齐铎那一刻真有点急懵了。

现在人转醒,齐铎也没那么紧张了,将她放下来,再次询问:“真的没事?”

焦棠伸手进衣服内摸肚子,体温正常,摁压下也没有疼痛感,很肯定地点头:“没事 。”

旋即二人想到,现在是没事,也不知今晚没找出规律,会不会明天真的就暴毙。越这么想,二人就越沉默,直到走回宿舍门口,齐铎才交代要进屋换衣服的焦棠,说:“今晚先别着急找规律,找到出口和我汇合。”

“嗯。”焦棠勉强送出个“果然还是队友靠谱”的笑容。

齐铎立刻虎声虎气训她:“笑什么?快换掉衣服,你不难受,我看着难受。”

好吧,队友阴晴不定也是一种挑战与乐趣。焦棠彻底阖上门。

衣服刚换到一半,窗外又涌起奔跑嘈杂的声音。

焦棠一口老气从喉咙深处叹出。这场犯罪的频度太高了吧。她套上轻薄的毛衣裙,拉开门,意外发现齐铎还等在外面。二人不发一言,立刻赶往现场。

斜阳挂在墙头的青藤末,在地上拉出艺术楼诡异的影子。

焦棠与齐铎跃过警戒线,进入楼中。

苏雅与董腾飞已先到达,李僵正与他们解释情况,这名瘦弱的知识分子从讲台调到后勤部门,已经满腹牢骚,如今又连遭凶案,整个人蔫了吧唧,十分丧气。

见齐铎靠近,他连喊:“齐队长,你看,这到底怎么回事嘛?又出人命了,这这这……”

齐铎稳住他,抬脚往五楼的舞蹈教室走过去。焦棠快步跟上。

五楼是艺术楼的顶层,原用作舞蹈室,由于木地板蛀虫严重,墙体也发霉,校方正在整体翻修。因此整层楼最近都处于封锁状态,若不是施工队上来搬材料,还发现不了尸体。

整层楼散发着刺鼻的恶臭,屋内更甚,尸体经过数日发酵已严重腐烂。

焦棠捂住口鼻,忍住恶心,暗暗观察屋内情形。

这是一间正在拆后重装的舞蹈室,木地板有一半以上被撬开,左边墙上的石灰已铲得七七八八,露出水泥胚与藏在墙里的电线。

后面与右边的墙上原本挂着整面镜子,如今不知是装修缘故,还是凶手所为,已被砸碎,玻璃洒满地板。

此外,地上还有一些拆下的水管、电线、板砖等,唯一完整的便是头顶那扇还没拆卸的吊扇。

死者是一名女性,20岁出头,侧躺在墙边的玻璃碎屑上。死因应该是喉咙动脉上那道暗红伤口,从血液迸溅的方向与出血量能猜测出她是被一刀切断喉管大出血死亡的。

凶器极有可能是墙边那把沾血的美工刀。腐烂的头颅上半融化的大眼眶透露她死前的极度恐惧与绝望。

死者手腕与脚腕没有绳索捆绑的迹象,倒地的姿势也符合人瘫软后的睡姿,右手压在身下,没有经过特意摆放,也没有呈现出凶手留下的额外信息。焦棠想,这个凶手可真干净利落,一刀封喉后立马离开现场,对现场与尸体没有表现出任何留恋。

李僵站在门边,尽量远离尸臭,惊呼:“难以置信,这又是一起封闭空间的杀人事件。”

焦棠疑惑看他。李僵又将情况交代了一遍。“你们看,舞蹈2室就一扇门,这扇门的钥匙在施工队周队长手里,他和工人过来开门时,门又是反锁的。周队长保证钥匙一直在身上。”

齐铎好奇:“这么大尸臭,他们没闻见?”

“也不是没闻见,就是楼梯口摆了许多油漆桶,那味道也很冲,可能两相混合,经过的人没注意。而且四楼因为老师投诉施工太吵,上个星期起也封了,只有三楼有学生在上课,但距离太远不一定能闻到,就算闻到也没人报告。”

苏雅捂住鼻子过来,“从尸体腐烂的程度看,至少死了四五天了。”

董腾飞晦气说:“这凶手密室杀人杀上瘾了吧,真他妈变态。”

焦棠退到李僵身旁,问:“最近一个星期没有学生报失踪吗?”

李僵大力摇头:“没有!”

董腾飞随口下结论:“那就不是学生了。”

苏雅反问:“老师?还是校外人士?”

“年纪上看是学生。”齐铎冷冷否定他们。

“大四学生走读吗?”片刻后,焦棠悠悠问出这句。

李僵立刻恍然大悟,抚掌叫道:“大四一些学生去单位实习,单位有提供宿舍的,可以办理出校居住证明。”

他转身边跑边喊:“我立马去查哪个单位报学生失踪了。”

“焦棠可真细心。”苏雅温柔夸道。

对于这点,齐铎也认同,焦棠总能注意到别人忽略的细节,这也是他赞同组队的原因之一。

保安队的林科长去厕所吐了两轮,拖着虚步过来,招呼道:“这边!”他身后跟着熟面孔的刑侦队队长石秦,还有法医。

房间实在太臭,苏雅受不了,提议先回去。比起看别人的尸体,他们更犯愁今晚要见到自己或同伴的尸体。

整装准备进杀戮之夜时,齐铎再次嘱咐焦棠今晚务必找到出口与他汇合,还有……

“别再打碎石膏像了,你每打碎一次,我头就被人抡一次。”这是齐铎自己总结出来的规律。

焦棠迟疑地答应,“好,我尽量。”可不打碎那垃圾头像,一旦与它确认上眼神,她总会短暂晕过去,每晕一次就被拉去台上解剖一次,她也很无奈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