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死神预告

石秦指挥大家停下手头的工作,集中研究郭青莲的诗歌。宋聪零零散散整理出十九篇稿子,从郭青莲第一次投稿到最近一次,包含所有的作品。

郭青莲第一次投稿是1986年的9月份,诗的名字叫《祭奠遗忘的明天》——

“陆地的征伐,在海浪呼啸中多么可笑,一片雪的融化,在烈日毒拷中多么寂静,昨天的逝去,在明天装扮中多么平实。”

石秦让宋聪解释这首诗的内涵,宋聪却摆摆头:“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石秦牙疼般看向李僵。

李僵尴尬解释:“宋同学是说,诗歌是千人千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他也拿捏不好郭青莲诗里的意思。”

“但从矛盾的对立面来说,你们看,陆地对海浪,雪对烈日,昨天对明天,都是一个物体与另一个物体的对比,说明诗人心中是想表达,一个微小事物被忽略的客观事情。”他又稍加润色地补充。

石秦瞪大眼睛,问:“按你的意思,这郭青莲要是凶手的话,他就是在说有一件对大家而言特别不起眼的事,不被重视,所以祂很愤怒?”

石秦也是老刑警了,总能从细枝末节里捋出个五六七,所以他给郭青莲定了这么个动机。

焦棠也挺赞同这种想法,“不起眼”、“不被重视”很符合凶手渲染给大众的隐蔽与神秘氛围。

相对追溯之前的诗句,焦棠将注意力放在近期的作品上,齐铎留意到她的视线方向,挽起嘴角,问宋聪:“上个星期,祂就只投了《天鹅》和《沉默的赶路人》这两篇吗?”

“是。”宋聪肯定地答道。

齐铎:“也就是说,如果他是凶手,对于案件的预告只放了两篇,如果继续作案,可能还会来稿。”

宋聪脸色微白,偏转脑袋,大概他也不愿见到有新的受害者,所以宁愿不要再收到来稿。他微弱反驳:“你们这太武断了……”

齐铎和煦安抚:“只是假设。”

董腾飞纳闷了,问宋聪:“你们对这个郭青莲完全不认识?”

同样的问题之前齐铎已经问过了。宋聪的解释是,郭青莲一直以邮寄的方式将稿件寄到诗社投稿的地址,从来只有来信,诗社尊重其意愿,从未回信。

在宋聪的介绍中,郭青莲是一名很孤傲的诗人,祂只专注在写诗上,并不关心自己的名气。对于这样的人,宋聪打心底佩服,因此祂也从来不写信去叨扰郭青莲,在他的意识里,写信过去寒暄或结交是一种很市侩的行为。

石秦牙又疼了,这股酸不溜秋的迂腐劲,他真理解不透。

宋聪不耐烦地回董腾飞:“没必要认识。”

董腾飞低咒一句。此时石秦当机立断拿着郭青莲寄过来的信封,打算按信上的地址找过去,董腾飞立刻要求一同前往。

四人坐上警车,绕过大半个城市,到达一片破旧的老城区。

乖乖!几人下车一看,这片区正在拆迁,不可能住人,更不可能住着什么大诗人。

石秦不死心地跑去街道办还有土地局打探,多番确定信上所写的地址已有两年不住人。他一路开车一路抱怨,千辛万苦得来的线索又断了。

玩家表面随他感叹,内心欢腾不已,假地址说明什么?说明这郭青莲真有猫腻,很可能就是凶手!不过欢喜过后,又是无限惆怅,“郭青莲”三字极大概率会是假名,总不能拿个假名去糊弄系统吧?

查!几人心中一致认为,顺着郭青莲这条线索查下去,一定能查出点东西。

在外奔波大半天,四人晃晃颠颠坐回学校时已近黄昏。

董腾飞说有事要查,单独离开。苏雅说要准备晚上的屠杀又走了,剩下齐铎与焦棠。

齐铎背转过身,很潇洒地说:“我也有点事要去确定。”

焦棠犹豫了一下没跟上去。

齐铎走了数十步后,回头看她,很不自然地掐出一句:“你不想跟上吗?”

焦棠奇怪地看他,不懂他要走又不走的原因,但仍旧追上去。相处久了,她也多少猜到齐铎这种说法,一般都是有十分重要之事要交代。

齐铎说他要去确定一样东西,而那样东西就在舞蹈2室。

由于没有窗户,舞蹈2室的光线极差,齐铎找了老半天,才在墙角摸到开关,等摁亮了施工队临时牵在吊扇下的灯泡后,总算看清地上的杂物。

二人在灯下埋头找东西,昏黄的灯光在干瘪的墙上拉出两人交织的影子。

十几分钟后,焦棠直起腰,转身问:“是这个吗?”

她手中抓着一截电线,对着齐铎啪地扯开,电线拉伸,又迅速回弹。很明显,这不是电线,而是很像电线的皮筋。

之后齐铎也在玻璃渣中找到另外一根。二人对视,感觉抓到了一点密室的线头。

落日在湖上洒下金光,岸的左边正经过刚从艺术楼出来的焦棠与齐铎,岸的右边立着一道笔直的影子。

宋聪孤冷地面向湖水,刚刚他接到一个通知,校方要求闻风诗社暂停一切活动,新刊也被勒令停止出版。而更使他心寒的是,因为凶案,有好几个社员已提出退社申请,更多的社员选择缺席诗社活动。

焦棠紧紧盯住湖对面孤立的男孩,他正举着诗卷高声诵读,远处刘明媚一起一伏地朝他奔跑过去。

刘明媚跑得很急,差点绊倒,待站稳后,上气不接下气地递给宋聪一个信封。宋聪颤抖地接过,看见信封上的名字时,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刘明媚喊:“打开,打开看看。”

宋聪展开信纸,跳入眼帘的是诗的题目——《明天就是昨天》

“孤独是日晷心中长长的矛,割裂时间,刻度时间,人们只看到晨起昏落,却忘了发生过的罪恶,全被孤独的心铭记。郭青莲,1987年秋。”

激越的朗读声隐约从湖面吹来,焦棠急促的脚步踏在黄昏的尾巴上,拐过弯,宋聪与刘明媚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外。

回到宿舍,焦棠与齐铎分别收到两个信封,看来这一场又是单独作答。

当晚进入异度空间前,焦棠与齐铎私下约定在礼堂中会面。至于苏雅和董腾飞作何打算,他们无暇去关心。

于是,当焦棠从美楼斑驳的墙壁中找到1978.9.18后,美楼的空间轻易被破解了,她在礼堂中与齐铎汇合。

此时二人对着舞台旁那张排练表仔细研究。这是9月18日当日的排练登记表,总共四组节目提前上台演练。第一组是年代戏《勇敢的女将军》,演出人员共三十名,非常浩大的队伍。

第二组是双人舞蹈,演出人员那栏签了“许稼琪”一人的名字。第三组是西洋乐团,演出曲目是《莫斯科郊外的夜晚》,共五名学生。第四组是诗朗诵,排练者是“陈念安”。焦棠一一记下那些学生的名字。

显然,魏凝玉的死与这场排练有莫大关系。它似乎也在通过各种细节,向玩家透露它的尸体所在。

焦棠与齐铎二人在礼堂中四处搜寻,均没发现藏尸的地方,只好放弃,前往下一个空间——后台。后台的四间房依然如昨晚见到的一样,只是这次的女鬼被规律轻轻松松制服。

原以为后台的东西杂乱,可藏尸的地方多,却没想搜寻了大半夜,二人均无所获。这种感觉糟糕透顶,明知道答案就在这里,却死活找不到入口,眼看一夜又要这么浪费掉了。

焦棠蹲在音乐专业休息的房间内,左看右瞻,屋里除了乐器外,再无可疑的物体,墙壁内没有砌砖填尸,天花板也没有窟窿,连桌子都被拆开了,什么也没有。

齐铎从隔壁年代戏的房间过来,耸耸肩,那意思是,他也没有发现。他坐到焦棠身边,两人沉默地思考。

“关于密室你有什么想法吗?”静谧中,焦棠主动开口,既然魏凝玉这边无进展,不如将精力放在现场上。

齐铎沉吟片刻,坦白:“有些地方还没想通。”

齐铎见焦棠不太在意的模样,便加了一句:“这次没骗你。”

“嗯。”焦棠并不在意他刻意补充的这句,过了一会儿,她转头看齐铎,发现他脸冷得冻人。

焦棠想了想,问出口:“齐铎,我是不是经常惹你生气?”

“嗯!”很重的鼻音。

还真是!焦棠并拢脚,头靠在膝盖上,看向脚面,低声辩解:“我不是一个擅长交际的人,但我对人没有恶意。”

齐铎噗嗤一笑,缓解了假装生气的脸色,说:“你是我第一个组队的人,我还没习惯怎样去信任同伴。”

“游戏里的队友和朋友是两回事,抛开利益,我认为你这个人还是值得交一交的,你的心眼不坏。”焦棠抬起手臂,伸到齐铎面前。

齐铎盯着她手,“干什么?”

刚说完,焦棠竟握上他的手,手心又软又暖,她说:“我们做朋友吧,齐铎。朋友可以互相信任,互相帮助,是比队友更纯粹的东西。经历了上两场,我发现玩家与系统是对立面,我排斥猪队友,但不排斥多几个能干的朋友。”

对于焦棠这种直球玩家,齐铎手心发汗,顿然气势上就输了。他哑口半天,郑重道:“好,很好,非常好。”

出了空间,齐铎手心仍残留软棉棉的麻意,说实话,他也是第一次交朋友,现实世界中他的身体并不允许他有同伴。第一次,他感觉这个破世界还留存有美好的东西,值得他活下去。

当确定下朋友关系后,焦棠几乎将所有线索都公布出来。她坐在地板上,环视四周,若有所思说:“齐铎,你不觉得这儿少了点东西吗?”

齐铎试图转移注意力,也看向四周,倏然他回过神来,这间音乐专业休息室里确实少了一样东西。

回到宿舍,让人意外的是只有苏雅回来了,三人左右等,均不见董腾飞出现。

此时,苏雅非常冷静地说:“董腾飞死了。我知道你们会孤立我,但我必须那么做,如果我不杀他,他就会杀了我。”

苏雅回想起昨晚董腾飞先一步从天台逃出来后,居然利用“回溯卡”倒回宿舍中,将宿舍的日历撕掉。这样一来,她就没办法逃出无限空间,只能一次次遭受虐杀。

气急败坏的她使用具有催眠功效的“迷幻烟雾”道具,将董腾飞的信封骗到手,巧妙地写上“郭青莲”三个字,结果判定答案错误。当董腾飞醒来后见到刺目的红色答案,持续绝望疯狂地吼叫、哀嚎,最后被一道光带离了现场。

苏雅不知道写错答案的下场会是什么,她也不愿再去想,可她必须争取剩余队友的同情,顽强地活下去。所以,她选择坦白。“至少我这么做是有价值的。答案不是郭青莲。”

焦棠与齐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或厌恶,他们只是很稀疏平常地点下头,表示知道了。这让苏雅高悬的心稍稍落下。

深谈之后,精神处于崩溃边缘的苏雅察觉到,焦棠换好衣服打算出门,她立刻从床上弹起来,追问:“你要去哪里?”

那模样十足受惊的小狗担心被人抛下。

焦棠不理会她楚楚可怜的造作,边开门边回答:“去找李僵了解排练名单上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