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夷风光的海滩上,棕榈树与花衬衫盛满热带激(ji)情,游客肆意狂欢,全然没了恐怖现场的死亡紧迫感。
游客中玩家与NPC的比例是2:8。系统规定出了现场,玩家在中转城市休息时,必须绝口不提经历过的现场内容,若被无处不在的NPC窃听到,或被系统捕捉到这种交流的意识,极大概率会受到惩罚。惩罚程度视乎玩家级别与所透露的内容。
系统给这种行为打上非常可耻的罪名——剧透!当一个好玩家就要拒绝向其他解谜玩家剧透。而且大多数情况下,被剧透的玩家也不会进入剧透玩家经历过的现场。与其剧透一时爽,不如谨言慎行避免被系统除名。
焦棠在上两场的中转城休息时,除了出外购买道具,几乎不去娱乐场所,因此这时随齐铎到海边,便格外好奇。由于二人是绑定队友状态,所以不受“剧透”的影响,畅所欲言。
两人走在烈阳下就像两块反光板,一时间都不去看对方朦胧的脸,各自说着话。焦棠说道:“我已经向系统申请去无理城。”
“嗯。我收到信息了。”齐铎意思是,两人是队友,一方递交申请,另一方会收到系统的通知。
他领着焦棠往沙滩上一家冰室走,一边向焦棠解释无理城的玩法。
“无理城的存在很微妙,既有像现场一样需要推导凶手的副本,也有单纯就是规则类的副本,与系统主流现场似乎目的不同,有玩家认为,那是单纯为了提升乐趣的地方。每个副本一般几人至十几人不等。有些游戏有逻辑等于没有逻辑,低难度副本看运气指数,奖励少,高难度的副本奖励相应会更多,竞争也更大。记住两点,想办法从每个副本中活着出去,以及不要信任其他玩家。因为奖励有限,少数亡命之徒会为了奖励残杀其他玩家。”
他跨入冰室,招手忙碌的服务员过来。焦棠坐到他对面去,盯着隔壁桌五颜六色的冰沙出神。
齐铎敲击桌面:“不要光顾着吃。”
焦棠瞪大眼睛,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一口饭吗?
此时服务员过来,热情问齐铎:“先生,冰沙还是饮料?”
“点吧。”齐铎将菜单推给焦棠,之后视线在大厅的客人身上游弋。其中一名矮胖的男人与他视线相对,拇指与食指相搓,暗暗比个“钱”的手势。
“西瓜冰沙,你要……”焦棠再去看对面,齐铎已离开凳子朝男人走过去,她只好随便点:“芒果冰沙。”
待服务员将两碗冰沙端过来后,齐铎才坐回她对面,抓起她手心,塞入一个小巧的东西。焦棠握住,仔细打量一个银坠子,镂刻的玲珑银球精巧古雅,是有些年头的首饰。
齐铎嘱咐:“这是空间储藏物,必须随身携带。”
“哦。”焦棠从背包里搜出红绳子,上一场鸡血石被当作供品碎掉了,她正缺个挂件。将银坠子穿上红绳,她又挂上脖子,将链子塞到T恤里。
齐铎匆匆一瞥,顿时不知该如何评价,红绳搭银坠子实在够个性,赶明儿再去替她寻个银链子挂上。
上一场才结交了朋友,焦棠的钢铁心肠还是有腔鸣的。她将芒果冰沙推到齐铎面前,诚恳邀请:“吃吧,我请你。”
齐铎不甚在意地推回去:“你吃吧,我付钱了。”而且这玩意看起来就很甜腻,不爱吃甜食的他转开眼。
“那谢了。”焦棠点点头,这种钱多爱请客的朋友,真是多多益善。
两人在中转城市休息了三天,第四天便前往无理城。
无理城并非一个城市,而是一片包罗万象的多维大陆,焦棠在进入之前,不知为何意识深处飘过雾桥的影子,待她想得更深层,脑子里窸窸窣窣响起谈话声,以免精神错乱,她便按下了所有想法。
进入无理城第一个副本,焦棠与齐铎淡定地站在诡异的悬崖前,等待所有玩家集合。她抬首仰望悬崖上哥特式城堡,不适地扯了扯裙子。裙子是黑色萝莉样式,既繁琐又重,更要命的是短,大腿以下都暴露在大冬天的冷气里。
该死的无理城连玩家的服饰都管,刚进入这个空间,她身上衣服立马大变样,连妆容都走暗黑系。焦棠自认很丑,可在外人看来,她却是一个精致华丽的模型,而且这游戏模型还很喜欢用又大又清澈的碧绿眼眸瞪人。让她瞪一眼,心肝都会颤三颤,又怕又惊艳。
旁边金发的瘦高男人将脸从立领风衣中露出来,主动与焦棠打招呼:“我叫肖长渊,你呢?一个人?”
“焦棠。”焦棠冷冷与他打招呼。
齐铎站在一边,只垂眼盯住靴尖上的泥土,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焦棠瞥他一眼,灰色毛呢大衣包裹下,他完全没了平日纨绔子弟的浪荡气质,显得怯懦又少语。
肖长渊自顾自说起话来:“等我回去,一定给这破游戏好好写本传记。那时候书中女主角的形像,我就照你来描写。”
“依照系统的尿性,□□成你出去了关于这里的记忆就被抹杀掉,还写个鸟。”呛声的是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大衣不合身地盖住小腿,似乎将他整个人罩在里面,像个行走的球体。
肖长渊被怼也丝毫不生气,笑呵呵拍中年男人壮硕的后背,说:“老兄,你说得对。不过有个理想支撑一下,日子也不至于太辛苦。”
肥胖男人躲开后背的手掌,不满道:“别称兄道弟,谁知道等会你会不会拿刀捅我?”
肖长渊苦笑:“何必把气氛弄得这么紧张。这还没开始……”
他看向其余人,除焦棠与齐铎在出神外,另外六人均意味不明地静静旁观。肖长渊憋住嘴,行,他也闭嘴吧。别一上来就把人全得罪光,游戏开始就领便当。
焦棠有意无意打量其余六人,四男两女,其中一名女孩也挺惹眼的,利落短发,身穿长裙,五官深邃如混血儿,眼珠子看人时带几分凉薄与警惕。
四个男人中一人带金丝眼镜,斯文好看,眼神带勾,一瞧便知是能力比较强的玩家。焦棠暗忖,比起肖长渊,更应该小心他。
另外一个男人焦急地看手表,所有玩家必须在天黑前乘坐缆车上到城堡,另外两名玩家姗姗来迟,叫他好窝火。但其他人没有出声,他也不好抱怨。
又等了半刻钟,雪地里终于徐步走来两个人,一男一女,两人似乎认识,边走边激烈交谈。等在远处的玩家都能听见女的咆哮声。
“贺宇兵,上一场不是我救你,你能逃出来吗?老娘和你组队是看得起你。”
名唤贺宇兵的男人苦苦解释:“裘霞,话好好说,我答应和你组队,前提是我们技能上互补,而不是因为你救了我。如果你一直抱着这种想法,那算我对不起了,解绑吧。”
“你敢试试?”
争吵声此起彼伏,但等候的玩家却分毫不显露表情,只当没听见,可心里却已认定这两人是一伙的。
实际上,也有一些实力不太强的玩家会故意告诉其他人自己组队的事,潜台词是警告其他玩家,别轻易对自己下手。
两人走到玩家面前才停下争吵,四只眼睛在几秒内浏览过所有脸庞后,才出声道歉。
贺宇兵不好意思道:“让各位久等了。”
此时一直待在缆车旁的古怪老人,才转过脸来,朝所有人礼貌邀请。“既然各位客人已经到齐,就一起随我上去吧。主人肯定等得不耐烦了。”
第一次看见管家的脸,飞扬跋扈的裘霞也明显地哆嗦了一下。这张由干涸树皮拼凑而成的脸上,有一对树脂凝固的眼珠子,张嘴说话,有一条又长又细的枝丫充当舌头。这玩意明显不是活人,至于是鬼还是精怪则尚且看不出来。
玩家一个个钻进宽大的缆车,在深渊上卡兹卡兹,走三米顿十秒的速度,缓缓往上爬。焦棠视线探向谷底,望不见尽头。
一路折腾了四十多分钟后,十一名玩家踏踏实实地站回地面上。一行人齐齐抬头望向面前宏伟的古堡,屏住呼吸,心头蒙上巨大的压迫感。从塔尖至墙上怪异的浮雕,无处不透着沉沉的杀意。
四米高的铜制大门轰隆隆左右打开,管家站在前头,无光的眼珠子忽然咕噜咕噜转起来,兴奋道:“快请进。”
焦棠与齐铎故意走到一块,二人佯装不认识,随队伍谨慎地步入长廊。
穿过拱形长廊,又经过一小片室内花园后,一行人才真正到达大厅。
乍眼见到大厅的装饰,大家禁不住倒抽口气,十几米高的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水晶在烛光的反射中,熠熠生辉,如璀璨繁星垂幕大地,层层叠叠的雕塑似千军万马奔腾而下。四周墙壁及二楼走廊亦是浮翠流丹、雕缋满眼。
众人仍沉浸在震撼中,管家冷不防向他们提醒:“客人既然已到,我这边去请主人过来。”
刚说完,他蓦然惊喜喊道:“主人。”
玩家看向繁复花纹交织而上的地毯,地毯一路铺上台阶,向两边分开。若说主人出场该是从楼上庄重地踩着柔软台阶下来,可眼前哪里有人?莫不是老管家骗人吧?
玩家又四处张望,确实寻不到人。
此时,老管家又激动喊一声:“主人,我将客人带来了。”
焦棠这才敏锐察觉他是向上说话,不由得抬头,登时愣住。头顶落下一片黑色巨幕,仔细看,那是一件十分宽敞的斗篷。
斗篷中一把明晃晃的镰刀伸出来,她还未反应,镰刀已割开身旁肥胖男人的脖颈。
鲜血喷涌而出,球形身躯咚地滚落地,而项上头颅已被黑色斗篷包住,随“主人”消失在头顶的“繁星”之间。
十一名玩家,瞬间只剩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