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魔族墨月殿外,太阳稍稍从厚重云间露头。
接魔族孩子上学的云马已经等在殿门外,孩子们早就听说悠然孤仙的使女今天要和他们一起上学,都从车窗伸出头想看陆悠悠长什么样子。
陆悠悠刚从缘生阁出来,一双手将她扯到角落。
“使女,这是我父王给你准备的礼物,收着吧。”
陆悠悠眼前的男孩带着几个跟班,长得人高马大,往她手里不由分说塞了个袋子。
袋子沉甸甸的,系口处露出黄澄澄的颜色。
有几个路过的孩子忍不住探头看,看清钱袋里黄金的时候,立刻咂舌。
“好多金子啊,不愧是小王爷南云虎!”
“有个仅次于魔尊的四魔王之一南魔王做爹真好。”
“切,他不就是想让使女给他美言几句让孤仙大人选他做徒弟吗。”
“别酸话连篇了,你想用那么多钱套近乎还没有呢。”
南云虎很是受用大家嫉妒的目光,得意的都要翘尾巴了。
与她活命无关的人,陆悠悠懒得搭理,不过钱不要白不要。
她浅笑:“谢小王爷。”
看她收下,南云虎这才满意,带着跟班大摇大摆的先登上了马车。
三匹云马拉着的马车很大,承载他们十几个孩子绰绰有余。
陆悠悠上车后,南云虎又凑了上来,这次他光明正大的对陆悠悠道:
“五天后入气测试的时候,使女和我一队吧!”
入气测试是孩子们进行一个月后天资比试的热身试炼,为天资比试选定队友。
大家都想找等级高的人做队友,但是谁也没想到南云虎直接把主意打到使女陆悠悠头上了。
一马车的小孩齐刷刷把目光盯在陆悠悠脸上。
陆悠悠却看向马车的角落,那里阙舟平静的坐着,脸扭向车窗外。
原小说中阙舟和琼商旻组成一队,后来在天资比试时候阙舟为了琼商旻掉下地心火烧毁容。
陆悠悠忽然有些好奇,阙舟对她这么拒于千里之外,为什么会为了琼商旻赴汤蹈火?
就因为琼商旻是女主,所有人都要听她的?
她可不管琼商旻什么女主光环,她只想活下去,现在看来第一步就是阻止阙舟和琼商旻组队。
收回目光,陆悠悠笑对南云虎道:
“抱歉,小王爷,我已经有组队的人选了。”
“是谁!”南云虎没想到陆悠悠收了他的钱却不听话,立刻质问。
其他孩子的耳朵竖的更尖了,看陆悠悠不答只是笑了笑,纷纷猜测道:
“能比南小王爷还厉害的,恐怕只有人族公主琼商旻了。”
“还有妖族少主扶逸,他已经二阶高段,就比琼商旻低一点!”
听着这一个个比他地位高的孩子名字,南云虎脸上得意的笑容消失,走远恨恨道:
“摆什么谱子,真以为大家都争着和你结队吗!不过是个臭使女而已!”
陆悠悠没听见南云虎的嘀咕,她正专心的想着怎么刷好感度,却看见今天一直置身事外的阙舟皱起眉,灰暗的眼睛忽然瞪向一个方向。
陆悠悠不解,沿着他目光看过去是南云虎,阙舟不会想和南云虎组队吧。
在陆悠悠的猜测中,云马已经落地。
“到育英堂了。”马夫交代一声。
育英堂是魔妖人三族共同培育人才的学堂,因此为了公平起见不建在三族境内,而是单独在无主之境——诡惊地之内。
悠然孤仙和上古凶兽昊空战斗的四方山,也是在诡惊地之内。
天色刚刚大亮,冬日没有什么大日头,呼吸一口,空气中漂浮着雪粒,冷冷清清。
陆悠悠跟在阙舟后面,看他摸着墙轻车熟路的来到乾坤书堂。
乾坤书堂汇集了各族达官贵族的孩子,陆悠悠略一扫,只见人族公主琼商旻,妖族少主扶逸都在里面。
众位学子昨天也听说使女要考察大家,谁也不肯放过做悠然孤仙徒弟的机会,都急忙送上准备的礼物,甚至其他书堂的孩子也来送礼,陆悠悠来者不拒,一律笑纳。
多屯点钱和宝物总没错,说不定以后刷好感度用得上呢。
一直到夫子来上课,大家才回位坐好。
看了一上午的课,陆悠悠发现,如果光是论体能,阙舟绝对是最强的,但是施展法术的时候,虽然阙舟最刻苦学习理论知识,但是没有仙根根本无济于事。
在法术课上,陆悠悠不得不承认,琼商旻就是比别得孩子悟性更高,但是这并不影响这孩子说话难听——
琼商旻挤开午饭时又围上的众人,两手撑在陆悠悠桌上,低头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道:
“使女,入气试炼的时候,咱们俩一队吧。”
陆悠悠也不回避她的眼睛,笑了笑没答应也没反对。
若是和琼商旻一队,不也是避免了阙舟和琼商旻一队吗。
有一道清风忽然将一个男孩的声音送了过来:
“琼商旻,就你那臭脾气谁受得了。使女殿下,请问要不要和我一队?”
陆悠悠一直被傲慢的琼商旻和倔强的阙舟塞满思绪,第一次听见这样温柔有礼的声音,忍不住看过去。
走来的男孩是妖族少主扶逸,他着一身芙蓉粉衣,青色的眸子带着笑注视陆悠悠,仿佛微风在抚摸美丽的鸟羽。
不愧是擅长心术的妖族,小小年纪已经长的如此美艳,陆悠悠被迷得一晃神。
“扶逸,收起你那个魅惑人的样子!天天抛媚眼干什么!”
琼商旻一脸恶寒,高声叫道。
扶逸温柔如风的脸瞬间变色,对琼商旻恶狠狠道:
“你嫉妒我长的比你好看是吧!”
不想被这孩子气的争吵波及,陆悠悠走向最角落远离自己的阙舟。
不知道阙舟会想和谁一队呢?
刚走两部,陆悠悠身后传来高声的喊叫,是身处人群中间的南云虎忽然抱臂高喊道:
“使女不会是想和废物少主结队吧?”
早上陆悠悠的拒绝让南云虎落了面子,这一声叫喊南云虎故意让所有人都听得见,大家吭呲笑了起来。
阙舟原本就是为了避开人群坐在角落,此时面色铁青,捏着拳站起来:“南云虎,休要胡说!”
陆悠悠也停步,面色不善——
她倒不是生气南云虎喊阙舟废物给阙舟难堪,要是阙舟连着她一起生气,估计让她的好感度更降低了!
“我和谁结队,与小王爷无关,不过小王爷想用钱收买我,我还是还给你吧。”
陆悠悠转身在礼物里掏了几下,一脸歉意的说:“不好意思啊小王爷,你送的那点钱太少了,埋在一堆别人的礼物里差点找不到了。”
南云虎到底是小孩,气的满脸通红,张嘴欲骂:“这是我父亲送你的,你给我收着!”
“我不会收冒犯我的人的礼物,孤仙大人也不会稀罕你这样的徒弟,”陆悠悠把钱袋打开,笑道:“不如赏给大家,倒显得你大方,说不定还更能讨孤仙大人喜欢呢。”
说着,陆悠悠把钱袋抛的高高的,金子像雨一样落下来,众孩子一哄而上疯抢起来。
南云虎气的冲了上来,嗓门都变了,尖叫道:“不许抢我的钱!”
陆悠悠好笑的看着这些八九岁的小孩像猴子一样抢着地上的金子,其中南云虎块头最大,冲过来撞倒了一片人。
她刚想走,却看见阙舟不知何时竟然挡在自己和南云虎中间。
陆悠悠吃惊了一瞬,眼看着大家你推我搡的抢金子快要撞过来,赶紧拉着阙舟远离纷乱。
“少主,你刚才是想——”陆悠悠带着阙舟跑到僻静处,气还没喘匀。
见阙舟要辩解什么,陆悠悠善解人意道:
“你是想捡金子是吧,没事别不好意思,我这还有好多,给你!”
陆悠悠觉得这是个绝佳的刷好感度的时机,急忙将剩下的金子塞进了阙舟的手里。
阙舟:“……”
**
晚上,庆苍阁。
陆悠悠拿着食盒又来找阙舟,被初月领到后院,见阙舟正在后院打坐。
他眼盲不需要掌灯,此时坐在月华之中,瘦的微微凹陷的脸颊上的绒毛被月光照亮。
因为没觉醒仙根,阙舟抓紧一切时间打坐修行,试图感应仙根,然而他的双眼永远灰暗。
打坐的地方很偏僻,冬日连虫鸣都没有,四周静谧无声。
看阙舟专心打坐,陆悠悠放轻脚步,可是走到离阙舟十尺之外时,那小小的人儿周身气场立刻戒备,他猛地从打坐状态中清醒。
这小孩警惕性真强,陆悠悠索性大方的走上前,将食盒往阙舟手里递:
“少主你还没吃饭吧,正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不吃晚饭呢。”
阙舟原本绷紧着脸,手心忽然塞进来一个食盒,鼻尖下萦绕着从刚才早就闻见的香味,阙舟一张小脸有点怔忡。
陆悠悠打开食盒,坐的离阙舟很近,软软的声音仿佛就在他耳边,给他描述着他看不见的一切:
“这是八珍小笼包,还有雪玉百合粥。”
阙舟像是不为所动的偏过头,和陆悠悠拉开距离,但是手里却死死捏着食盒,手指都有些泛白,
他灰色的眼睛微垂着,长长的眼睫模糊了陆悠悠投来的目光,让陆悠悠看不清他的神色。
这下阙舟又收了她的金子,又吃她的饭,应该刷上好感度了,陆悠悠心情很好,没感觉到身边这小小的人的抗拒。
冷月微光,连小小的后院都照不亮。
阙舟沉默片刻,忽然道:
“多谢使女的钱,我已经给母亲大人买了下个月的药。”
原来阙舟收下钱是为了给冉千芳买药。陆悠悠看着这倔强的小孩,有些想问——
那你怎么办呢?
“少主真好,很有孝心。”
陆悠悠把饭再推了推,阙舟却又退开身体几寸。
陆悠悠看着阙舟,他咬唇似乎想说什么,她又看不懂阙舟的心思了,今天中午呵斥南云虎时稍微有些表情的阙舟仿佛昙花一现,立刻又缩回了自己的保护壳里。
风微冷起来,吹动四周的枯枝作响,试图驱散遮住月亮的云。。
阙舟垂着眸子道:
“使女还是不要和我呆在一起比较好,不然会被大家耻笑。”
陆悠悠忽然有些怔愣,难道阙舟今天中午对南云虎生气,不是因为被喊了废物,而是因为不想她被嘲笑。
陆悠悠认真道:“我不觉得和你待在一起很耻辱。”
阙舟猛地转头看她,灰色的眼睛仿佛看透了她,又好像什么也没看见。
月亮穿透云层,试图将光芒再泼洒的更多,陆悠悠看清了阙舟身后近在咫尺的墙,还有他打坐留下的经年的痕迹。
“你到底为什么帮我?”
阙舟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昨晚的问题。昨晚他推测陆悠悠是来试探魔族或者卖弄人情,可是现在他不懂了。
他只是个最低微受尽嘲讽的废物,什么都给不了陆悠悠,她到底为什么一再贴近呢。
陆悠悠看着眼前这个倔强又孤独的孩子,阙舟他过的太苦,所以他太敏感自卑。
陆悠悠抿唇,不破不立,如果她再一直这样不明不白的靠近,恐怕阙舟会逃的越来越远。
略一思索,她道:
“我接近你其实是受到孤仙大人指引,与你的仙根有关。”
“什么!我的……我的仙根!”阙舟身子一晃,食盒差点打翻在地,被陆悠悠稳稳扶住。
他眼皮在抖,哆嗦的嘴要问什么,又不敢,心思百转,最后只能像是钉在地上一般,愣愣的面朝着陆悠悠。
陆悠悠再次将食盒推向他,这次阙舟终于没有躲。
“少主,你先把晚饭吃了,我就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