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小鹏之死(中)

月影婆娑,将竹林挺拔的身姿照在偏殿的窗棂上。

小鹏仔细看看阙舟,笑得开怀:

“使女妹妹说的真对,她说虽然你摆着臭脸,但是其实心却很柔软,就像一只高冷的猫,摸摸头就会呼噜起来,说让俺不要觉得你冷漠不好接近。”

第一次听见陆悠悠对他的评价,阙舟完全呆住了。

说什么也没想到他在陆悠悠心中竟然是这样!

他愣愣的听着小鹏笑:

“对了,她还说不可以欺负你,不然就揍俺!俺才不会欺负人呢!”

这些都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话语,可是从来没有人为了阙舟和别人唠叨这些事情,没有人说希望他交朋友,没有人说不可以欺负他。

阙舟年纪很小,他的心也小小的,被这些话塞得满满的,眼睛都被噎红了。

“我才不是什么小猫。”阙舟别过脸,小声道,“她就是人好,她对谁都很好,可是我……”

阙舟住了口。

小鹏只比阙舟大三岁,但是他从小有母亲的疼爱无忧无虑长大,心智远不如风刀霜剑严相逼下长大的阙舟,不太能理解阙舟的话里未完的含义。

今天小鹏已经醒过来几次,为娘的离开哭了几次,陆悠悠已经安慰过了,此时他心情平复多了,能平静的和阙舟说话。

他第一次来这样豪华的宫殿,好奇的左看右看:

“这里真好看,但是好大好空啊,以后俺带你去俺村里玩,村里可好玩了!”

阙舟惊愕的抬起头,眼睛瞪的大大的:“小鹏,你,你真的愿意和我一起玩?”

陆悠悠来到偏殿的时候,看见小鹏和阙舟坐在床上,前者热情洋溢的讲着乡下的故事,后者听的聚精会神,流露出难得的天真。

小鹏眉飞色舞正描绘着一副生机盎然的场景:“俺村后面那小溪,清澈极了,鱼都躲在石头底下,你得有耐心,俏么声掀开石头,然后嗖的扑上去……”

“村里不仅有鱼,还有虾!”小鹏眯着眼睛回味,“俺一抓就能抓一桶,烤着吃,可好吃了!”

生活在墨月殿的阙舟从来没体验过这些事情,听得心驰神往,流露出少见的活泼来:“真好啊,我也想尝尝。”

“俺烤给你们吃!不光这些,秋天的时候荆棘里会结一种果子,红红的,小小的,甜滋滋可好吃了!到时候使女妹妹就站旁边等着,俺给你摘,用衣服兜着,咱们三一起吃!”

说着说着,小鹏忽然眼睛一亮,紧握着阙舟的手说:

“要不然,从今以后俺来当你哥哥,俺娘也是你娘,虽然娘不在了,但是你还有俺和使女妹妹!使女妹妹对你那么好,俺也会好好对你的!”

“什么?”被小鹏的一席话惊愕到没法回神,阙舟感受到小鹏的小手正在紧紧拉着自己,这双手没有陆悠悠那么柔软,可是也很温暖。

其实他是魔族少主,身为凡人的小鹏哪有资格当他哥哥。

“呵欠……”

小鹏醒过来不长时间就眼皮开始打架,但是他看得出阙舟很高兴,刚才是强撑着精神和阙舟说着话。

陆悠悠笑道:“小鹏魂魄刚复位,身体虚弱,等你睡醒了继续给阙舟讲故事吧。”

等他睡着,陆悠悠坐在床边,阙舟轻轻拽她的衣角道:

“等天资比试结束,我们一起跟小鹏哥哥去抓鱼,摘果子,好么?”

可是小鹏的村子不知道被凶手已经破坏成了什么样子。

陆悠悠不忍心反驳,轻轻嗯一声,便看到阙舟眸光微闪,控制不住的抿起嘴巴,脸颊出现两个小酒窝,竟然很难得的笑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寒冷的冬天一步步走向尽头。

距离天资比试还剩五天,陆悠悠去将军府找左云,想问他寺庙的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顺便再问问天资比试时候的地心火找到了吗。

“咳咳!”

被婢女领进左云处理公事的房间,一进去,陆悠悠就被浓烈的烟草味道差点给熏出来。

“左云将军,你怎么抽这么多烟?”

只见左云原本光洁整齐的头发乱糟糟的,胡子也几天没剃,眼睛抠喽,手边堆着一大堆文书,桌子旁边摆着一个玉缸,里面盛着小山似的烟灰,原本白玉的缸体都被熏成了暗黄色。

左云正皱着眉头在烟雾缭绕中思考着什么,被走进来的陆悠悠晃了神。

他看到陆悠悠身着月白长袍,小小年纪却周身散发温柔淡然的气息,眸中清澈倒影着他的影子。

从陆悠悠眼中看到自己这里又脏又乱,左云一下子红了脸,赶紧用袖子遮掩面部。

“抱歉,使女稍等,我叫人来收拾。”

婢女进来收拾屋子,陆悠悠等在一旁,看见桌上的文书上画着几个孩子,陆悠悠认出来是育英堂里的孩子,她接送阙舟的时候遇到过。

左云捯饬了一下自己回到屋子里,陆悠悠看向他,他无奈的叹道:

“最近我一直在调查寺庙一事,一想到凶手徜徉人间,说不定还有多少无辜生命惨死他手,我就彻夜难眠。”

“这凶手实在是高深莫测,一丝一毫的线索都没留下,将军为天下殚精竭虑,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陆悠悠看着眼底乌青的左云,劝慰两句。

左云苦笑着点头。

见没什么线索,陆悠悠要走,婢女收拾好屋子,在花瓶里插了两朵鼓起了花苞的花,陆悠悠随口问道:“这是什么花?竟然在冬季开。”

“这是琼露花,冬天里开的花本来就少,琼露花可以吸食花蜜,有美酒的芳香,甜甜的很好喝又不醉人,是小孩子的最爱,”

左云露出些许的笑:“冬天小孩容易夭折,所以民间有琼露花开花的时候给孩子一份礼物的习俗,叫童花节,希望孩子快乐平安。”

原来这个世界有这种风俗,陆悠悠往回走,一边思量着给阙舟准备礼物应该能刷好感,一边回想剧情——马上要资比试了,到时候阙舟抽到和琼商旻一队,然后会为了琼商旻跳下地心火而毁容。

“现在看上去,阙舟没有任何为琼商旻付出一切的动向,看来我刷好感度阻止两个人接触还是很成功的。”

按照这样刷好感度,看来改变惨死结局好像还挺简单,自己要继续再接再厉!

没想到在刚出将军府的拐角,陆悠悠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雪里,肩上落了一层薄雪,神情淡漠的看着地面。

“阙舟?”陆悠悠急忙走上去,握住阙舟冻得通红的小手,“你怎么在这?”

听见陆悠悠的声音,阙舟脸上的冷漠像是冰雪被春风吹散,一下子消失在他微微弯起的眼睛里:

“我在等你,我们一起去偏殿找小鹏哥哥。”

“童花节要到了,你最想要什么?”

陆悠悠牵着阙舟的手走向偏殿,歪头看着阙舟渐渐变红的耳朵。

“我……我想……”阙舟声音忽然变小,“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后会有双仙根,眼睛会好,我想……”

陆悠悠侧耳细听才能听见阙舟的声音。

“我想等眼睛好了,看看悠悠你长什么样子。”

陆悠悠没想到阙舟竟然会这样回答,心口有暖暖的火烧起来。

“悠悠,你一定要一直在我身边,可以吗?”

阙舟没听见陆悠悠的反应,灰色的眼睛看向她:

“我想眼睛好的时候,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你。”

“当然,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陆悠悠认真的说道。

阙舟满足的微微勾起嘴角,惹得陆悠悠忍不住揉揉他毛茸茸的脑袋。

走到偏殿,陆悠悠看见偏殿后面也开了琼露花,她突发奇想:

“阙舟,我们爬上树摘点琼露花,我还没尝过呢,但是我不会爬树,你会吗?”

“我从来没爬过树。”阙舟灰色的眼睛迷茫的眨了眨。

居然忘了阙舟眼睛看不见,陆悠悠赶紧道歉,阙舟摇头说没事,忽然想到:

“虽然我没法爬树,但是你踩着我,就够到啦!”

说着,他蹲下来,瘦削的肩膀背朝陆悠悠:“上来吧,我会保护你的。”

陆悠悠踩上去,阙舟看上去瘦,可是力气很大,一下就把她顶了起来。

在现实生活中城市长大的陆悠悠从来没踩人肩膀爬过树,此时又兴奋又害怕,指挥着阙舟左右移动。

“往左点——过了过了,再往右点。”

阙舟也是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陪他玩爬树,兴奋的小脸通红。

“弟弟妹妹,你们小心点啊,让我给你们摘花!”

小鹏在窗户上看见他们两个,远远的跑过来,村里长大的他身手敏捷的爬上去,给陆悠悠摘了三朵最大的花。

“谢谢你,小鹏!”

陆悠悠高兴的还没等阙舟蹲好就跳下来,吓得阙舟急急忙忙的去搂她。

“好甜啊!”阙舟吸了一朵,因为第一次和好朋友玩闹而笑得开怀。

陆悠悠也吸着花蜜,说实话花蜜并没有那么甜,可是她从没见阙舟这么高兴过,这时候才有点意识到,阙舟真的是个小孩子,她也忍不住跟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