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老大发威

贝小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挑染成橘黄色的头发一阵乱抖:“哥,小时候的事儿咱不提了,对了,你啥时候回来的,在哪干呢?”

刘子光道:“回来没几天,现在至诚花园干保安。”

贝小帅撇撇嘴:“至诚花园啊,那里的保安最窝囊,整天被人追着打。不过没关系,弟弟我现在玩得还不错,有事你打我电话,绝对速度赶到。”

说着就写了个电话号码给刘子光,刘子光笑笑就拿着了,贝小帅又热情地邀请刘子光到平房里坐着。屋里别有洞天,居然摆着十几台电脑,貌似黑网吧,贝小帅给他上烟,拿矿泉水,两人聊起了往事。

不一会儿,一群半大孩子拥了进来,看年龄不过是十三四岁,有的还背着书包,不过没长毛的嘴上全都叼着烟,见到贝小帅之后都毕恭毕敬地喊一声“老大”!

刘子光下意识地看看墙上的挂钟,现在才九点半,这帮学生就出来鬼混了,分明是逃学的。

贝小帅微微点头示意,掏出一包五块钱的红梅甩给他们,学生们欢笑着一抢而空,有的坐在平房里上网,有的在外面玩台球,贝小帅得意洋洋地说:“哥,怎么样,我现在混得还行吧,我一个电话,百十号兄弟速度赶到。”

刘子光一脸的不屑:“你可以啊,成了‘孩子王’了,很威风啊!”随即他一脸正色道,“可你想过没有,你能带给他们什么?就整天逃学喝酒打游戏?你小心把他们一辈子都毁了!”

似乎是被刘子光说到了痛处,贝小帅脸上的得意神情立刻就不见了,他叹口气:“哥你也知道,咱们这片的孩子,爹妈不是工人就是下岗工人,要权没权,要钱没钱。就算有个把孩子有点出息,考上了大学,可毕了业还不是找不到工作出来混么?我也想玩大点,开家大公司,把咱这里的孩子都招进来,可条件有限办不到啊……不如我跟你混吧。”

刘子光说:“我就一保安,跟我混有啥前途?”

贝小帅一撇嘴:“哥,你少装了,昨天你一出手我就明白了,绝对猛人。最近道上有个大新闻,咱这一带最能打的堤北四虎全让人干趴了,我寻思过了,这准是你做的。”

刘子光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哥,你一走就是八年,这八年肯定在外面玩得挺大,现在虽然不知道为啥回来,但我坚信你肯定还是一条猛龙,不如就领着我们这群小弟混吧。咱们是一个大院出来的,这帮小兄弟也都是咱们晨光机械厂子弟中学的,算起来也是你的学弟,你不当老大谁当老大?”

贝小帅的话刘子光根本没有听进去,此刻他想的是:这群孩子现在跟着贝小帅这样混,肯定是废了,如果跟着他刘子光,虽说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至少可以让他们不至于滑得更远。

想到这里,刘子光说:“既然都是一个学校的,那我就当仁不让了。”

终于得到刘子光的同意,贝小帅高兴得直搓手,站起来大喊道:“都tā • mā • de别玩了,来见见新老大。”

二三十个男孩子困惑地放下手头的游戏,汇聚到贝小帅面前。

贝小帅隆重将刘子光请出,向众人介绍:“这位就是咱们的新老大,堤北四虎是他一个人干趴的,昨天在‘地地道道’更是一个人放倒四个拿刀的杀手,彬彬、小新他们都是亲眼看见的。”

少年们眼中顿时闪耀起崇拜的火花,在下面小声议论起来,看得出堤北四虎的覆灭对他们的心理冲击很大。

刘子光微笑着点头致意,慈祥得像个中学老师,他说:

“我是刘子光,‘高土坡’老户,也是咱子弟中学出来的,以后大家跟我混,在外面有啥事报我的名字。小帅!”

“在!”

“这一块还是你带着,我公司里事情忙。”

“好嘞。”

收了几十个小弟,刘子光不但没有丝毫得意,反而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午饭时间他才趿拉着拖鞋回去,刚到家手机就叫个不停,拿起来一接,话筒里传来同事焦急的喊声:“刘哥,赶紧到公司来,出事了。”

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刘子光便驱车来到至诚花园。老远就发现小区门口被几辆车围堵住,交通已经瘫痪,另有五六个横眉冷目的汉子围着保安室,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刘子光走到门口,眼球差点瞪出来,几个保安同事抱着头一字排开蹲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汉子们手里抡着棒球棍、镀锌钢管,剃得溜光的头皮泛着青色,眼神凶悍,透着浓浓的江湖气,一看就不是贝小帅那种低级小混子能比的。

刘子光眉头一皱,点燃一支烟慢悠悠地走过去,镇定自若地问道:“怎么回事?”

那几个汉子被他从容的气势弄晕了,还以为刘子光是保安的头头,一个黑胖子从黑色本田雅阁里下来,道:“我弟弟昨晚被你们的保安打伤了,你要是不给个说法,这门就别想再开了。”

“你想要什么说法?”

“谁动的手,卸谁的胳膊。另外赔三万块钱医药费。”

正说着,六个穿着牛仔裤、旅游鞋的赤膊秃头汉子拖着一个血淋淋的人从旁边绿化带里出来,被打的那人穿着保安制服,一个胳膊以奇怪的角度扭曲着,虽然满脸满头的血,但仍能认出是王志军。

刘子光拿着烟的手忽然僵住了,心底有一团火急剧地燃烧起来。昨天的事情本来就是那个开飞度的家伙不对,保安们只是履行职责而已,即使王志军出手打人,对方最多也只是皮外伤而已,现在这帮流氓居然把人打成这样!

一股怒火以势不可挡的速度从刘子光心里涌上来。

此时,物业保安部的同事们在白队长的带领下赶了过来。至诚花园是个很大的小区,门卫、车库、巡逻等岗位三班轮换,也有好几十人,白队长带了七八个机动人员跑过来,一看这架势也懵了。

“彪哥,有话好说,好说嘛。”白队长战战兢兢地说。

黑胖子不耐烦道:“你是谁?认识我?”

“我是至诚花园的保安队长,听说过彪哥的名头。”白队长诚惶诚恐。

此时一名背着书包的少年从门前路过,正看到刘子光站在这里,少年愣了一下,忽然撒丫子原路跑了回去。

没人注意这小孩子的举动,小区门口的对峙还在继续。说是对峙其实并不合适,因为保安们手无寸铁,他们的队长又是如此的低三下四,所以只能看着被打惨了的同事敢怒不敢言。

“彪哥,实在对不起了,我马上把这小子开除,活该他倒霉,瞎了眼了,连彪哥的弟弟都敢动。嘿嘿,那什么,能不能把车稍微挪一下,您的车停在这儿,咱们小区的业主都不方便进出了。”白队长小心翼翼道。

黑胖子鼻子一哼,两股烟气冒出来:“拿钱说话,没有三万块,车就搁这儿了。”

保安们怒火中烧,欺负人也不兴这么狠的,把人都打成重伤了还要勒索,还有天理么?可白队长依然赔着小话,屁都不敢放一个,更让大家心寒。

“愿意搁这就搁这吧。”站在一旁半天没说话的刘子光忽然冒出来一句。

“你tā • mā • de算哪……”黑胖子还没说完,刘子光把烟往他脸上一弹,趁他分神的一瞬间抬脚就踹了过来,一记正踢命中彪哥的小肚子,把他重达一百八十斤的身躯踢得向后飞了出去,当场砸倒后面三四个汉子。

刘子光紧跟着扑上去拳打脚踢,他出拳极重,招招往人家要害上招呼,瞬间就放倒了三个人,其余人反应过来,挥舞着铁棍长刀就砍,刘子光劈**过一杆长刀。这杆长刀其实就是铁质自来水管上焊着尺把长的砍刀,犹如古代的朴刀,长刀在刘子光手里上下翻飞,刀锋寒光闪闪。一个流氓挥舞着砍刀,妄图从身后偷袭刘子光,刘子光反手就是一刀,那个流氓刺着青龙的后背上立刻绽开一条口子,白肉红血,分外刺眼。

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刘子光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小流氓们心惊胆寒,丢了家伙抱头鼠窜。

此时从远处跑过来几十个少年,手里也都拎着板砖、链子锁等家伙,为首的正是贝小帅。但是他们已经来晚了,就看见中午空旷的小区外马路上,一个穿着懒汉衫、趿拉着拖鞋的汉子,挥舞着长柄大刀在追十几个刺龙画虎剃了秃头的流氓,流氓们连滚带爬、哭爹喊娘,好不狼狈。

少年们全呆立在路边,眼睁睁地看着这帮人从眼前跑过,一个孩子都看傻了,手里的链子锁掉了也不知道,只是喃喃道:“这不是咱们新老大么,我的妈呀太猛了。”

刘子光一直追出一条街才停下脚步,恶狠狠地骂了句“便宜你们了”,扭头回去。此时贝小帅率领的三十多个少年也围了上来,青涩的眼神里写满了热血沸腾。

“老大,你太屌了!”

“老大,你真拉风,我崇拜你!”

少年们疯狂了,贝小帅也是痛快得不得了,“彪哥”叫张彪,是这一带的大混子,开按摩院,给建筑工地拉土方,干的是大买卖,这种牛人在光哥面前都只有抱头鼠窜的命,可见自己的选择多么正确。

走到小区门口,刘子光一把揪起彪子,掷到王志军跟前道:“志军,卸他哪个部件?你说了算。”

王志军抬起满是血污的脸,眼角亮晶晶的也不知道是血还是泪:“刘哥,算了。”

刘子光一愣,明白了王志军的处境,他是退伍兵出身,又是农村人,没有一技之长,好不容易找到一份保安的工作,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志军,我明白。”刘子光说着,又看了看同事们和已经吓傻的白队长:“队长,你别担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和你们不牵扯。”

白队长出了一口气,年轻的保安们眼中却含起了泪花,这哥们,忒仗义了。

少年们也敬仰地看着他们的老大。

刘子光抓着彪子的领口将他提起来,道:“你卸我兄弟的一条胳膊,我也卸你一条胳膊,让你长长记性!”

彪子被刚才那一脚踢得胸中气血翻涌,哼哼都哼不出来,哪还能说话?

刘子光将他按翻在地,一脚踩住他的肩膀,一手捏住他的手腕。

一时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看着刘子光慢条斯理地进行着这一切。只见刘子光用力一拉一抖,彪子的手臂就软软地垂了下来。

“谁会开车?”刘子光扫视一下众人。

“我!”贝小帅身边一个瘦小的少年挺身而出,身上穿着破烂不堪、满是油渍的工作服,上面还有个斑驳的Mobil美孚壳牌标志。

刘子光把车钥匙抛过去:“开我的车送志军去医院。”

少年利落地接过钥匙,欣喜万分道:“好嘞!”

刘子光又道:“今天到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晚上‘地地道道’我请客,不醉不归!”

众少年顿时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刘子光又拉着一个相熟的保安走到一旁低声道:“门口的监控录像帮我弄出来。”

“刘哥你放心好了。”年轻的保安眼中全是热切。

彪哥等人也走了,但是他那三辆汽车却真的搁在了至诚花园,不过不是堵在门口,而是被刘子光弄进小区地下车库,用地桩锁锁上。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保安们非常积极,簇拥在刘子光周围,仿佛围拢在元帅身边的士兵,白队长眼红耳热,很是无趣,一个人站在门口琢磨了一会便走进了物业经理的办公室。

“这样不行啊,再这么搞下去,咱们小区成啥了,简直就是流氓窝点……”白队长声泪俱下地向高经理哭诉着。

物业公司的保安,说白了就是看大门,防贼还行,若是太过强悍,整天和社会上的流氓打架斗殴,肯定会影响到公司和小区的声誉,但是想到刘子光是个刺头,高经理也直皱眉。

“这样吧,你把他叫来,我和他谈谈。”高经理经过深思熟虑说道。

“好嘞!”白队长喜形于色,颠颠地出去了。

刘子光正坐在小区花园里和几个保安说话,小伙子们嘴上全叼着中华,兴冲冲地围着他,白队长走过来干咳一声道:“刘子光,高经理找你有事。”

刘子光答应一声,掐掉烟头整理一下衣服去了,几个保安尴尬地站起来,白队长威风凛凛地扫视着他们:“都长进了是吧?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是吧?五十个俯卧撑,立刻!”

物业办公室,刘子光站在高经理办公桌前,耐心地听他讲着至诚物业的光辉历史,以及小区的精神文明建设。

高经理绕了半天弯子,嘴巴都说干了,这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于心不忍地说:“小刘啊,经过我们各部门领导讨论,一致认为你不适应本公司的文化氛围,不合适物业保安员这个岗位,但是你放心,虽然你只上了两天班,但是我们还是按照一个月来算,把工资足额发给你,这已经是我能给你争取到的最大福利了,你看……”

“高经理,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父亲是咱们公司的保安员,因公负伤才下岗的,他托了很多关系才给我找到这份工作,对我期望很高,您要是用这些虚头巴脑的理由把我辞退,我父亲一生气怕是要脑溢血,他老人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您担得了这份责任么?”

高经理往老板椅上一靠,说:“小刘呀,你回家后一定要多做做你父亲的工作,让他千万想开。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现在已经不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了,就是真出现什么情况,也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刘子光听了之后,二话没说出门而去,高经理正摸不着头脑,他又再次推门进来,“咣当”一声将一把菜刀拍到桌上,说道:“您这是把我们家往绝路上逼,既然这样,我也不想活了。这样吧,经理,这里有把菜刀,要不然你把我砍死,一了百了,我就没烦恼了。”

刘子光的这一手搞得高经理又怒又怕,正要说话,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物业公司的客服员小黄走了进来。

“哎呀妈呀,小区门口好吓人,一大摊血,听说是咱们……”小姑娘话说了一半,这才注意到屋里站着的刘子光,以及桌上的菜刀,惊呼了一声,摔门跑了。

高经理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暗骂白队长这个小人,刚才只是说刘子光和业主起了争执,却把最关键的瞒下不说,不消问,外面那一摊血必是出自他的手笔,这种人物谁敢惹?

“咳咳,那什么,我忘了这茬了,老刘是咱们公司的优秀员工,特殊情况必须照顾,这样吧,你继续工作,门岗太累,把你分配到巡逻组去,你看怎么样?”

刘子光点点头:“好,谢谢高经理了。”说完转身就走。

高经理擦擦额上的冷汗,忽然又看见桌上的那把菜刀,赶紧站起来喊道:“小刘,你的刀……”

走廊里传来刘子光的回答:“塑料做的,你拿着吓唬别人去吧。”

高经理一屁股坐回椅子,恨不得拿头撞墙,此刻他满腹的自责和后悔,早知如此,说啥也不能收下这个祸害啊。

公司小食堂里,一群年轻的保安正聚集在刘子光身边,听他的安排调遣。

大家饭盒里的食物一点没动,烟头却丢了一地,发生那么大的事情,谁还能安心吃饭?至诚花园的保安是出了名的懦弱,这并不是因为小伙子们没有血性,而是公司的规矩严,白队长又是个软骨头。

被业主辱骂、殴打那是家常便饭,谁也不敢还嘴还手,因为规定三次投诉就要下岗,平时管得严些,就会惹来业主们的投诉,管得松些又被投诉说不尽职,这还是轻的,有时候外面的人也会闯进小区殴打保安,有白队长这个软骨头在,保安们只有被打的份儿。

如今忽然有个人站出来,为大家撑腰解气,为王志军报仇雪恨,大家岂能不由衷地爱戴他、敬佩他?

刘子光调兵遣将,指挥有方:“小张,你带两个人守住车库,看牢那三辆车,有事对讲机联系。”

“小李,你带两个人去医院陪志军,这里有三千块先拿着,不够再找我要。”

“小王,你找辆三轮车,去工具店买三十把镐,十把消防斧,再去五金水暖店买三十米自来水管,要那种老式的镀锌钢管,让他们给截好,一米五一根。”

小伙子们眼中闪着热切的火花,有人问道:“刘哥,你这是要打仗么?”

刘子光冷笑一声,叼起一支烟,旁边立刻有人将打火机凑上来。

深吸了一口烟,他才道:“干咱们这活儿,也需要道具。咱们不欺负人,也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必须有所防备。我就不信了,几十个棒小伙子还怕他们这些杂碎。”

“刘哥,我们都听你的,你说咋整就咋整!”小伙子们握紧了拳头,踌躇满志。

“好,先把饭吃了,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哪来力气和他们斗?”刘子光掐灭烟蒂,首先端起了饭盒狼吞虎咽起来。

一下午安然无事,到了六点钟,被刘子光派出去打探消息的贝小帅回来了,欣喜地告诉刘子光说,听说彪哥被吓得不轻,现在在医院躲着呢,暂时是没胆来报复了。

刘子光道:“放话给他,想要车要给我交停车费,特事特价,一个小时一百,不讲价!”

贝小帅一脸的兴奋:“哥,你太牛了,一个人吓跑了十几个人,现在道上传得神乎其神呢,说你是活关公。”

刘子光没说话。

“哥,你教我两招吧,是不是像电影里说的那样,够狠、讲义气才行?”

刘子光脸色突然一变,道:“光知道打打杀杀,迟早要进大牢。这世间的事,靠打打杀杀能解决的有几件?你记住了,只有道上的问题,才可以用道上的方式解决。回去告诉你手下那些马仔,尤其是在上学的那几个,把心思给我用在正路上,多念点儿书,别整天惦记着打打杀杀,要走正道,别走黑道。”

贝小帅懵懂地点点头:“哦,我记住了。”

晚上,夜市大排档,“地地道道”。

人头攒动,热火朝天,这里已经被刘子光包场了,肉串敞开了上,架子上的两只羊已经剔得只剩下骨架,冰柜里的存货也空了,啤酒也马上告罄。

老板满头大汗,拿着手机大喊大叫:“喂,快给我送五十箱啤酒来,麻利点!”

十二三岁的小伙计叼着烟蹲在板凳上感慨道:“这么多人,恐怕还得再来两只羊才够。”

老板一瞪眼:“两只?起码五只!他们简直就是一群狼,你个小兔崽子还不赶紧切肉去!”

小伙计吐了吐舌头跑了,老板打了供应羊肉的电话之后,眯着眼望着摊子上满满当当的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半晌,才叹了口气,伸手掏烟,不想烟盒却是空的。

忽然一支烟递过来,老板一愣,看见递烟的是刘子光,便接过烟,用铁钳子夹起一块火红的木炭点燃。

“老板,怎么称呼?”刘子光问。

“***,喊我老李就行。”老板不咸不淡地回答,继续用硬纸板扇着炉子里的火。

刘子光拍拍他的胳膊:“老李,受累了。”

***点点头:“做生意,分内的。”

刘子光也点点头,回去喝酒了。

这场酒喝得天昏地暗,由于人数太多,“地地道道”的桌椅板凳根本不够,又从隔壁麻辣烫借了十几把椅子,附近凉菜面条摊子也跟着沾光,生意红火得不得了。

刘子光和几个骨干坐在一桌,大杯喝酒,大把吃肉,畅谈起人生理想来。

“小贝,你有什么规划么?”刘子光问。

“有!”贝小帅喝多了,满脸通红,谈到规划更是指手画脚:“我想把附近几个小学中学全收服,再开一家大网吧,要那种楼上楼下、百台机器的。”

刘子光嗤之以鼻:“开网吧拉更多的学生逃课?再说了,网吧能赚几个钱,想玩大的只有做房地产。”

一个保安同事瞪大了眼睛:“房地产生意太大,咱玩不起啊。”

刘子光呵呵笑道:“大的玩不起,先玩小的,从拉沙子土方干起,那个什么彪哥不就是搞这个的么?”

“那都是hēi • shè • huì包揽的生意,咱们怎么抢得过?”同事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小贝却极为赞同:“哥,你眼光太毒了,我咋没想到呢,咱就干这买卖了,谁他妈敢不服,一砖干倒!”

刘子光在小贝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道:“我是带你们混社会,不是带你们混hēi • shè • huì!正经生意会做不?”说着看了看手表,“我该上夜班去了。”

同事赶紧道:“刘哥,你继续喝,有啥事我们去帮你顶着。”

刘子光摆摆手,掏出一叠钱给小贝:“那不行,我答应老爷子的,得正干,你们喝着,我先走了,回头小贝结账。”

回到公司,换了制服,拿了电筒和橡皮棍,刘子光和两个同事开始了夜间巡逻。

至诚花园有上百座楼,加上道路车库绿化带和诸多摄像头照顾不到的边角旮旯,巡逻任务并不轻松,俩同事还沉浸在白天的兴奋中,一边走一边聊着,完全没注意到对面走过来的男子。

已经是深夜一点钟,这名青年男子一身黑衣,脚穿球鞋,眼神闪烁,当看到巡逻保安时,下意识地停了半步,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走过来。

这点小动作全被刘子光看在眼里,他当即停步,举起手电筒照着那人的脸喝道:“站住,干什么的?”

男子用手挡住手电筒刺眼的光芒,怒道:“照什么照!我就住这里!下楼溜达溜达。”

“住哪座楼?是不是十三号的业主?”刘子光将手电往下稍微移动,男子口袋里螺丝刀的红色手柄若隐若现,他心中便有了数,随口指着旁边一栋楼问道。

“就是十三号楼!咋了,还不许晚上锻炼了吗?”男子依然是满腹怒气,振振有词。

刘子光鄙夷地一笑:“根本就没十三这个楼号,伙计们上,给我拿下!”

两个早就跃跃欲试的保安立刻扑了上去,没想到那小子挺机灵,撒丫子便跑,速度比兔子还快,边跑边把螺丝刀扔向路边的草丛深处。

这小子头也不回地跑出去几百米,听到身后脚步声渐远才停下,一抬头却发现刘子光如同鬼魅一般站在他面前。

“让你再跑。”刘子光一脚将他踢了个四仰八叉,这时候两个同事也气喘吁吁地赶到,橡皮棍下雨一般抡过去:“打死你个小偷!”

“教训一下就行了,赶紧报警。”刘子光拦住两个同事。

五分钟后,警车闪着红蓝相间的警灯开进了至诚花园,从车上下来的依然是警察老王和小胡。

“冤枉啊,我就是没事进来闲逛,就被他们打成这样。”鼻青脸肿的小偷恶人先告状,向两位警察哭诉。

女警小胡用凌厉的眼神扫向刘子光:“为什么打人?”

“他是小偷,还跑,难道不能打?”刘子光见小胡居然指责起来,没好气地说。

“就算是小偷也有人权,就算是小偷也要由公安机关依法处理,你们私自殴打他人,是违法的。”小胡义正词严地说。

“说是小偷,那他的作案工具和赃物呢?”老王忽然问道。

这下保安们张口结舌说不出来了,从那小子身上什么都没搜出来,没有任何物证能证明他是小偷。

“好吧,全都跟我回所里去。”老王不耐烦地挥挥手。

派出所,值班室屋顶上的警灯发出红蓝相间的眩光,在暗夜里隔得老远都能看见,女警小胡正在给刘子光作笔录。

“为什么殴打他人?”

“我想。”

“你什么态度!”小胡愤然起立。

“你生气的样子很可爱哦。”刘子光盯着小胡因愤怒上下起伏不定的胸脯,肆无忌惮地说道,同时将一双腿抬到了桌子上。

小胡怒极而笑,反倒又坐下了:“我告诉你刘子光,即便这个嫌疑人真是个小偷,只要没有抓到现行犯罪,就不能作数,但是你打人的罪名是跑不了的,我就能办你个扰乱治安,拘留你十五天。”

“放着贼不抓,反倒拘留抓贼的,你警校里学的就是这一套么?你倒是拘我一个试试。”

“你!”小胡将手中文件夹用力摔在桌子上,伸手就去墙上摘手铐,忽然值班室的门开了,老王探头进来:“小胡,你来一下。”

小胡恶狠狠地瞪了刘子光一眼,摔门离去。到了走廊里,老王拿出一份刚打印出来的资料递给她道:“逮到大鱼了,那个家伙是网上通缉的要犯,在邻省疯狂作案十余起,都是高层住宅小区,涉案金额高达五十余万,还有一条人命在身上,这回你可立大功了!”

说着,老王亲切地拍了拍小胡的肩膀。“你爸爸一定会为你自豪的。”

“真的么!”到底是小女孩,小胡高兴得脚尖一踮一踮的,差点就蹦起来了,忽然又丧气道:“那就不能拘留刘子光了,怎么说他都是有功之人。”

老王语重心长地说:“小胡啊,这个人咱们不是查过了么,没有案底的,作为公安人员,不能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啊,他虽说言行有点儿出格,不过没有大错,只要他愿意本本分分当保安,我们还是应该支持啊。”

小胡咬着嘴唇点点头:“明白了,王叔叔。”

片刻后,板着脸的小胡从外面进来,将笔录丢在刘子光面前,生硬地说道:“签个字,按个手印,你就可以回去了。”

“不是要拘留我么?”刘子光揶揄道,抓过笔录龙飞凤舞签上名字,又按了个手印,丢还给小胡,推门扬长而去。

小胡拿过笔录,看着签名和鲜红的手印,暗暗道:我就不信查不到你的老底子!

《江洋大盗终落网,实习女警显神威》——这是第二天本市晨报的头条。

派出所女警胡蓉机智勇敢,火眼金睛识破歹徒的狡猾伪装,在至诚花园三名保安的配合下将歹徒抓获,获得市局领导的嘉奖和群众的热烈赞扬。

报纸上的小胡笑得局促而又刻板,不像是抓获歹徒的巾帼英雄,倒有点像是围观的群众。小胡气恼地放下报纸,对市局机关宣传科的同事很是不满,歹徒分明是刘子光抓获的,因为自己的父亲是市政法委书记,他们就把荣誉全部强加给自己,真让人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那个刘子光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下次有机会,一定要给他点儿颜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