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微笑道:“大姐怎么称呼?”
少妇躬身道:“妾身刘陈氏。这是我儿子月生。”
狄仁杰点点头道:“愿意将你的冤屈对老头子说说吗?”
少妇的目光望向钟氏,钟氏鼓励地点点头。
少妇长叹一声,泪水滚滚而下:“拙夫刘文庆,是小刘庄的首富,有良田千顷,家财万贯。
娶有一妻一妾,妻生下了月生的姐姐月娥后不久便去世了。妾身为拙夫后纳,生下儿子月生。
拙夫生前身体不好,儿子月生又小,因此家中所有事务都交给了姐夫侯寄昌。
上个月六号,拙夫在弥留之际,将我母子叫到床前,给了我两张画儿,而后断断续续地对我说,他死后,让我把画儿拿给老仆人刘忠,他知道该怎么做。
可谁承想,老爷前脚咽了气,刘忠伤心过度,气血攻心,后脚跟着没了。
这可苦了我们娘儿俩……”
钟氏不解道:“哦,却是为何?”
陈氏说道:“老爷生前立过遗书,将房产全部给了女儿月娥和侯寄昌。
老爷死后,侯寄昌说,房子和地是老爷给他的,便将我们娘儿俩赶了出来,连床铺盖都没给呀……”
说着,又轻声抽咽起来。
钟氏恻然,轻声安慰道:“别哭,别哭,接着说,先生听着呢!”
陈氏擦了擦眼泪道:“我们娘俩托人写下状子到衙门上告,可衙门看了遗书说,确实是我们老爷将房子和地都给了月娥和侯寄昌,想要财产需跟他们二人商量,就这样将我们打发回来。
妾身没了办法,只得去找侯寄昌商量,可他却说,财产全是他的,一文钱也不会给我。
现而今,我们娘儿俩身无分文,走投无路……”说着,她不由大放悲声。
钟氏气愤地道:“这个侯寄昌真是为富不仁!哎呀,你丈夫也真是个糊涂虫,竟然叫个外人把持家产,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不要了!”
狄仁杰沉吟片刻道:“大姐,你说你丈夫只给了你两张画儿?”
陈氏抽泣着道:“正是。”
“别的什么都没有给你留下?”
陈氏点点头。
狄仁杰说道:“你丈夫临终前对你说,他死后,让你把画交给老仆人刘忠,他知道该如何处理。是吗?”
陈氏哭道:“正是。可,可刘忠他……”
狄仁杰说道:“那两张画儿在你身上吗?”
陈氏点了点头。
“能不能让我看看。”
陈氏赶忙从怀里掏出两张画儿,递了过来。
狄仁杰接过来,慢慢展开。
这是两张不到一尺的发黄草纸,第一张上绘着一个当官的,四只手指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画右空白处写着很多偏旁部首。
狄仁杰轻轻点头,又拿起第二张画。
第二张更是诡异,上面画着四堵墙,画右的空白处也写着很多偏旁部首。
看罢,狄仁杰笑道:“大姐,你丈夫一点儿也不糊涂,他给你和孩子留下了大笔财产,只是刘忠早死,而你们又没有发现。”
此言一出,茶棚里像炸窝了一般,两位老者和其他喝茶的人都围上前来。
钟氏和陈氏更是目瞪口呆。
钟氏说道:“先生,您,您是说真的?”
狄仁杰微笑道:“当然。”
陈氏颤声道:“老先生,我,我丈夫给我们留下的财产在哪儿,在哪儿呀?”
狄仁杰举起手中的两张画儿道:“就在这里面。”
陈氏登时惊呆了:“在,在画儿里面?”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正是。”
钟氏接过画儿,仔细地看了几遍道:“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狄仁杰笑了笑道:“大姐呀,你去请村中有威望的长老或保甲来,我们共同去见侯寄昌,当面还你一个公道!”
话音刚落,刚刚议论的白须老者道:“不用麻烦了。我叫刘大昆,是小刘庄刘姓的族长,有什么事,就和老朽讲吧!”
狄仁杰朗声道:“哦,失敬了。”
他的目光望向陈氏,陈氏轻轻点了点头。
狄仁杰说道:“好。这两张画中暗藏着刘文庆给陈氏和月生留下的财产。这些财产统统藏在刘家,请族长做个见证,我们这就去取。”
刘大昆摆摆手道:“慢着,慢着。这位先生,你是外乡人,你说这画中藏有财产就一定有?
连官府都断不了的家务事,凭你这一句话就能办了?
不瞒你说,我还真有些不太相信。除非你说出个子丑寅卯,否则休怪我等不能从命。”
钟氏紧张地望着狄仁杰,双手攥成了拳头。
狄仁杰笑了笑道:“月生在刘家时,住的是二进院的西厢房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陈氏结结巴巴地道:“老先生,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狄仁杰举了举手中的画儿道:“当然是它告诉我的。”
众人面面相觑。
狄仁杰的目光望向刘大昆道:“怎么样,现在相信了吗?”
刘大昆深吸一口气道:“这可真是邪了。好,我倒要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走,到刘家去!”
狄仁杰拦道:“且慢。”
刘大昆说道:“还有什么?”
“请族长请十位村中的青壮年带齐铁锤和钎子共同前往。”
刘大昆奇怪道:“这是为何?”
狄仁杰笑道:“自有用处。”
刘大昆望着狄仁杰,良久才道:“虽然我觉得你是个骗子,但又想不出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好,现在由得你,待事发了,看你如何收场!”
狄仁杰笑了笑。
钟氏担心地道:“先生,行吗?都怪我,给你惹上了麻烦……”
狄仁杰微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钟氏愣住了。
刘大昆转头对另一位老者道:“你到村里叫十个后生带着铁锤和钎子到刘家。”
老者点点头,转身向村中奔去。
刘大昆对狄仁杰说道:“请吧!”
狄仁杰说道:“请。”
一行人向村中走去。
刘文庆家坐落在庄子中央的半台地上,门庭广大,房舍众多,一看便是个殷实富户。
侯寄昌坐在正堂悠闲地喝着茶。
脚步声响,月娥走进堂中,坐在他的对面。
侯寄昌看了她一眼道:“干什么?又要跟我提分家产的事呀!”
月娥好言劝道:“寄昌,我娘死得早,从小是小娘一手将我带大的,她于我可是有养育之恩呀!
再说,就是不看在小娘的面上,也要看月生啊,他毕竟是我的弟弟,我,我怎么忍心看着他们娘儿俩流落街头呢?”
侯寄昌瞪了她一眼道:“那又怎么样!老头子将家产都给了我,那是因为这些年,老子替你们刘家看门守院,春耕秋获,哪样儿卖力气的事不是我做的?啊,那个小崽子和他娘除了白吃,还干过啥?”
月娥恼道:“那是我小娘和弟弟,怎么能叫白吃呢?!”
侯寄昌一瞪眼:“你少说废话,想从我这儿给他们一文钱,那叫老猫嗅咸鱼——休想!他们不是到衙门告我吗,让她去呀!”
话音未落,院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仆佣奔进来道:“老爷,族长刘大昆带着奶奶和小少爷在门前,说要见你。”
侯寄昌不耐烦地道:“不见不见,一个臭要饭的,谁耐烦见她!”
月娥说道:“寄昌啊,在小刘庄得罪了族长,你还能混下去吗?”
侯寄昌一愣,摇摇头道:“真他娘的晦气,走。”
二人起身向大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