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自己所有的刺都一根一根拔光,在他的面前,在他的身边,她是乖巧的养女,她是乖巧的女人,不会给他制造任何一点不必要的麻烦。
从小到大,在学校里受的委屈,收到的讽刺,被误解,被捉弄,她从不会对他讲起,她从来不让他为她的事情而担忧。
她知道他的工作很忙,很辛苦,他每天回来时,总是很晚很晚,即使很早回来,也是换了身衣服,便走进了书房里,直到半夜两三点才回房间休息。
早上,他又会很早很早地出门。
他的眉头总是淡淡地皱起,而她也总是为他而担忧,为他做好吃的食物,为他学习一点一点的烹饪技术,为他不断地将自己完善得更乖巧更安静,为他不断地将自己封闭在了那幢她以为只属于他和她的房子里。
而结果呢?
结果呢?
她勾起干裂的唇,即使唇角疼得抽搐,在冷冽的寒风中被一阵一阵刮得升腾,她依旧安静地扬起嘴角,笑意浅浅地,却充满了自嘲的意味。
“你把我当什么?”她没有叫他爹地,从何时起,她不再叫他爹地了。
眼睛被风吹得很疼,疼得好像眼眶里积蓄起了满满的雾气,她用力地睁大眼睛,她和他之间还有什么关系?
监护人和被监护人的关系么?
还是左氏集团的总裁和他的qíng • fù之一的关系?
还是寄居在他的豪华别墅里的一位过客么?
呵。
她努力了那么久,那么久,把自己封闭了那么久,身心地为他一个人,过着为他的日子,过着有他的日子,过着爱他的日子,过着为他甘愿奉献自己的一切的日子。
而结果呢?
呵。
她是不是很傻,每一天都幻想着自己活在他的幸福里,每一天都为他的冷漠为他的淡漠寻找着适当的借口。
他是很忙很累了,所以才会在外面找女人。
他是在商场上斗得太久,所以才会经常忘记她还在家里等他。
他是不想害她被人误解,所以才会不将他和她之间的那一层暧昧关系点破。
借口太多,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了,这样的理由,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得太单调。
真正的爱一个人,他又怎么会为了工作而忘记她。
真正的爱一个人,他又怎么会为了泄欲在外面找女人。
真正的爱一个人,他又怎么会为了单纯的舆论将深爱着他的女人,狠狠地抗拒在千里之外。
他不是那种男人,她又怎么能再做那种女人呢?
做得太久了,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心迷失在了哪里。
“你真的当我是你的女儿么?”她用力地睁大了眼睛,布满了雾气的眼眶却让她的鼻子不由地发酸。
即使难受,她也不要在他的面前落泪。
还不够惨么?左小安,你在他的面前,已经成了一只连哈巴狗都比不上的宠物。
泪水,不会让他为你而自责。却会让他更加地厌恶你,会让你自己的自尊彻彻底底地被践踏在他的脚下。
她张大嘴巴,用力地深呼吸,喉咙里好像也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活生生地掐住了一般,累,疼,各种各样的感官一瞬间完地冲刺着她的大脑。
逼得她连呼吸都觉得无法进行,纤细的手指捂住发烫的胸口,为什么她感觉皮肉之下的心脏已经冰凉得没有跳动的痕迹了。
“和我回去,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几步之外,左兮蕲迈着修长的双腿,走近,他永远是那么笔挺地站立着,即使是在黑暗之中,却始终洋溢着一抹璀璨到人不敢轻易靠近的矜贵气质。
他伸出了手,修长的手指在她的面前张开。
她低垂着脑袋,视线锁住眼前的这只手,她想象了有多久,他可以给她一句解释,说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在法国的那一个夜晚,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是真的,每一次冲击都是真的。
她轻轻地压低了喉咙里要发出的哽咽声,墨色的长发柔顺地随着披散下来,将她小小的脸颊隐在黑暗之中,卷翘的睫上,被昏黄的灯光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橘黄色,却仿佛有了一抹无法触碰的透明。
洁白的贝齿轻轻地咬住了下唇,她浅浅地笑着,纤细的手指伸出,溅射眼前的这只修长白皙的手,漂亮的骨节,好看的纹理。
一圈,一圈,她在他的手心打着圈圈。
他不明所以,眉色凝重,幽蓝的深眸愕然地看着她轻浅的浅笑,她的嘴角很干很干,即使在黑暗之中,他仍旧看出了她唇瓣上的白色和红色,搅浑在一起,触目惊心。
“和我回去吧。”他的语气情不自禁地变得轻柔,轻柔的程度让站在他面前的她微微一怔,纤细的手指本在他的手心之中打圈,却因此停了下来。
她咬了咬下唇,伸手重重地将他的手掌推开,没有穿鞋子的玉足轻轻地往后一步一步后退,离他越来越远。
她抬起头,清冷的水眸看着他愕然的表情,她看见他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再次动怒,她笑了。
他为了她而忍耐他的霸气么?
怎么会,怎么会?
“我不回去了,真的。那是你们的家,不是我的。”她浅浅地笑着,细微的抽动仍旧将她的嘴角轻易地抽疼,她忍下磁的疼痛。
心里的痛,远远胜过这渺小的疼。
麻痹,早已灌输了身上下,她的身体里还有哪一寸肌肤是完完整整的。
“别再耍任性了,左小安。”
冷冽的嗓音,再一次响起。
她笑了,笑得更胜,一双水眸里盈着讽刺的笑意,却根本未曾到达眼底。
她知道他生气了,他动怒了,只要他一生气,他就会连名带姓地叫她的名字,一字一句,咬得深邃。
只是。
他怎么不想想,她真的是一个机器人么?
可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再一次回到那幢别墅里?然后一遍遍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下楼,被他和他的未婚妻凌辱,甚至等到他们一起结婚,看着他们一起生小孩,看着他们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而她却永远只是他的养女,一个名义上的养女,亲手将自己的爱埋葬到最深最深,直至腐烂的那一刻么?
“你明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我不会再去烦你们,不会再去欺负你漂亮的未婚妻,不会再去打扰你的生活,就像你从来都不曾养过我一样。这样子,不是很好么?”她浅浅地笑着,身上的毛毯根本无法给她带来丝毫的温度,冷冽的寒风狂肆地吹乱了她的发丝,吹得她的头也好疼好疼。
但,她还是依旧笑着,即使视线早已变得朦胧。
“为什么要离开?谁会觉得你累赘?别给自己找那么多的烦恼,跟我一起回去。”左兮蕲开口,看着站在几步之外的纤细身影,短短几天,她好像更瘦了,瘦得如同随时会被风吹走一般。
“呵,为什么吗?你真的不知道原因么?”左小安静静地开口,那抹嘲笑仿佛是在笑自己,脸颊苍白得紧,却有一块还在火辣辣地烧着,疼,很疼。
真的很疼。
“这里,还很疼。”她苦涩地说出这几个字眼,手指覆上左侧的脸颊,嘴角却坚韧地弯起,“我不怪你打我,你信我么?你真的觉得是我争风吃醋才打了她么?”
她的嗓音很轻,尤其在冷冽的风声中,仿佛变得更轻更淡了。
身子突然间仿佛失去了支撑一般,直直地往左边倒去了,纤细的腰上多了一抹温暖的触碰,将她的身子轻轻地揽进了怀里,温暖,仿佛一瞬间似乘着光年的速度,在她的身上下,渐渐地消融着那些堆砌起来的冰凉城墙。
阿司。
她感激地朝一旁看去,嘴角动了动,却只看见嘴型,喉咙里连轻轻的嗓音也难以发出。
“不要担心。”司坅钰浅笑着,将瘦弱的左小安搂紧了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伸手将她身上的毛毯紧了紧,细细地掖好,才淡淡地抬起眸,笑着对面前的邪魅身影说道:"左总裁,你何必再为难她?你放心,我会好好地照顾她,照顾一辈子。"
左兮蕲冷冷地凝眉,幽蓝的深眸变得更加的黯黑。
修长的双腿大步迈向前,伸手要将左小安从司坅钰的身边拉过来,却被司坅钰一个闪身,扑了个空,薄唇轻启,低沉的嗓音带着浓浓的胁迫:“你先回去,她的事情还用不着你管。”
嗓音,清冷,一字一句,对待男人,他向来没有什么耐性。
尤其,是面前这个。
他看不惯她对这个男人展露的笑容,那样纯真,毫无戒备,毫无丝毫的保留。
那样绚烂,灿烂到他的心里会多了一抹莫名的不爽。
“怎么不相关?”司坅钰眼里在笑,却未曾到达过眼底,勾起浅笑,搂着左小安腰上的手却渐渐地收紧,他笑得淡然,侧过头来,温柔地看了一眼依偎在他身上有些晕眩的左小安,目光直直地看向极具冷冽的左兮蕲,“她是我女朋友,我是她的男朋友,这种关系,还轻浅么?左总裁,我先带她回去了,她的身子一向虚弱,吹不了太久冷风。”
"放开她。"
司坅钰淡笑着转身,看向左兮蕲,一字一句道:“她不是你的私有物品,她有权力做出自己的选择,况且,我表姐还在家等你,你不怕她吃醋么?”
“左小安!”左兮蕲狠狠开口,冷冽的嗓音将有些昏迷的左小安拉回了思绪,她扶着脑袋,轻轻甩了甩头,真的很累,很累,就像是四肢都被抽走了部的气力,她没有丝毫动弹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