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有愤怒,也不再有杂七杂八的念想。
却惟独,少了语言,可以牵连彼此的语言。
朵寂只隐隐觉得,左兮蕲来病房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而每次却总是在黑夜已经完凄迷的时刻走进。
即使隔着微弱的灯光,她依旧能够看得清,那张俊美冷峻的脸庞上,狭长的凤眸四周都泛起了浅浅的疲倦。
青色的黑眼圈,变得愈加的深浓。
而,相反的,确实高野来得越来越多了,总是带着好吃的便当饭,而这些饭菜的味道却是那样的熟悉。
只有,朵寂深知,着饭菜出自谁之手。
这天。
朵寂正拿着勺子,舀起奶油蘑菇汤,菌类夹杂着奶油,这一直是她最爱的味道。
喝了几口,她突然放下了勺子,看向一旁拿着报纸坐在沙发上的高野,嘴角动了动,终于开口:“他,这几天很忙吗?”
高野一听,脸上立刻眉飞色舞了起来,挤眉弄眼地,朝朵寂诙谐道:“左少要是知道你想他,一定会兴奋地睡不着觉!”
额。
朵寂伸手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的汤,眉角淡淡地弯起:“你得改改你这个夸[.张的毛病。”
“别不承认,你们两个就是爱折磨彼此。”高野拿起一块切好的苹果,咬了一口,一副哲学家的模样,继续分析,“左少这几天的确很忙,不过,他每天都有来看你的。只是,每一次你都睡着了。”
他来过么?
朵寂真想咬自己的舌头。
这几天,她一直没有见到他,前几天会在黑夜的时候碰到。
但,这几天,他好像算准了时间一样,从来在她醒着的时候来过。
高野欲言又止,他还有些话没说,见朵寂的眼睛里划过一抹惊讶,便继续说道:“小安,说真的,你和左少究竟怎么了?再闹别扭,也是过去的事了。你不知道,你一消失,左少整天魂不守舍的。他那样一个自持的人,竟然每天在办公室酗酒,那段时间差点被董事会的几个元老乘机捣乱。”
整天酗酒,魂不守舍。
朵寂是在无法想象,像左兮蕲那样一个骄傲如王者一样的男人,会和这几个词联系在一起。
而,记忆里,却总是跳出他守在她门口,他伸手抓住她的一幕幕。
他的视线,总仿佛承载着太多的炙热,仿佛只需一点点,就能够将她焚烧得体无完肤。
“他不是已经订婚了么。”她勾起嘴角,嘴角上扬,而心里却仿佛渗出了淡淡的苦涩,越积越多。
也许,上帝总是会让人忘记不该忘的,却然后人永远记住不想记住的那些刺眼的片段。
她的订婚典礼上,他的冷漠,他的那一巴掌,已经狠狠地将她凌迟得干净,彻彻底底。
她不怕委屈,不怕被其他人看不起,但,却惟独在意他对她的在乎。
而他呢?
她已经将自己的身段降低到最低最低的体无完肤,成他,默默地,将自己凌迟在一个酱缸之中,满嘴的苦涩无法去诉说。
他却一巴掌扇得彻底,将她的自尊,将她的骄傲,将她唯一的在乎也彻彻底底的撕裂。
他不是订婚了么?他不是已经有了迷人的未婚妻了么?他不是实现了他的愿望,和他的青梅竹马幸幸福福地在一起了么?
又何必再来纠缠她呢?
他不过是个养女,换言之,是个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小安,有些事情,你不懂。”高野知道小安在计较些什么,但具体的,他也不方便透露,只能换个方式解释,“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左少的心究竟在哪里,他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能够更好地保护你。”
“是么?”
朵寂动了动嘴,将这一句疑问吞进了喉咙里。
“好了,小安,医生说,待会儿你得去拍张ct片。”高野翻出了记事本,一项一项地核对。
朵寂微微地点了点头,掀开被子,走下了床,伸手拍了拍高野木讷的肩:“走了,高大妈。”
“你。。。。。”高野佯装愤怒,伸出兰花指,衣服装腔作势的模样,引得朵寂笑得开怀。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一抹低沉的嗓音却蓦地响起,左兮蕲出现在了拐角处,迈着修长的双腿,朝两人走来。
一双墨蓝色的深眸,深不可测,却夹杂着温暖的笑意,在燕郊辄出浅浅的笑痕。
朵寂停了停,目光落在他一身笔挺的深铁色意大利手工西服上,故意不去看他的眼,伸手挽起了高野的手臂:“野,我们走吧。”
野。
啧啧。
真是个小女人。
。。。。
.
53阴谋
.......................
长廊里。
走出了那扇门,朵寂仿佛抽干了气力一般,上扬的嘴角渐渐地牵拉下来。
一双清漾的水眸,恍惚间仿若消失了所有的光泽。
“小安,这样子你们俩不会累么?”高野在旁边,驻足,侧过脸来,看向身边泄气如一颗皮球般的朵寂,无奈地摇摇头。
朵寂弯起嘴角,抬起眸,直视前方:“高野,我想你应该懂的。”
高野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不断往前走着,笼罩在昏黄的灯光下,小小的一抹光晕将她紧紧地锁在其中,仿佛陇上了灰尘般的孤寂。
轻浅。
“走吧,许医生可能在等了。”加快步伐,高野揪下之前的担忧,笑得随性,陪在朵寂身边,大步往前走去。
而。
走出电梯的那一刹,朵寂却顿了顿脚步,停在了冰凉的电梯里,视线落在门外的一群人身上,知道落在站在正中央的挺拔身影上。
“薛总。”高野反应机灵,朝薛聿打招呼。
“真巧。”不尴不尬地,薛聿微微颌首,紧绷的脸庞有一瞬间地诧异,却又再一次恢复了万丈冰川般澄澈的宁静。
深不可测。
朵寂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视线在电梯外的一群身影上搜寻了一番,终于,清澈的黑眸之中闪过一抹不可思议的惊愕,转变为错愕。
“晓琪?”她一步步往前走,视线落在可移动的白色单人床上那抹小小瘦瘦的身影,不确定地张了张嘴,却发觉声音嘶哑得可以。
病床上。
被雪白的被褥细心地掖紧的身影,穿着与身体大小不相符的宽大并附,蓝白相间的竖条勾勒出那近似于病态的瘦弱身躯。
一颗小小的脑袋,无精打采地垂在胸前,头顶带着一顶雪白的粗毛线帽,有着好看的纹理,却衬着那白皙的皮肤更加的苍白。
近似于,没有一点点的血色。
仿佛听见了诱人叫自己的名字,才微微地移动了一下,然后反应慢慢地,睁开自己的眼睛,抬眸。
灰蒙蒙的视线,原本该是澄净的黑色纯粹。
“左老师。”声音软软弱弱的,近似于用气发音,在空气中悠悠荡荡,不容易辨析清楚。
朵寂错愕地张了张嘴,走上前,伸手想要去抚摸,却停在了半空中。
这是,怎么了?
。。。。。。。。。。。。。。。。。
“肌肉萎缩症。”
一声磁性干脆的嗓音,有着成熟的声线,重重地磕在了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回音。
划破了这空荡荡的隔间。
一扇小小的窗,开得极小,透过深蓝色的窗帘,能够若隐若现地辨析出窗外茫茫的白雪,纯粹的色泽,近似于透明的干净。
“不必担心,她是我的女儿。”
一抹挺拔的身躯,备背手站在窗边,黑色的碎发被寒冷刺骨的人很划乱,却又更显得架势狂肆。
厚度适中的唇,紧紧地抿紧。
掷地有声。
“我知道。”朵寂顿了顿,没有意识到,他会突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有些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没有想到,这个世界原来是充满此起彼伏的闹剧的。
她更没想到,一个几乎拥有了部幸福的小女孩,还来到十岁的小女孩,会被上天安排得这样一种近似绝症的疾病。
记忆里,那张纯洁的小脸,即使会有难过,却依旧充满了朝气蓬勃的勃勃生机。
而。
今天的这一幕,仿佛是一场梦。
蜡黄的脸,近似于苍白的毫无血色。
这不该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该发生的。
“咳。”薛聿转过身来,冷峻的视线还是落在了身旁那抹纤细的身影上,她穿着蓝白相间的病服,双手还是因为紧张得不如所措而紧紧地绞在一起。
像个孩子,瘦长的大孩子。
修长的手指握拳,搁在唇边,故意咳了咳:“她么事,我会给她最好的治疗。”
最好的治疗。
朵寂抬眸,却在实现对上那双黑深的冷眸时,又再一次躲闪开来,撇向窗外。
她能够看见,那双冷眸中,无可遮掩的疲倦与痛心。
“那个。。。。你放心,晓琪一定会好起来的。”她在满脑子里择了择应该说的话,到了嘴里,只剩下无力的安慰。
即使是面前遮掩的一个高大的成熟男人,在商场上,人人闻风丧胆。
却也有着最最薄弱的弱点。
“谢谢。”薛聿终于开口,伸手拍了怕朵寂的肩,黑色的衬衫随着动作的起伏,而露出结实的胸膛,“你也好好注意身体。”
说完,薛聿转身,便推开门,走出了这个隔间。
朵寂看着门哐当一声,又重重得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