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吾本混账

这一刻,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骆衍走到展昭和白玉堂两个人的房门口,叩门,嘴里也喊着展大哥。

展昭给他开了门,先把他赶紧拉到屋里,这大辽的冬天冻人的厉害,他可不想让他染上风寒。然后细心的摸摸他的小手和小脸儿,发觉没冻着他,才问道:“你小子不跟着你师兄一起睡,跑到我这里做什么?”

骆衍嘴角的笑意大大的,眼睛亮亮的,“嘿嘿,展大哥,耗子去做什么了?”

展昭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明了了他的小算盘,“你还惦记上他了?今日乃是当朝太子耶律宁的生辰,一定有很多人去庆贺,等他回来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东西。”

骆衍听到这话眼睛比刚才的还要大,呃,他可没想到这个一向有些“古板”的猫儿如今说起白玉堂去偷东西,还说的如此理直气壮,不管是话语,还是眼神儿,都是凛然大气。

然后脑袋里就蹦出了大宋和大辽之间的那点事儿,摇头,果然是忠义之臣。

目的达到,他刚刚出了门,打算赶紧跑回他师兄的怀抱里好好睡上一觉,就看到一个人影儿突然落到他们家的院子里,然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吓了一跳。听到风声的展昭立即将他拉到身后,然后开始喊了苏星河和李红晨。苏星河对骆衍招招手,骆衍立即躲在他的身后。

不要说他胆子小,在他看来,这大辽可不是大宋,危险重重,啥事儿有自己的小命重要?出门前无涯子的耳提面命还犹在耳中——他当然不是那种乖孩子,但是一想到他坏笑着说出的惩罚,他就只能乖乖的,他绝对不要他有机会罚他!

那人好像还没有死,发觉了他们靠近之后,刚要有所行动,可惜李红晨这个偷人的耗子还真不是吃干饭的,一道指风下去,完事儿……

苏神医亲自把脉,然后过了几分钟之后,对干巴巴的看着他的三双眼睛道:“中的是大力金刚掌……不过奇怪的是,这个人貌似练得是铁砂掌,功力还真不俗。”

铁砂掌?这门外功在江湖人士的眼中看来,几乎都和金钟罩,沾衣十八跌这种简单的横练功夫划等号了。

这代表什么?没前途,也没钱途。江湖人求的是什么?狗屁的纵意江湖,还不是一个名利?

所以已经很少有人修炼这门功夫了,能修炼到“还真不俗”的境界的,那就更屈指可数了。

骆衍瞅着那人,越看越觉得这人很“神奇”。你说这长的这么俊秀的男人,学什么铁砂掌,可看这手上明明什么也没有啊……

好吧,其实在骆衍这个吃货的眼里,铁砂掌和用手炒栗子没啥区别,他是想吃栗子了……

“别瞅了,你那些书都白看了?这铁砂掌练到第五重境界,就是破后而立,这手上的老茧早就褪掉了。不过能练到这一重境界的,这天下都没几人。”

有,我就知道……骆衍撅着嘴巴,哼哼,“后世”的那个铁掌水上漂裘千仞不就是?不过射雕他也看的不慎仔细,也不知道这人和后来的裘千仞有没有什么瓜葛。

李红晨伸手,看他那副可爱样子,想揉揉他的脑袋,可是手伸出了一半就收了回来,他可是记得的,这小子是他半个情敌!

当然……他更多还是怕这小子不给他面子。

“不过也不知道算不算不幸,这小子刚刚从墙上摔下来的时候,磕着了脑袋,我刚刚给他处理了伤口,不过会不会像丁丁之前一样伤到脑袋就不知道了。因为之前他的脑袋好像也被人伤过。

而且……红晨刚刚的那道指风……”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他,什么都不说。心中都对这床上的男人无限同情,这一天的功夫,他的脑袋就被人这样折腾了三次,三次啊……

可千万别成了傻子!

李红晨的那个脸色呦,呵呵,这耗子还真没那么郁闷过,他虽然能在夜中视物,但是当时生怕他不是什么好人,自然要袭击要爱,谁知道他这么倒霉?

骆衍最后好似安慰他似的吐出一句:“想像本人这么好命,也不容易啊……”

是啊,死了还能穿越,容易吗?不过他的这句话听在苏星河耳中却格外刺耳,眉头皱起,“丁丁?”

骆衍乖乖闭嘴,然后看着床上躺着的那哥们,嘿嘿,小子,你要是也是穿越过来的可就好玩了。

可惜……

他的心愿没有达成……

他安慰李红晨的话,也一点效果也没有。当这个男人在黎明白玉堂带着大包小包回来的同时睁开眼睛,他们就知道,这小子没救了。

苏星河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眼神儿,他十二岁那年就见过一次,那个人,是丁丁。

如今又见了一次,且比丁丁当年更迷茫,更无知,最后他确定他连话都不会说了。或许是脑袋被伤害的厉害了……

骆衍看着这个货真价实的失忆男人,很想知道他是不是傻了,这样两只眼睛傻乎乎的看着帷帐……寒……

怎么越想越觉得这个画面很熟悉?

新来的哑巴在三天后伤养好,也和众人熟识了之后,就变成了骆衍的随从,虽然这个随从不能说话,偶尔深思,当然,更多的时候还是傻傻的。不过骆衍的要求不高啊,能有个人什么时候都陪着他就行了。

话说,整天看着身边的两对……他不爽!

离开东京城将近一月,如今已经是月底,马上就是二月初了,师父,你想我吗?我今年还能和你一起庆生吗?貌似,骆衍最近学会了叹气……

随从的名字叫球球,如果是正常的男人被起了这个名字,一定不知道怎么抗议呢。不过或许球球也想抗议来着,可是他一个哑巴……

另外四个男人看他的眼神都是有点同情的,不过也是有点担心的。他依旧有内力,而且内力不俗,四个男人也是商量了很久之后,才同意骆衍要收他当随从的主意。

他们都知道他曾经的遭遇,心里明白,这个男人的出现或许触动了他心中的某根弦。当然,他们也曾经想过这个男人会不会是装的,会不会伤害他,但是苏星河却是最放心的那一个。

“我师父既然放心让他出来,就一定有把握他不会再跟前两次一样出事的,而且丁丁也不小了,有些事情还是让他自己处理着来吧。”

他的目光有些伤感,就像一个发现自己一直守护着的弟弟突然长大的哥哥一样,也或许如同不得不将雏鸟赶出鸟窝的鹰隼。

白玉堂和展昭两个人相对无言,他们喜欢丁丁,喜欢他的可爱,喜欢他的天真,喜欢他的聪明,当然,偶尔被他戏耍后也有点恼怒。但是这时候发现原来一直“小小只”的他,突然要长大了,这种感觉……他们两个人分别伸出手,拍拍苏星河的肩膀。

既然多了一个随从在,那骆衍也就理所当然的要搬出来一个人住,反正有随从“伺候”嘛。

他是坚持要搬出来的,原因或许他和苏星河都晓得。每天早晨的升起敬礼是他想要搬出来的主要理由,他会尴尬……

趴在床上,他握着手中的荷包,荷包散发出熟悉的香味,是那个人的味道。

呜……他想他……

师父,我错了,我不该出门啊……

呜呜呜……

叫球球的随从默默出神儿。

111悲催的师叔

丁丁,你多了一个师叔啊……这变化有点快

良久,他收起荷包,然后就看到球球依旧在出神儿。他清咳一声,见他看向他,他拍拍他旁边的床铺,“你也困了吧,今天我们两个一个床睡,你去睡那头。”他指着床尾。

球球看看他,然后不动。

骆衍皱眉,“难道你不困,不想睡觉?”

长的很俊秀的球球摇头,不过怎么看怎么给人一种委屈的感觉。

骆衍再皱眉,“难道你不想跟我一起睡?”

球球很直接的点头!

骆衍怒吼一声:“你是本小爷的随从,让你跟我睡一张床就不错了……”不过却越喊越小声,越没底气,好吧,私下透漏一下,其实某人由于长期跟人睡一张床,如今已经发展到了没人一起睡会掉床的地步!

可怜的球球,在他看来,就是用来防止掉床的……

一夜,也就这么过去了,晚上的时候,球球不时的睁开眼晴往对面瞅瞅,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是也能安心。

第二天的中午。

烧酒,烤好的牛羊,骆衍吃的很欢快。糖炒栗子没吃成,但是这个球球居然一进厨房就表现的格外不同,让他试了一下之后,他就惊讶的发现他的厨艺居然还不错,这点让他甚为满意。

最少他终于把他从厨房中解救出来了,哪个男人喜欢围着灶台转悠?

白玉堂把玩着手中的玉瓷酒杯,对着杯中的烧酒也很满意,这耗子爱好不多,酒就是其中一项。

他扭头,刚想跟展昭称赞一下这酒,就看到这猫儿直接用酒壶喝了起来,他吞吞口水,想起了他的酒量,索性也不跟他说话,任他喝去吧,反正每次喝醉了之后便宜的都是他。

只有苏星河端着酒杯,看着厨房的方向默默出神,他本来以为他会趁着昨晚逃走,但是却没想到他居然能装傻充愣到现在……

他有没有失忆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不过此时让他更烦心的就是李红晨,就在今天早晨,一群摩尼教的人就找上了门来,不由分说就要带走李红晨,而李红晨也一去不复返,让他心里多少都有点不是滋味。

“师兄,你怎么不吃?”骆衍的眼睛巴巴的望着他,将担心尽量隐藏。

他微笑,然后直接下手去和面前餐盘中的美食搏斗,然后拼命的告诉他自己,一个从来不曾走进你心里的人,又有何值得你去驻留的?

骆衍看着他吃的甚有滋味,却丝毫不开心,心中仿佛挂着一块千斤巨石。他怎么会看不出苏星河其实对那个人其实还是有点上心的?

怒气冲冲的抓起一块羊排,然后用力撕咬起来,李红晨,老子下次见了你,一定要收拾你!

握拳,手上一片油腻,咬牙。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储藏室猫腰闪身的时候回头一瞥,看到他这模样,不由笑笑。这小子看上去还真是只小猫呢,偶尔也会伸出爪子。

望天空,圆月当空,又是一个十五,月亮撒下一层有些冷幽的月光。两个人不畏寒冷地并排坐在庭院的石凳上。

“师弟,这酒你不喜欢?”巫行云笑眯眯的晃动着手上的烧酒,稚嫩的脸上带着绯红。

无涯子摇头苦笑,指着她刚刚递给他的烧酒道:“师姐,我怎么不知道你居然有这种癖好?”

这酒的香味他都闻了这么多年了,又怎么能瞒过他的鼻子?他这师姐一定是做了一次梁上君子。而光顾的对象,则是她的徒儿和师侄。

巫行云轻哼了一声,一双眼睛却有些诡异,她用这种眼神看着无涯子,仿佛想要将他看透一般。

无涯子也任由她看,他心中和明镜一般,这么长时间,他这师姐如果还没看出什么来,那她就不是她的师姐了。他师父的首徒弟!

良久,巫行云才说出一句:“你不怕你爹爹知道?”

本来很伤心,本来很压抑,本来想责问他,为什么喜欢上一个小男孩也不肯喜欢她?但是当话出口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这句……

巫行云,你上辈子不是欠他,就是负他,让你这辈子这样去偿还!

无涯子听到“爹爹”那两个字,顿然神色大变,再也不复初始时的神色怡然。“师姐,你提他做什么!”

巫行云比他大,自然知道李秋水和李沧海姐妹两个人不知道的一些秘辛,但是这些对他来说,或许也能称得上是他心中最大的伤口!

他,一向洒脱,看什么都看的极为淡然,李秋水可以给他戴绿帽子,李沧海可以将他拒之门外,即使对丁丁,他当初何尝不是这种态度?但是“爹爹”这两个字,却是不同的。

巫行云轻叹一声,小口又饮了一口壶中的烧酒,“你若是身边一直没人也就罢了,可是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若是真的惹怒了他,我还真要看你如何收场。”

无涯子也扬起酒壶咕咕咕的喝了几大口,面色带着不自然的红晕,“师姐,他连我都不要了,你说,他还关心这些?”

巫行云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但是怎么看他怎么担心,终于她一咬牙,说了实话——

“师叔……前段时间去天山找过我,他真的还在……”

无涯子仿若未闻,继续喝酒。早在他第一次离开星宿海在陌生的床上睁开眼睛的那一霎那,他就再也没想过要原谅那男人。

“师姐——”他轻声喊。

巫行云看着他,眼带疑惑。

“我如今,姓丁。”

听了这句,巫行云再也没什么能说的了,既然他已经决定如此,她又有什么好说的?知道其中秘辛的她,能理解他的满腹怨气。

酒入愁肠,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是酒却喝个没完没了。

巫行云醉倒之后,无涯子迟疑了一下,亲自将她送到房间,帮她盖好被子之后才离开,往某个不远处的院落走去。

丁丁,你想我了吗?

有些醉意的男人一声轻叹,硬生生的止住脚步,还不到时候啊,如果这样的话,那岂不是和自己的初衷不符?

风吹起,树上的积雪洒落,男人在庭院中站着,文与非偷偷冒了个头又悄悄的回到屋里去了,这两个人今天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

“文与非,你出来一下。”无涯子出声喊道。

文与非愣了一下,突然心里蒙上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战战兢兢的迈出门儿走到他身边问:“丁爷,您有什么吩咐?”

无涯子回身看了他一眼,比起初见他的时候,这小子如今虽然也说不上有什么男子气概,但是却也不像当初会被人当成小姑娘了。

仔细瞅瞅,却也有一副好根骨,他满意的点点头,师姐,天下的男人总有适合你的一个。

“丁爷?”文与非被他看的有点渗得慌,他这些天隐隐约约的也能看出他和丁丁之间的那点什么,难道现在丁丁不在,他看上他了不成?

“文与非,我看你根骨不错,有没有想要入我逍遥门下?”无涯子说的这话,让文与非的小心肝继续的呯呯跳。

丁丁是他什么人?徒弟……被他那啥了。他现在要收自己当徒弟,是不是也想那啥?

他一脸惊恐的看着无涯子,其实那副模样,要多娇羞就有多娇羞。

无涯子看他这表情,以为他还不愿意,皱眉。“我们逍遥派择徒一向很严苛,你虽然年龄大点,但是如果肯努力,将来或许还有可能在武学上有所成就。”

“丁爷……我,我年纪大了,还是就这么算了吧!”文与非都变成哭腔了,三清道尊在上,他已经不小了,他不是喜欢丁丁那种的吗?

无涯子眉头一皱,也懒得继续说好话。“我们逍遥一派从不为人知,知道我们这个门派的,除了我们自己,就只有死人,你说呢?”

这绝非恫吓,这是事实,看着文与非的腿都在打哆嗦,他突然笑笑:“没想到我代师收徒也有强求的一天,你想如何?”

在菊花和自己的小命之间,还用选择吗?

哆哆嗦嗦的对着无涯子跪下,却见无涯子闪到了一边儿,“对着西方,叩首九次。”

看着他大冬天里都出汗了,他好心的又说了一句:“其实我也不会对你很严格的,只要你让我满意就行……”

“……”

起身的时候,文与非擦擦额头的汗珠,看着无涯子,然后嘴唇动动,还是说道:“那个……师兄……我们师父名讳……”

无涯子突然想起来自己连师父的名号都没告诉他,就替师父收了这么一个有点娘娘腔的弟子,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不孝?不过一想巫行云,这点愧疚心理也飞到九天云外去了。“师父号逍遥子,已经故去,到时候我会带你去他墓前拜访的。”

于是,文与非在这个冬天,可怜巴巴委委屈屈的变成了巫行云的师弟,丁丁的……师叔!

风又吹起,看着天上的满月,无涯子很无聊的想,如果丁丁知道自己就这样突然的多了一个师叔,会是什么表情?

男人笑了,文与非继续打寒颤中。

112球球,乃要暴露了!

可怜孩子,你会被吃掉的!

哀怨!

骆衍此时就觉得自己跟个怨妇差不多,大半夜的将球球又赶到外间的床上去睡了,和陌生男人一起睡,他总会想起慕容博……

慕容博啊!他抖抖身体,他总觉得那段日子就是噩梦,自从那夜在他家师父的怀抱里醒过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问过那个人的下场,那个冬天,那个少年好像一下子就从他的记忆中抹煞掉了。

唯一存在过的,或许也只有如今的这种感觉了吧?一和陌生人同床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心悸……

慕容博,希望你还活着!哀怨的丁丁心中恨恨的想,这次如果比武的时候能碰到你,小爷一定要让师兄帮我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