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回

他们二人经常饮酒作诗,或是一起弹琴吹箫,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也会一起舞剑,在他的记忆中,再也没有比那两道身影更优美。

但在一个夜晚他偶然听到的一句话却成了他心都上的一柄利剑——师弟,你当真要将无涯托付给我抚养?

所以,在一日他睁开眼睛,看到逍遥子和他身边的巫行云的时候,就明白自己也被爹爹抛弃了。

而他那个总是笑容温和的师伯也没有给他任何解释,他那时的心酸,谁知?

后来渐渐长大,他才默默的知道了许多。

他娘亲林瑶和他爹爹独孤羽还有逍遥子都是他爷爷的弟子,后来他爷爷将林瑶嫁给了独孤羽。

结果他那爹爹对他娘亲并无感情,十年的岁月,林瑶的心也一天一天的冷下去,最后那个雨夜选择跟她的表哥走了,慕容非是他的异母兄弟。至于他爹爹究竟何去何从,他却没有一点消息。

巫行云那日告诉他,他爹爹还活着的时候,他的心里怎是震撼两个字可以形容?但更多的却只有怨愤了。

独孤羽被他的那句话噎的不行,本想瞪他,但是独孤无涯那张脸庞甚至显得比他的还要年长些,他突然觉得那样做真的很幼稚。脑中还没有想到反击之策,就看到无涯子将骆衍脸上突然亲了一口,然后回首看他。

眼神中,是坚持。他在用这样的方式向他说,我认定他了,这就是我的人。

独孤羽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有点难受,他成亲的前一夜,曾经苦苦的在他爹的身前跪下哀求。如今时间如逝水,他的儿子居然也有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了么?

他嘴唇动动,想要说出他最担心的那两个字,但是最终,却还是罢了。悠悠吐出一口郁结之气。

独孤这个姓氏真的很沉重,曾经的鲜卑贵族,当荣耀不在,用冷眼旁观世间王全交替,谁主沉浮。慕容氏历代奋斗的目标就是复国,可谁知道他们独孤家想要的是甚?

摆摆手,摇摇头,在那口郁结之气吐完之后他就想通了,罢了罢了,就这样吧。若是真的错了,那将他撒手不管的他,岂不才是错的最厉害的那一个?

可让他说句软话,又不可能,他只能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向外走去。冬日正午还带着一点暖意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看上去让他整个人越发有些飘忽,逐渐拉长的背影,也有些寂寥。

无涯子看着他的背影,神色复杂,心里也称不上是什么滋味,他只能收紧双手,将怀中的骆衍抱紧。小东西,幸好我还有你。

他心里百感交集,但是骆衍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他就知道李沧海对无涯子来说绝对是特殊的。看吧,连他爹爹都知道……

酸啊酸,骆衍都快被自己酸死了,想了想,他觉得自己要是被自己给酸死真的有点不值得,所以他主动抱住无涯子的脸,两人的眼睛对视。无涯子眼中尽是惊奇,他这是怎么了?

“师父,以后不许你想师叔!”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说的是谁,他们两人心里都有数。

无涯子这才闻到了一股酸味,眨眨眼,看着骆衍无比认真的表情,那双紧紧盯着给他的圆滚滚的小眼里隐约还有点担心,他重重的点点头。

骆衍这才欢喜起来,眼睛也从滚圆变成了月牙弯,越发的可爱。不过这时候他却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将脑袋藏在无涯子的怀里,天,怎么还真的说出来了!

无涯子看他这模样顿时心里又多了丝怜爱,不过刚刚他可没兴趣在外人的眼里大秀恩爱。独孤羽将这店铺里的掌柜和小厮等人都点了穴道定着呢,刚刚发生的一切,一定都被他们看在了眼里。

他先是帮他们解开穴道,然后招来管事等人一一告诫了一番,这些人都是逍遥派悉心培养出来的,忠心不二,所以他也放心的多。不过那些小厮他可是不放心,这才有了刚才的告诫。

两个人牵着手出了裳衣居之后,也不多走,就在街头上携手慢走,路上无数行人或是偷偷注视,或是大胆的盯着他们不放,甚至还有人尾随。但是他们两人也不在意,能这般自由自在的一起携手漫游,真好……

“师父,你爹爹就那么走了,是什么意思?”骆衍对他未来的“公公”还真不放心。本以为他师父就已经是核武器了,可是自从这人出现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他师父是核武器不错,但是也只是yuán • zǐ • dàn,上面还有氢弹压着……

不得不说,他们逍遥派还真的是尽出妖人啊。

无涯子握着他的小手,手指在他的手心里勾来勾去,挑逗意味十足。“你管他做什么?他是比我强不错,可是不是依旧拿我没有办法?你别多心了,若是真有什么事情,不管生死,我都伴着你便是。”

不管生死,都伴着他吗?骆衍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如春花初放般灿烂,师父,这是甜言蜜语吗?哈哈,他家师父浪漫起来,还真有一种能让人想要跟着他一起沉浮的魅力……

不过这在大街上,你能不能别挠我的手心了……如果让人发现了,多难为情?

无涯子看他小脸羞红,顿时有种圆满的感觉。也不管是在大街上,将他直接抱在怀里,在他的耳边道:“小东西,不好意思了?”

骆衍看着四周无数在注视着他们的眼睛,故意大声对无涯子道:“师父,我们回家吧,我饿了。”

不过眼睛里却透着一丝哀求,这可是在街上呢!

无涯子开怀大笑,当即也不逗他,凌波微步初现上京城,顿时引起一片惊呼,刚刚明明还在的两个人眨眼间怎么就不见了?

不知道是谁突然喊起神仙下凡来,顿时有不少分附议……当晚上京城天降神仙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上京。原本在大辽被佛教打压的抬不起头来的道教突然受到重视,那位萧太后甚至还请了几位天师进宫祈福,不过这就和骆衍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两个人回到家就看到文与非正在院子中焦急的走来走去,看到他们两个回来了,文与非顿时大喜。

骆衍道:“师叔,有师父在你还担心什么,我们一定会没事的嘛。”瞧,他可是一个善解人意,不但是个好徒弟,还是一个好师侄。

谁料文与非愣了一下,然后对他道:“那个,我担心的是你师伯……”

骆衍:“……”

无涯子却有些担心的道:“师姐难道出什么事情了吗?”刚刚两人回来的时候不是还没事?

他确实感觉到最近巫行云有些不对劲儿,但是也不敢去问。巫行云的心思,自从他们两个初见之后,几乎都挂在他的身上。可是既然他给不了她什么,又怎么好再招惹她?

文与非支支唔唔的说了一哭:“那个,那个……”最后他跺跺脚,“算了,不跟你们说了,反正你们也帮不上忙!”

得,他这时候还牛气上了。

无涯子脑筋一转也就放心了,对丁丁招招手,也不去管他们。

见他们两个人走了,文与非的脸又垮了下来,这,这可怎么是好……哎!

“师父,你难道不担心师伯?”骆衍声音中带了点戏谑,眼神也有点坏坏的。刚刚看文与非那模样,显然是他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惹恼了巫行云。

无涯子在他的脸上直接捏了一把,一回身却发现一个人在那里站着,顿时尴尬。而骆衍的脸也变得羞红羞红的。

巫行云……

巫行云假装没看到他们两个人刚才的亲昵,直接对无涯子道:“无涯,我想跟你谈点事情。”

无涯子有些迟疑的看了她一眼,猜不出她的来意,但是还是答应了。三个人进了屋,骆衍给他们二人奉上茶之后就乖巧的去隔壁房间了。

一室静,巫行云难得感伤的叹口气,“师弟,等下我问你什么,你都要实话实说。”

125师父,提亲去了!

赵德芳,有人要抢走你儿子!

这一瞬,他们望着对方的眼神仿佛凝固。相识四十余载,共经过风雨,同面对苦难,无涯子看着巫行云不知道何时红了的眼眶,一丝酸涩,浮上心头。

过去的种种——感情也好,是非也好,纠结也好,这一刻都重现在两人的记忆中,如此的清晰,如此的入微,如此的让无涯子心生惭意。嘴唇张合,但是却没有一丝声音发出。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虽说当时自己的决定或许是对的——既然给不了,就只能放手。

但是他现在再也不能昧着良心,坦然处之的面对她了。

他负了巫行云!

他也负了李秋水!

盈眶的泪水还是滑落了,依旧如女童般身高的巫行云,泪眼朦胧的模样难得多了几分女人味,让人忍不住想要相怜相惜……

“师弟,我就问你一句就够了。”

是的,够了,足够让她死心了,也足够让她带着和句话去看看这天下还有没有一个能和她携手白头的男人。

无涯子如此风雅人物,在这一刻也忍不住有些真情涌上心头,一向无甚表情的面上也能看出他心中的酸涩:“师姐,你且问,我定不会糊弄你。”

巫行云擦了一把眼泪,强颜一笑:“你可曾中意过我?”

中意这二字,含蓄,含蓄到几乎不是她的风格,这个一向张扬,大气,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也终究是女子啊。面对心上人,她如今所求,不过是这样一句话,再无他。

但是,这才是给无涯子印象最深刻的巫行云,那个对他百依百顺,那个对他好到无以复加的师姐……

坚定的点点头,“当然中意过,当然……”

若非后来她和李秋水两人相争,今日他们是兄妹又会是何种模样?

当年你舞剑来我伴舞,你吹箫来我弹琴,曾经神仙般逍遥般的日子,终究还是被时间这烈阳一晒,逐渐消融了,唯留下的这点,也只是他们的记忆了。

巫行云得了这句话,流着泪走了,而无涯子没有去追,她不需要,且,她即使需要也需要的人不是他。

记忆终究是记忆,他依旧是要过日子的,大袖一甩,转身回房。

两国公主第三轮选驸马的时候,看来一定不能让丁丁出现了,那连城公主的出现,着实让他有点觉得棘手,既然如此,还不如让他弃权算了,少了和几个脓包交手的机会而已,又有什么好惋惜的?

等吃过晚饭,两个风尘仆仆的人就叩开了大门,骆衍板着脸去开门,这大冷天的,谁还如此不知趣,现在来拜访?

门开,他就笑的跟个迎春花一般,好似春天提前降临了。

“展大哥,白大哥,你们两个回来了,赶紧地进屋去。”将这两个人打发到屋里,然后将他们两个人的马儿牵进马房,这才兴奋的又奔回房间。

这时候白玉堂和展昭也都各自脱了大衣,对着暖炉热手,两人那是一个心酸,白跑了一趟,不过这时候对骆衍也不敢乱说什么,毕竟他们两个都是聪明人,在发现跑了一个空之后,两人就回味了过来。

骆衍又给他们两个热了饭菜,然后又将他们打发了去休息,看他们两人的眼神也颇有点暧昧。

回到房间,无涯子已经脱了外衣躺在床上对他招手。接着就将注意力重新回到了书上,骆衍见状,挑眉,轻哼一声。看书看的比他还重?他很无聊的吃起了干醋。

这时候他也不怕冷了,大步走到衣橱附近,然后泛出一个东西来,满意的点点头贼笑嘻嘻的将东西塞到袖子里,然后走到桌上将蜡烛吹灭,然后飞快的蹦上床。

无涯子无奈的将书一收,这小东西这又玩的是什么把戏?最近这小子脾气貌似有上涨的趋势。继而又怪自己最近将他快宠上天去了……

“你这是作甚?”他捏捏他的脸蛋,细细滑滑,手感依旧,让他心里的那股满足感也依旧。

骆衍哼哼一声:“人家回来你都不看我。”

听到这话,无涯子的嘴角不可抑止的上扬,他还能不能更可爱一点?当然,他也确实没看他一眼……于是,聪明的男人选择转移话题。

“猫鼠回来了?”那两个小家伙,白跑了这一趟还不知道怎么腹诽他呢。

骆衍点点头,“我把他们安顿好了……”

“这就好,对了,明日你的就不用和他们一起去参加选驸马了,让星河也别去了,我们看热闹就够了,若是一不小心,还会坏了你师伯的好事。”

骆衍继续点头,又愈想发言,就听到无涯子脱衣服的声音。不得不承认,老无脱衣服的速度也很速度,是不是从丁丁身上锻炼的呢?然后嘴巴就被亲住,一夜缠绵由此而始。

末了,他困意浓浓的想,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无涯子这才将他衣服中的一团东西摸了出来,握在手心里,笑的开怀。这小东西难道想穿这个诱惑自己吗?

第二日吃饭的时辰,苏星河和李红晨,白玉堂和展昭都出现在无涯子的面前。

“你们两个白跑了一趟?”无涯子言语平静,丝毫没有不好意思。毕竟他老人家的出发点可是为了他们两个好。

白玉堂和展昭同时点点头,两人的脸色均无异常,还未来得及开口,无涯子便递给他们两人一个册子。“这东西你们好好看看,好好参验,三月后我要考校你们。”

于是,猫鼠二人恭敬接过,心中猜想,这大约也就是补偿吧?

无涯子又道:“这比武之事你们四人要如何自己拿捏主意,我和你师伯师叔还有丁丁下午便要赶回东京城。”

三月三就是丁丁的生日,到时候小东西勉强也能算十五岁了,早早将亲事定下他才放心。若不如此,丁丁一日日长成,焉知那可恶的赵德芳不会给丁丁定下什么亲事?那坐镇开封府的包子上次不是一个很好的警示?

又因为是提亲,所以文与非和巫行云也能算的上是他亲属,这时候自然也要跟他一起回去。

至于跟四的那句拿捏,说的却是李红晨。

虽然如今苏星河已经不是他的弟子,但是却是他的义子,他的婚事自然也将由他做主。这两人他虽不知已经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但是既然对他看上了星河,就绝对不能再生旁的心思。

于是,逍遥派的人其实护犊子护的比牛更甚,红耗子,你安息吧。

李红晨很有自知之明,在老爹的命令和在无涯子若有若无的威胁,外加对苏星河的感情三番权衡之下,他很果断的对着无涯子说道:“先生,我和星河也跟你一起回去吧。”然后又对猫鼠二人挤眉弄眼:“展昭乃是官家亲点的人选,所以不要怪我们不够义气哦。”

这叫祸水东引!

展昭立即感觉到了白玉堂的不满眼光,如芒在背,刺的他的脑袋好生疼痛。他苦笑,难道他也要撂挑子不干了不成?

见他不说话,白五爷哼了一声,扭头不看他,这表情看的骆衍笑的哦……他怎么以前就没发现他这位白大哥如此可爱又可乐?

于是,这要回家的事儿就这么定下了,无涯子心中甚为欢欣,脸上也是一直都带着笑意,看的星河他们心中百般猜测,但是都没敢问出口。

等巫行云和文与非两个人出来的时候,文与非也没个长辈的样子,哭丧着脸。而巫行云则好似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面瘫,气氛顿时有些压抑了起来……

无涯子清咳一声,内部矛盾内部解决,可别坏了他还要娶媳妇的心情。

巫行云转脸看了他一眼,尽量语气柔和一点的说道:“来,开饭吧!”接着又瞪了一眼跟受了气的小媳妇一样的文与非。

文与非怯怯的不发一言,看的众人齐齐在心中长叹一声,这两个人呢!

说是一群人上路,最后还是分了三拨……

一方面是急着想娶媳妇的无涯子,以及想爹娘的骆衍,他们两人仗着有神驹在手,又觉得这大辽冰天雪地的天气着实不堪忍受,于是先行。

星河本来想和新师父尽尽孝道,但却听巫行云对他们道:“我和你师叔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们两人且慢些走也无妨,我们先走。”

苏星河和李红晨看着他们两个人雇的马车,心里叹息,就这速度,到底是谁先走到东京还不一定呢。

等马车消失在他们眼中,他们刚愈想和白玉堂展昭告别,就看展昭牙一咬:“且慢,我们和你们一起走,嗯,展某水土不服,得了病啊……”

白玉堂拉了一天的脸顿时变得神采飞扬,也不管身后两个大男人,四双眼睛正看着他们,对着展昭就抱了上去,一脸幸福。

这,也算是一种态度吧?

李红晨看的很是眼红,偷偷瞥了一眼苏星河,却见他背手而立,好似眼前搂搂抱抱的量人只是那天边的清风,夜中的明月……

叹息一声,他对自己道,李红晨,你还要继续等呢!

126我要娶你儿子!

无涯子,你太帅了太帅了太帅了……

赵德芳无比惆怅的抽着他的宝贝烟枪,吧嗒,吧嗒,吧嗒……

他眼神有些空虚,看什么都仿佛没只是淡淡的瞄一眼,然后继续惆怅。比如现在他望着他正看着的一盆山茶花,这是上次大理使臣送给他的异种,开的比梅花早,败的比桃花晚。一向让他很是喜爱,曾经视若珍宝。

但是为什么他如今看着那硕大的花朵,却觉得好生无趣呢?

叹。

吧嗒,吧嗒……

“王爷,世子又不是一去不会来了,且有展昭白玉堂,还有他义兄在侧,王爷就别担心了。”一个小厮看他这般模样,给他老人家上茶的同时,也宽慰了一句。

不过心里也觉得他们家王爷着实有些可怜可叹呢。自己的儿子好生生的变成了人家的养子,这也就罢了,谁想却还一直都和亲爹亲娘亲近不起来,这好生生的儿子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别人家的……

赵德芳幽幽的吐出一口烟雾,任由烟雾将他包围,然后又长叹一声,那是一个唏嘘,如弃妇般哀怜。“这儿子啊,可是我的心头肉,如今心头肉不在了,你说我能不担心么?”

不在了……这话说的。

小厮心里嘀咕了一句,但是也没敢提这个问题,默默退下了。这时候若是还留在这里影响他家王爷思念儿子,等会儿指不定他老人家就会瞅他不顺眼。

赵德芳越抽越觉得连烟都不是个滋味了,将烟枪往桌上一放,端起小厮刚刚给他送来的茶刚饮了一口,就听到外面传来一个让他无比激动的声音——“世子回来了……快去给王爷报信!”

嗯,老赵,还是你最体贴我啊,下次去青楼的时候就不带着你去尴尬了。

于是,带着太监去青楼的八王爷将茶杯一丢,捞起自己烟枪,刚想急匆匆的走出去,却又在瞬间改变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