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哎!”包子摊前扎着灰蓝色头巾的中年男子朝卫步招了招手。
卫步反射性地抬头看过去,面黄肌瘦的脸,一双眼睛显得格外得大,这么一瞪人,乍一看还挺吓人的。
“对,就是你,过来!”中年摊贩又喊了一句,手里已经不知从哪拿出来两个包子,朝卫步扬了扬。
白白的包子,卫步咽了口口水,眼神警惕地看了摊贩好几眼,最终还是快步走上前去,目光坚定地看着他手里的两个白面包子。
“诺,看你这几天蹲在这里要饭也挺可怜的,拿过去吃吧。”摊贩说完就把两个包子卡在了卫步的手里,连个纸袋都没有扯下一块。
白胖的包子到了卫步的手里,很快上面就落了两个黑指印。
包子是凉的,离得近了还能闻到隐隐的一阵馊味。
卫步斜眼看着给自己包子的男人。
呵,果然,这世界上怎么还会有好人呢?
男人被他瞪得下意识一愣,随即挥着袖子不耐烦地推了卫步一把。
“什么眼神!去去去,一边吃去,别耽误了我的生意,真是的,赏给你一口吃的还挑三拣四,活该做个饿死鬼!”小贩推开了卫步,一面又对着满脸的笑意从旁边扯过一个油纸袋给客人装着刚出笼的肉包子。
卫步捏着手里的两个包子回到了刚刚蹲着的墙角,后背靠在坚硬的墙上也不觉得硌得慌,背上都是骨头,倘若身后的墙能说话的话,不定会嫌弃他呢。
饿了一天没吃上东西,肚子里已经是饥肠辘辘,恶心得泛酸水,看了看眼皮子底下的包子,还是低头咬了一口,和着唾沫咽了下去。
酸酸的,带着点腥臭。
一只带着泥的裤脚挪了过来。
“小野种,在这吃包子呢?”公鸭般的声音惹人厌烦。
卫步抬头狠狠地瞪向来人,喉咙因为被干巴巴的白面噎住了说不上来话,不过一双带着冰霜的眼睛就足够吓人。
“小野种!你还敢瞪哥哥我,就叫你小野种怎么了?”来人显然不惧卫步,挥手将卫步手里的包子打翻在地,抬腿狠狠地踩了几脚,尤觉不过瘾,更是吞了吞喉咙,憋了口气。
“呸!”一口痰吐在了黑乎乎的包子上。
一瞬间卫步黑黝黝的眼珠深沉得骇人,瘦骨嶙峋的手登时抓住了男孩的脚踝,用尽身力气死死地揪住不放,任凭男孩怎么破口大骂皆是不松手。
“你松手!快松手啊!哇!”
毕竟是只有十来岁的男童,哪见过这种阵仗,见挣脱不开一下子跌落在地,嘴里哭喊着:“娘亲!娘亲!”
卫步眼神一凛,不远处一个长脸妇人揪着裙角跑了过来,把手里的菜篮子一摔,立马抬腿往卫步就抓着男孩不放的胳膊上踹了一脚。
卫步没有轻易松手,牙咬得死死的。
“小畜生,还不快给我松手!”那妇人见卫步怎么也不肯松手,索性半蹲下身子推搡着卫步。
三十出头的干农活的妇人,手劲儿出乎意料得大,再加上卫步饿得眼发晕,没一会就被妇人推开了。
妇人把自家儿子从地上拉了起来,心疼地拍了拍他身上的灰,白了卫步一眼:“没教养的小畜生!”
男孩也不慌了,牵着妇人的手,抬脚使劲地在卫步的大腿上碾了碾,蹭掉鞋底的污泥。
卫步眼睛直直地看着那对母子离去的背影,然后望了望自己衣服上皱巴巴的痕迹,往后一仰,脑袋咚的一声撞上了坚硬的墙壁。
目光朝下,看到了地上脏兮兮的包子,被人一脚踩扁,露出里面泥泞的肉馅,沾了地上的灰尘石子......
抓着青石地面的手心蹭了蹭,伸手慢慢去够。
巷口街道传来热热闹闹的开道声,锣鼓喧天,两边百姓都不由得探窗去望,卫步一下子把硬如石块的包子藏入袖中,朝巷口递了个眼神。
“公主体恤尔等,不必恭迎,该干什么便干什么吧!”走在轿旁的太监扬声高唱了几句,尖锐的声音传遍了整条街道。
这城中的百姓对轿中的长宁长公主并不陌生,毕竟这公主府就在旁边那条街上呢,而这长公主也三五不时地乘轿游街,因而百姓都是熟悉的。
只不过今日轿中多了一粉雕玉琢的女娃,公主乘的是碧纱软轿,隔着一层纱帘,外人将里面小女娃的轮廓看得一清二楚。
能与魏王最宠信的长公主同乘一轿的,必定不是普通人物,既然不是普通人物又怎会轻易让他们这些凡夫俗子看到呢?
街道两边围观的百姓也只能按捺着好奇时不时偷瞄一眼。
这个年纪,是长公主驸马的亲人?
就在众人心头好奇之时,靠得近些耳朵灵光的人听到了软轿内飘来的声音。
小女娃娇娇软软的声音透着碧纱传了过来。
“皇姐,小六想下去看看。”小女孩可怜巴巴的这句话倒是让人不好拒绝。
长公主襄阳看了眼女娃揪着自己的半块裙角,微微地皱了皱眉。
“下去作何?”一如既往的威严。
小女娃似乎有点怕,不过还是大着胆子替自己争取道:“小六好不容易出宫,隔着帘子看不清,这一次回宫,又不知何时才能出来了。”低低地,有模有样地小口叹了声。
襄阳知自己这个六妹向来不受父皇宠爱,能出宫也不过是自己看在她可怜的份上在父皇面前说了两句。
父皇向来在兄妹几人当中最为宠爱她,此番眉头也不皱便应了下来。
想了想,襄阳抬手让丫鬟掀了半角帘子:“那边下去吧,小心着些。”
小女娃脸上的欢喜溢于言表。丫鬟伸手去抱她,被她轻易地躲开,纵使一跳便跳了下去,拍了拍手,完好无损。
这番动作看得周围几人心惊肉跳。
襄阳抚了抚自己新染的豆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