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最先到来的,是管理隔壁辖区的水柱富冈义勇。
只是站在前方,所有的攻击便在瞬间之内分崩离析。仿若平静的海面一般,任由如何撼动,最终的结果,也只剩下被吞噬这一个选项。
那些阻挡了衿悠去路的,将她逼到死境的恶鬼。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过是些粉尘,一扬手,也就散了。
这就是......柱的力量?
恶鬼已经消散,夜晚重新平静下来,刚才的苦战似乎只是衿悠的幻觉。只有身上的伤口在提醒着她,她曾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
呼吸法已经无法延续,持续的耳鸣几乎要让她晕死过去。模糊的视线里,她只能隐约看到富冈义勇半蹲在她面前,正在说些什么。
衿悠抬起手抓住救命稻草的羽织,在其上留下斑驳的血迹:“老师还在山上......那里有上弦......去救她!”
那是一双充满了绝望与自责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富冈义勇从她身上看到了过去自己的影子。
鎹鸦落在肩头,富冈义勇问了几个问题后,便站起身来。
在确认衿悠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后,富冈义勇放弃了想要用呼吸法让衿悠缓解伤势的想法。他跨过衿悠,向着山上奔去。
留守总部的蝴蝶忍在接到消息后一定会赶来,而他要做的,是尽力帮她一把。
如果还能来得及的话。
倾倒的树木,残破的木屋,还有满地的血迹,共同构成了这副绝望的绘卷。上弦的气息已经消失,但衿悠口中的老师,也不见踪影。
当一个人站在面前的时候,是很难想象到底有多少血迹的。但如果某人拼杀至最后一滴血液耗尽,就会发现。
一个人的性命,能留下的痕迹,也仅此而已。
几乎走遍了每一处战斗的痕迹,富冈义勇才在一处树干上,发现了一枚匕首的碎片。
特制的日轮刀很好辨认,尤其新谷七泽的短刃是锻刀村的村长亲自锻造的,无论是精密度还是锋利程度,手艺都远远超过一般的刀匠。
犹豫了一下,富冈义勇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碎片包好,才转身下了山。
第二个赶到的是时透无一郎。即使鬼已经被消灭,残留的鬼气也让他有些恐惧。
这种数量的鬼,她能活下来吗?
二人一同处理文书,工作之余自然也会进行切磋。衿悠的实力他很清楚,在呼吸法不能持续太久的情况下,光是车轮战就能将她拖到力竭。
在被鬼气包围的中央,跪坐着一个人影。很难分得清那到底还是不是个活人,青色的羽织已经被完全染红,深可见骨的伤痕几乎覆盖了全身,甚至连胸膛间的呼吸都见不到了。
脑内忽然传来剧烈的疼痛,无一郎晃了晃身子,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好像也有人曾经拼尽一切与鬼搏斗,最终在重伤的情况下制伏了鬼。
但是,那是谁来着?
如果是平时,对于这忽然冒出的记忆,无一郎一定会去仔细回想。但现在的他根本无暇顾及那些。
小心翼翼地在衿悠身边蹲下,无一郎甚至不敢触碰她。凑近就能发现,衿悠的意识是清醒着的,这也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衿悠仍然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刚刚对富冈义勇的那句话已经耗尽了她最后的精力。强撑着的原因,也只不过是想得到一个答案。
无尽的厮杀磨灭了她对于时间的概念,但黑夜一如既往,没有一点点变化的预兆,她也只能希望没有过去多久。
然而意识仍然在不断沉入黑暗,疲倦撕扯着她的神经,要将她一同拉入沉睡之中。
爬行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无一郎面色冷凝,日轮刀出鞘,转瞬之间就将那只鬼钉死在树上。
连惨叫都没有发出,鬼在刚扑上来的一瞬间便消逝。无一郎拔出自己的日轮刀,站在了衿悠面前。
还有不少的鬼得到消息在向这边赶来,但此时的战场已经被一片雾霭所包裹。凡是进入这里的鬼,都会在瞬息之间化为飞灰。
第三批赶到的,是蝴蝶忍和不死川实弥。
在看到衿悠的惨状后,不死川阴沉着脸站到无一郎身边,划破了自己的手臂。
稀血的诱惑使得鬼被饥饿的本能驱使,吸引了想要袭击衿悠的鬼;而向来反对不死川这样做的蝴蝶忍只是看了一眼那边的情况,便开始处理衿悠身上的伤口。
似乎也知道今晚的任务已经失败了,赶到的鬼越来越少。待到富冈义勇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已经没有恶鬼再敢袭击了。
不死川实弥已经收刀回鞘,而时透无一郎的日轮刀转了个方向,漫天云雾向着富冈义勇的方向袭去。
“时透!”
无视了身后的叫喊,时透无一郎的刀停在富冈义勇的胸口处,只差一点就能刺入心脏。
“为什么把她扔在这里?”平时没什么表情的时透无一郎难得带着不加掩饰的怒火,分明是逼问的那个人,他颤抖的声音反而听起来像个被威胁的人,“她现在的情况,随便来一只鬼都能杀死。”
因为我已经将在场的恶鬼都剿灭,鎹鸦也提醒我有其他柱要到了。至少在这段时间里,她不会有危险。
解释的话在心中徘徊了一百遍,富冈义勇也只是站在原地:“最重要的,难道不是保证她的老师活下来?”
好不容易做了紧急处理,将后续救治交给隐的蝴蝶忍抽了抽嘴角。
富冈义勇,不会说话真的可以闭嘴的。
这句话显然刺激到了本就在愤怒状态的时透无一郎,他手腕抖动,就要将日轮刀刺进去。
富冈义勇显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但也只是弹开了袭击的刀,始终保持着防御的姿态。
这场打斗以后续其他柱的到来而结束。而富冈义勇的身上也多了不少伤口,蝴蝶忍扶额,将这两人一并带了回去。
衿悠的昏迷已经持续了两个月。期间富冈义勇来过一次,在时透无一郎阴沉的眼神下将那块碎片放在桌子上,随后便转身离开。
其他柱也来探望过几次,但毕竟要务在身,他们也没办法留下太久。
蜜璃倒是来过不少次,见到好友的状况,女孩也哭过不少次,每次离开的时候眼睛都是红肿的。
“又到春天了。”时透无一郎拉开窗帘,屋外樱花开得正好,“我翻过以前的信了,你那么喜欢看花,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赶上。”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音,时透无一郎也没有失望。
这两个月他经常翻阅以前的信件,也会对着衿悠说一些巡逻的事。但衿悠从来没有回应过,她只是安静地躺在那里。如果不是呼吸的幅度慢慢趋于平稳,时透无一郎真的要有些不好的猜测了。
“今天还是需要巡逻,几位柱都想要帮我承担一些工作,但都被我拒绝了。”时透无一郎坐回衿悠身边,“多消灭一些恶鬼,你就更安全一点,对不对?”
在衿悠被送回蝶屋的那天,主公召集了他们。虽然没有明说衿悠的身世,但他们也得知了那样的阵仗,是鬼舞辻无惨想要捉住衿悠而弄出来的。
“木之呼吸一脉的起源很复杂,也很坎坷。如果可以,还是让她本人告诉你们吧。”在被问起原因时,主公带着淡淡的笑意,却是摇着头拒绝了回答。
在那之后,蝴蝶忍也给他做了检查。好消息是,封存记忆的匣子已然松动,剩下的,只需要一点轻微的力量,就足以彻底让匣子内的事物重见天日。
回想起蝴蝶忍的话,无一郎摇了摇头,眼神落在衿悠那些被包扎好的伤口上:“拿你的重伤换来的记忆松动,算什么好消息。”
“别说得我像是快死了一样啊。”有些沙哑的女声自屋内响起,带着熟悉的俏皮,“都会好起来的。”
“你......”无一郎猛地抬起头来,那双金色的眼睛如同最美好的梦境一般,有着让人沉沦的力量。
衿悠弯唇,努力勾出一个笑容:“好久不见,无一郎。”
“月见里小姐醒了!”
小菜穗的声音响彻了蝶屋的每一个角落,很快,衿悠的床边就聚集了一大批人。
衿悠的目光落在最外围的富冈义勇身上,刚醒的她还很虚弱,连说话都有些费劲。
后来的她还是昏迷了过去,也因此并不知道那场救援的结局。
察觉到衿悠的视线,富冈义勇只是摇了摇头。与此同时,无一郎挪了一下脚步,挡在了两人的视线之间。
面对衿悠疑惑的眼神,无一郎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但他还是固执地挡在原地。
富冈义勇倒没怎么在意,衿悠已经收到了他的回答,那么他就该去准备接下来的巡逻了。
已经走到门口的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回过头来对上的却是无一郎警惕的眼神,他只好出声提示:“多注意观察一下桌子,我就不回答了。”
最后富冈义勇是被蝴蝶忍踢出去的。
而衿悠的视线,已经落在了桌上。
那块碎片已经被用一个玻璃匣子装了起来,此刻正静静地摆放在桌前。银白色的光细密地洒在衿悠的眼睛里,像是祛不尽的疤痕。
有任务在身的队员们并不能停留太久,随着时透无一郎的离开,这间病房也重新归于寂静。
“月见里小姐,我拿药过来了——”随着推门声的响起,小菜穗端着药碗进来,却在看清屋内的景象时愣在了原地。
屋内窗户大开,窗帘随着灌进来的风翻动,而那张病床上,已经没有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