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声音让松萝感到难受。
想要将耳边声音驱散却什么也做不到,眼皮抬不起,手像是有千斤重。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看见那棵创生之树。
它的树冠遮天蔽日庇护着亚尔夫海姆。
它所发出的光,让亚尔夫海姆上大半的地方都被蒙上层强光。
刺眼无比,能让你看不清楚任何东西。
但眼前这棵创生之树却异常清晰,松萝忍不住抬头。
一缕黑烟从天空滑下,她眯了眯眼,半天后才确认不是自己的错觉。
那黑烟由上而下缠绕在创生之树树杆上铐上枷锁,止不住地扭动着,似乎在贪婪地汲取。
就在她疑惑时,下一秒,身侧一束光直直打向那黑烟。
烟尘震动,四处逃窜,走投无路后往天空上奔去,那束光没有放弃,追上黑烟死死裹挟住。
嘶鸣声在这一刻响彻耳边,松萝难受地捂住耳朵抬头望着天空中纠缠的光与黑。
‘该死。’
‘别以为这样就能赢。’
熟悉的字样在光的纠缠中逐渐愤怒膨胀最后爆炸成碎片而落。
空灵的歌声代替嘶鸣声,松萝感觉身体沉重感渐渐消失,放下手站在掉落的碎片之中。
刚刚黑烟的字样与之前暗示她的话语一模一样。
难道说……
思绪清明起来,眼前的景象消失,松萝睁开眼一串铜钱正在晃悠。
“你醒了。”
眨眨眼,松萝疑惑看着床边的人。
“太卜?”她有气无力地唤道。
晃悠的铜钱被握住,太卜惊讶地看着她:“原来姑娘你认识我。”
“太卜司占星卜卦推演命数,松萝自然是认识。”
那场大战前,太卜司曾闭关一段时间,后来太卜出关亲自上门找了丹枫。
也是那次她才知道原来太卜司太卜看起来如此朴素无华。
不过现在的时间距离太卜司闭关还早,现在上门……
松萝猛然坐起,结果眼前差点有一黑。
“你慢些,”太卜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莫激动。”
揉了揉太阳穴,她急忙查看四周却无半个人影。
“我师父他们呢?”
“在外面。”
“外面?”松萝放下手不解看着太卜,“那您不是来找师父的?”
“师父?”太卜还未习惯这个称谓半晌后恍然大悟,“我是来找你的。”
“我?”
这下轮到松萝疑惑:“不知太卜找我何事?”
“前些日子太卜司观星,观到异常星象,有逆向而为之意。”
这种暗暗所指的话语让松萝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
太卜咳嗽一声起身背对着她看向窗外,
“姑娘,我是龙尊请来为你做心理疏导的。”
“啊?”松萝越来越懵,“心理疏导?!”
“没错,”太卜回身看向她,“龙尊认为你有事瞒着,渐渐心理就出问题。”
松萝的表情逐渐变得扭曲,但不得不说,丹枫似乎猜对了一半。
“那这个问题不是要找丹鼎司的医士吗?太卜司还管这?”
轻笑声起,太卜整理一下衣服走到床前重新坐下,
“因为你的这个问题,是人为的。”
松萝瞳孔渐渐收缩:“人为?”
“说实话吧,最开始我只是想要配合龙尊安慰你几句,”太卜重新取出铜钱,“但刚刚看到你,我便知问题所在,只是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我们认为的人,我不清楚。”
太卜的话,让她一下子想起醒来前所看见的景象,松萝垂着眼眸不停思索。
“姑娘,太卜司所观的星象,可以是代表个体也可是群体。”
松萝抬眸看向太卜,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之前太卜司还未彻底搞清楚那星象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看见你我似乎明白。”
太卜拉起她的手,将那串铜钱放置在掌心中:“松萝姑娘,注意你的周围,或许就能有答案。”
“太卜你还知道什么。”
放开她的手,太卜摇头笑了笑:“我若有这么大能耐,便也呼风唤雨改变命途,何须还在这里。”
她低头看着紧紧握在手中的铜钱,良久后唇边露出一抹笑容,
“松萝明白了。”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年轻嘛总会犯点错。”
说完太卜伸了个懒腰站起:“我走了。”
离开的脚步声响起。
“哦对了。”
太卜突兀的声音让松萝连忙看去生怕错过什么忠告。
“我有个东西差点忘记给你。”
松萝打开掌心:“太卜已经这将宝贵的铜钱给我,不能再要其他东西。”
太卜啧了一声,走到她跟前从袖子里拿出一信封,
“我是给你这个。”
诧异接过信封,她问道:“这是什么啊?”
“你打开不就知道。”
话音落下,她在太卜视线中拆开信封拿出几张纸。
翻开纸张,上面似乎画着卦象。
松萝对着光拿在手中左看一会儿右看一下,最后盯着满脸期待的太卜尴尬道,
“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看不懂?”太卜指着她手里的纸。
松萝飞快摇头。
太卜一泄气挥袖而去:“那算了。”
“诶?不是!”
松萝坐在床上拿着纸张,听着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愣住。
这算什么意思?
她再次抖了抖手里的纸张,然后将其重新叠起放进信封中。
她想既然是太卜亲自送的卦象,说不定其中藏有奥秘,找个时间问一下懂占卜的人。
把信封放在枕头下面,松萝望了望房门方向,打开被褥,盘腿坐在床上闭眼深呼吸。
好像从一开始就落入圈套,太卜和刚刚昏睡中的梦点醒了她。
亚尔夫海姆上不止有光,还有那些侵略领地想争夺生命书的黑暗。
胸前金光渐渐浮现,松萝抬头抓住生命书将周身的气息运转一圈。
房间内无端起了一阵风,帐帘晃动,绿色发丝飘起,闭眼的松萝在金光中肤色越来越透明。
就在此时,前额的位置,近乎透明的皮肤下,一小缕黑烟还在挣扎。
松萝猛然睁眼,转动手中生命书直接将那缕黑烟从身体中吸出,随后捏散在金光中。
房间内重归平静,松萝重新找寻那些体内所下的暗示。
半晌后她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道让她远离丹枫远离所有人的暗示果然不见。
心口石头落地,松萝从未感觉到如此畅快。一直以来害怕的事情,居然被暗精灵诓骗了。
可她是什么时候被暗精灵下了暗示?
暗精灵又是为何要给她下这样的暗示?
难道说有精灵族的人一直在她身边?
一些问题解决并不是尽头,接踵而来的是另外更加棘手的问题。
如若有精灵族与她一样回到过去,那这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
是光精灵还好,要是暗精灵的话……
“演武仪典……苍琸……朱明那位比武的人……”
松萝表情变得严肃,一会儿后又放松。
不对,她当时去看望苍琸的时候没有感觉到精灵族的气息。
叉腰坐在床上,松萝思考着身边发生的事情,最后头痛地瘫倒在床上选择放弃思考。
望着床帐顶端发呆,松萝伸手张开:“各路神仙保佑,一定不是最糟糕的事情。”
尖尖的耳朵突然动了动,松萝从床上坐起脸上带起笑容。
是丹枫他们的声音!
她连忙下床向房门外跑去,连鞋子都来不及穿。
听枫院走廊中,白珩走到丹枫后面偏头问景元:“这太卜司业务这么广?心理疏导他都可以?”
“现任太卜是有两把刷子的,不过貌似也只有两把刷子,”应星拍了拍丹枫肩膀,“你是不是太卜串通好?”
“嗯。”
“哈?!”白珩上前,“这么说你们骗松萝啊?”
“不能叫骗,这只是让她解开心结。”景元回答道。
镜流停下脚步望向前方:“有人来了。”
听到镜流的话几人停下脚步,院门处一个急匆匆身影出现。
松萝光着脚提着睡裙裙摆闷头就跑。
“松萝!”
白珩大喊一声,她抬起头撞进丹枫眼里。
解开暗示后,她最想见的人此刻就在她眼前。
几百年的守望相处,几百年的流浪寻找,为的就是这一人。
松萝提着裙摆对着丹枫灿烂一笑,
“丹枫!”
雨后的庭院中满地桂花,衣服鞋子裙摆上无不例外都会沾染上。
松萝嘴里呼唤着丹枫名字,带着满身的桂花香奔向他。
提着裙摆跑到丹枫身前后,松萝才慢下脚步。
她笑弯眼睛抬头看着他再次喃喃唤声:“师父!”
丹枫低头认真看着她:“怎么不穿鞋。”
松萝眨眨眼笑着:“因为太着急想来见你。”
丹枫罕见地愣住,随后唇角慢慢露出一抹笑容,他伸手将松萝发丝上一瓣桂花拿下,
“那下次记得不要着急,因为我会等你。”
松萝视线黏在丹枫身上点头:“好!”
看着面前师徒俩,白珩将自己下巴合上歪头:“还真给他治好了。”
“心病就得心药医。”镜流回答完后向松萝走去。
“我心病也不少,要不去找太卜看看?”
“你可饶了他吧,等下给你说完后来一句,我不信,太卜得气辞职。”
“我不是这种人!”
喧闹声回归听枫院,镜流和丹枫检查完松萝身体,一切正常后才放心。
这漫长的一天才算过去。
后来丹枫带着松萝去到工造司,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应星拦下让他们不用去了。
松萝不解询问为什么,应星耸肩摊手:“回老家去了。”
“既然如此,那此事作罢。”
松萝视线在应星和丹枫中来回晃,她总觉得这两人一唱一和,自己错过了什么。
“你们不会把人给……”她试探道。
应星揪着她的发髻:“小松萝,这是法治社会。”
松萝拿下应星的手干笑两声:“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件事就这么结束,无论是罗浮方面还是龙师们都没有再找过她。
没有那束缚的暗示,松萝变得像从前一样围绕在丹枫身侧,开始接受他的教导。
同时演武仪典进入尾声,镜流毫无意外守擂成功。
那天她和景元师徒俩对喝,几乎全场的酒都是两人干完的。
松萝经过上次的事情,是一滴未沾。最后和丹枫将喝醉几人扶回房间,她独自坐在凉亭中等待着太阳初升。
她过上了曾经梦中才会有的生活。
不真实却幸福到想要流泪。
晨光微露,丹枫曾说演武仪典结束后,会轮番来教导她功课。
所以修得‘心武’现在看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松萝抬头望着露头的太阳,一滴泪从带笑的唇角划过,又在晨风吹拂下变得干涸。
影子逐渐拉长,直到与身后另外一抹的影子交汇。
又是崭新的一天。
“镜流,明天是天灯节,我们一起去放灯如何?”
演武场中,白珩在镜流耳边不停念叨着一起过节。
往年天灯节都是几人一起过,今年自然不例外。
“明日就是天灯节了?”景元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后抬头,“苍琸!”
刚训练完的苍琸回头看向他。
“过来。”景元示意道。
苍琸和身边朋友说了声后向景元走过来站直身体:“是不是有什么任务?”
景元挥挥手:“明日是天灯节。”
“是的!”苍琸铿锵有力地回应,“明日天灯节的守卫工作已经布置好,绝对不会有一丝纰漏。”
“嗯,但我不是要说这个,”景元信任地拍拍他肩膀,“上次我给你说在天灯节这日给你相亲女孩表白的事情你准备得怎么样?”
见是问这事,苍琸脸上出现少见的羞涩,愣头青一般摸了摸后颈:“已经……准备好了,她也答应与我一起过节。”
“真的?”白珩最喜欢热闹,“那你可想好表白的话?需不需要我们给你参考一下。”
“这个……”苍琸脸上开始泛红。
“不要害羞嘛,”白珩哥俩好的垫脚揽住苍琸肩膀,“那女孩叫什么名字,我们帮你参考一下。”
苍琸不好意思看向白珩,眼神飘忽:“其实你们都认识。”
“哦?是谁?”镜流难得来了兴趣。
苍琸视线飘向远方,摸了摸鼻子甜蜜笑起来:“松萝。”
演武场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安静,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头顶上也不知道哪里飞来的乌鸦盘旋叫唤。
白珩放开苍琸肩膀,咽了咽口水艰难开口:“你刚刚说,松什么?”
“松萝,”或许是说出口后那份羞涩感消失,苍琸坚定道,“就是龙尊的徒弟,松萝啊。”
景元手中练习的刀掉落在地激起一片尘土,他提高音调:“什么萝?”
苍琸蹲下捡起刀恭敬放在景元手中站直身体,就差行个军礼认真喊道,
“松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