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辞看着灶台上那团还在燃烧的神火,不由得怅然若失,凤凰涅槃得七七四十九天,所以得等上那么多时日才能得知那日的真相。
此时,肚子很不适宜的提醒她,今日还未进食。
她摸了摸肚子,叹气的将一口大锅架在了灶台上,微微蹙眉,对着凤阳上神的涅槃之火,喃喃自语说道:“义父,你这火有点虚啊!”
那火燃得不旺,溪辞拾了一些柴火回来,一边放入一边念叨着:“义父,您这身子到时候被这些柴的灰烬弄脏了,就等我把爹爹寻回,到时让我爹爹给您搓搓灰替我赔个不是,可千万别生溪辞的气哈,我这也是迫于无奈,您也不想我饿着肚子吧?”
借着凤凰的涅槃之火给自己熬了一锅清粥,神火熬制的粥果然很不一样,顺滑得很。
吃饱喝足后,她拍拍身子,对着灶台微微鞠躬,伸出双手结印,输出法阵,使用远程移动术将自己传送到了万灵堂,使用远程移动还需在脑海里回忆即将要去到的地方,如没有目的地的记忆,便不能到达。
三日前,万灵堂还紧锣密鼓的筹备新弟子遴选仪式。
而如今已然凄凉冷清,空气里飘着怪异的血腥味,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丝淡然的花香,狐狸的嗅觉非常灵敏,但却嗅不出是何种花的香气。
她因顽皮,偷食万灵堂主将献给天界的万灵丹,被罚关禁闭。
待她从禁闭山洞出来,欢天喜地的笑脸逐渐惊恐,印入瞳孔的是昔日朝夕相处的同门师兄师姐们成了如山的尸骨。
师兄师姐的尸体,仿佛是由内至外的爆裂,导致血流如水浸入一块块粗糙的石板,恍如一片血海。
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诛杀,有点像是启动了什么法阵进行大范围绞杀而呈现出如此惨烈的画面,均已元神俱灭,无法入六道轮回。
其他师兄师姐还留有尸体,堂主仅剩下一件血衣。
大殿内半燃半灭的凤凰火,令当时惊慌失措且泪潸潸的她不由得大怔,神火旁,那秋野妖君随身携带的香囊,让她久久不能回神。
已然确定那团神火是义父,现场并未见万年妖君湮灭时留下来的痕迹,于是她众里寻爹千百度,不知他现身在哪个阑珊处,怅然忧愁。
担心他见不到自己会急得茶不思饭不想,日益消瘦,待义父涅槃后见到了,也亦会心疼,又会责怪自己不孝,被责怪的自己不开心,爹爹便会担心,然日益消瘦,如此循环,影响家庭和睦。
大殿后山,她看着并列两排的一个个坟坑,一具具尸骨放入其中,每每落下一具,她亦如平日一般与其调笑,只不过不再有回应……
“罗罗兄,你这般沉重,定是因为平日偷吃独食不带上我,以后我也不带你……”说到一半,突然发现没有以后了,她顿时哑然而止,一颗泪珠被睫毛抖落。
“虎蛟师姐,之前借你的斗篷,我忘了带来还你……其实,我是故意忘记的,就给我留个念想罢……”
“孰湖兄,那日你与我说崦嵫山是太阳落入的地方,落日之时有奇观,要带我去观赏,那么快就食言了呢,该罚……”
…………
溪辞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她哽咽地笑道:“各位师兄师姐,彼此一别,轮回再见!”
言罢,她跪下磕了三个头,再次抬头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溪辞不舍……怎么办……堂主……我该如何是好……”
她趴在地上哭了许久,用挖坟挖得溃烂渗血的手,抹去脸上了泪水,摇摇晃晃的起身,道:“溪辞定会为万灵堂讨回公道,为各位报仇雪恨,以祭无法往生之冤屈!”
站在四处血迹斑斑的大殿内,她手里紧紧的攥着上面绣着个“秋”字的香囊,眼眶里蕴着迟迟不肯掉落的泪。
才安葬好同门的溪辞,欲转身想要离开此处,继续找寻爹爹的下落,只见殿外一阵光影交错。
溪辞还未回过神来,一众天兵如闪电般涌入大殿,将方天戟齐齐指向她。
为首的天将见天兵已然将殿内的玄衣女子控制住,便昂首上前。
他周身散发着强大的神力,隔着面具都能感知到他的愤怒。
他拔出神剑指着溪辞,厉声道:“大胆妖女,竟做出屠门这等丧尽天良的凶残之事,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溪辞打量了周围的天兵,许是近几日哭累了,听着如此老套的词,她不急不躁,无奈道:“你有何证据说是我屠了万灵堂?”
“这方圆十里就仅有你在此,还满手鲜血,不是你还有谁?”天将盯着溪辞带着血痕的脸和手,振振有词的说道。
“只因这十里地仅有我在此,我便是凶手?你可见过凶手还附带收尸的?”溪辞一脸淡淡地打量着眼前的天将,虽心里怨气冲天,还是决心讲理。
被溪辞这一说,他才注意到周围一具尸体都没有,且地上的血已然干涸,看来惨剧发生了许久。
天将随即打量了四周,若有所思的凝视着眼前面容冷峻的溪辞,许久后才问道:“那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再此处?”
“在下乃万灵堂的弟子,新晋妖仙——溪辞!”她有些不耐烦的作揖回应道。
“万灵堂弟子?”天将眼神骤变,从锐利转为急切,冲着天兵们挥挥手,示意他们收起指着溪辞的天戟。
“此处究竟发生了什么?凶手是谁?”天将目光灼灼地注视着眼前的小小妖仙。
“我不知道。”溪辞面露哀伤之色的回答道。
“你既为万灵堂弟子,怎会不知发生了什么?”天将急得冲到了溪辞的跟前,大声质问道。
她哽咽地盯着这个冲到自己面前的天将,随后微微垂下头,道:“我被堂主罚关了禁闭,出来后便看到了这尸横遍野的景象……”
明明就在丹穴山内,却什么都不知道,也感觉不到任何异样,除了悲痛欲绝,更多的是自责,这仙修得糊里糊涂,甚是羞愧难当。
虽然堂主常说生死有命,轮回有道,修心炼体便是为了看淡世俗的枷锁,但她境界还未到,无法释怀。
但待到义父涅槃重生,或是寻回爹爹,便可知晓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报仇这种事,一向与寿命挂钩,活得长,便可筹谋得越细致,万年都不嫌晚!
溪辞说的话是真是假,他无从得知,但从南斗六星君,现时才发现异样的蹊跷之处来看,也不无可能。
“想来,应该是行凶者当日在此处布下了隔绝结界,以至于天界未发现此处异象,从而无法及时赶到制止凶手,着实惭愧……”天将叹息的摇了摇头。
秋野从小便教导溪辞不可随意听信天界神官的话,诳语最多的便是天界的那一众神仙。
义父也不喜与天界打交道,据说十几万年都没上去过了。
万灵堂的堂主偶尔也会在酒后怒骂天界那群神官为禽兽,但酒醒后依旧对天界神官毕恭毕敬,每年奉供给天界,用来强健肉身的万灵丹一颗不少。
她深以为然,所以见到此神官,她并不打算求助于他。
“我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告辞!”溪辞无意与对方唠嗑,只想尽快寻回爹爹,得到真相,为万灵堂报仇。
溪辞抬手作揖欲离开,那天将的一把剑横在了她面前,将她的步子截住。
“仙子还不能离开!”天将淡漠地说道。
溪辞微微蹙眉,不悦道:“你方才不是说行凶者应该是另有其人,且还在此处布了隔绝结界吗?既然与我无关,为何不可离开?”
“那只是我的猜测,你需跟我回天庭验明身份,否则我依旧有理由怀疑你是真凶。”天将横在溪辞脖颈上的剑闪着阵阵寒光。
溪辞闻言,忍俊不禁道:“如若我有本事屠门,你觉得……你们拦得住我么?”
天将微微一愣,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抬手变出了个麻袋,麻袋从天而降,将溪辞直愣愣地装入其中。
他一个抬手便将她扛在了肩上,拍了拍胸口,语气轻松道:“幸亏你提醒了我,作为武神最致命的便是轻敌,得罪了!”
“你是真的得罪我了,待我出去定撕了你!”溪辞在麻袋内忿忿地挣扎着,她那受了伤的利爪却没办法穿透这麻袋逃脱。
“请仙子稍安勿躁,很快就到天庭了。”见这位妖仙反抗得如此激烈,他淡淡安抚道。
天庭大殿之外,那武神天将从肩头慢慢将麻袋放下,打了一个响指,麻袋便凭空消失了。
武神天将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俊秀的笑靥,转手变出了一张手帕,递给溪辞,道:“见天君之前先把脸……啊!”
他话还未说完,溪辞抬手给了他一耳光,别以为长得俊俏对她微笑就可逃过一劫,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没说伸手不打笑脸神。
溪辞阴沉着脸,瞪着一脸无辜的对方,夺过他手里的手帕擦了擦脸上已然干涸的血迹。
武神的视线停在了她溃烂渗血的手掌上,他一手捂着被打的脸,眼神却掠过一丝疼痛,静默片刻后,问道:“你的手……疼么?”
闻言,她顿了顿,抬头沉声道:“这些伤痛,我会以万倍还给真凶的。”
她抬头的那一瞬,武神顷刻间被她那擦干净后的绝美容貌给震惊到了,并没有听进去她说的话。
见对方呈现出呆滞状,溪辞抬手又是一耳光。
“你为何又打我?”武神捂着两边脸,欲哭无泪的问道。
溪辞将沾染了自己血迹的手帕,塞进对方的铠甲内,拍了拍手,道:“帮你回魂。”
武神知道对方说了有要事在身,而自己还是强行将她掳来见天君,心有怨气,但职责所在,不得听信她一面之辞,虽然她美得让他动摇了此刻的决定。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见一见这传闻中的天君吧!
“走吧!”溪辞理了理衣襟,不以为然的说道。
武神顿时回过神来紧跟着她,恢复武神该有的神威……
鬼界花楼,那人间早逝的红颜都聚集再此争相斗妍,歌舞升平。
而他却慵懒地倚在窗边,望着那熙熙攘攘的鬼街,似乎在静待着什么,与那喧嚣的鬼界格格不入。
青丝如绢地错落在榻上,修长的手搭在框边,华丽的衣衫穿的甚是随意,仿佛轻轻一扯就会脱落。
恶鬼的面具掩盖了他真实的容貌,也亦不知此时的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是何情绪。
这时,一位粗犷的盔甲大汉稳健地走到榻前,恭敬地抱拳道:“殿下,我打听到,天界那边今日才得知万灵堂之事。”
他没有看向盔甲大汉,依旧望着那条街,轻声道:“呵……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您看……”
“传我令,严守鬼界与魔界入口,不可让任何天族有机可乘的混进来。”
“是,殿下!”言毕,铠甲大汉便退下了。
他顺势躺在了榻上,掌控鬼界已有些时日了,莫名地疲倦,虽明面上鬼界的霸主并不是他,但终究纸包不住火,自己的心思定会被天族察觉。
这种时候定不能让天族找到宣战的借口,否则自己做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