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被你承包

“辞儿,你要小心……”

“小心什么?”

“小心……”

“爹爹,你说什么?”

“……”

她竭尽全力想要听清秋野在说什么,然而她越靠近,那声音越缥缈。

脸上的汗珠密得将溪辞的头发都打湿了。

而他却卧在窗边的罗汉榻上,打量着还在昏迷中,朱唇微微颤动的溪辞。

手里把玩着他从鬼贩手里赎回的那几只银镯,这清脆的碰撞声似曾相识。

那日,他在寻溪辞的路上,经过一档口,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扭头一瞥,便看到那鬼贩将这几串银镯戴在了自己手上,得意洋洋的哼着小曲。

他徐徐向前,掷下一沓纸钱道:“我要这个。”

鬼贩抬眸,识得他是谁,二话不说,立马恭敬地将银镯摘下来递到他的手中。

这几只镯子虽然只是凡间物什,却十分精美,在他那苍茫的记忆中,这几只镯子似乎出现过,莫名在意。

但,既是他赎回的,便属于他,并没有想要物归原主的意思。

躺在床上的溪辞开始大口地喘气,似乎在梦中追逐着什么。

随后她猛地坐了起来,由于动作过于猛烈,拉扯到了腰部的伤口,不由得“嘶嘶”喊疼。

他不着痕迹地收起了手中的镯子,将面具戴上,淡淡地望向溪辞。

溪辞捂着腰部,吃痛地侧头便与他对视上了,他突然觉得溪辞的眼神不对,充满了迫切。

果然,她艰难地下床向他而去,道:“快,快打晕我,我刚没听清楚我爹爹说的话,我得回去问个清楚!”

他不明所以的将身子往后靠了靠,冷冷地凝视着她,不言不语,仿佛在观看得了癔症的患者表演失心疯。

见对方根本不理会自己,溪辞便四处张望,看中了一面干净的墙,俯身便向那面墙撞了过去。

只听见“咚”的一声,她没有昏过去,而是墙面裂开了,溪辞被反弹跌坐到了地上,这下不只是腰疼,头和屁股也疼了起来。

溪辞一手捂着腰部,一手按住自己的头,蜷缩在了地上,满脸的痛苦。

“啪!啪!啪!”

他很捧场地鼓起了掌,幽幽地说道:“勇气可嘉。”

“但是,想死请换个地方,不然凤阳上神到时误会就不好了。”他寒声说道,内心十分疑惑,这美人是怎么做到能那么不美的?

“你到底跟我义父是什么关系?”她皱眉问道,他不像是义父会认识的类型。

“我说是挚友,你信么?”面具下的他,微微抬眸,轻笑道,溪辞在他眼里就是一狐狸幼崽,麻烦又愚笨。

“原来你那么老了呀?!”侧重点不在关系,在于年纪,她眨巴着眼,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

能跟义父称友的,不是跟爹爹年纪相仿,便是传说中的传说,用爹爹的话来说就是:他们已经到达了被供着参拜的境界。

这时,赤那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只猪,对着他欠了欠身,道:“殿下,这只东西在花楼里到处偷看红颜鬼们沐浴,您看该如何处置?”

闻言,溪辞捂着腰部的伤,踉跄地向赤那走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猪道:“这是我的恩人!”

退后时突然撞到一堵肉墙,回眸一看,那恶鬼面具正俯视着自己。

“你的恩人偷看红颜鬼沐浴,引起了公愤,众鬼欲讨伐此猪。”赤那无奈的摊了摊手道。

虽说赌坊与花楼不过是殿下掩盖真实身份的幌子,但幌子也需经营好才能体现出其作用,红颜鬼便是幌子中的棋子。

“物以类聚。”他嘴上虽这样说,却还是有意无意的扶了扶有些踉跄的溪辞。

溪辞能感觉到,他似乎在暗讽自己看过他沐浴,她抿了抿嘴,自知理亏不好意思回嘴,虽然那时也没看得很清楚。

“红颜鬼是什么?”溪辞想了想,仰头问道。

他微微低头注视着她,静默了片刻,道:“上殇却憾事未了,不愿投胎而徘徊于此的女鬼。”

说罢,他瞥了小猪一眼,道:“它既然是你的恩人,那给红颜鬼们赔不是的责任就由你担了。”

他想着她是凤阳的义女,又不是自己的,所以没有迁就她的义务,该担的都应承担,如若重了,也该怪凤阳。

为了不让阎王爷追究此事,他上下打点了一番,现如今这只猪还得罪了那帮任性的红颜鬼,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溪辞以为的赔不是,便是去一一敬茶认错,实在不行就磕头谢罪罢,于是一口答应道:“没问题,我可以!”

他看着她轻捂腰部,思索了片刻,觉得她确实应该弥补自己的损失,于是道:“随我来。”

溪辞将小猪托付给赤那,道:“赤那,我的恩人就托付于你了,待我回来必有重谢!”

“你那袖兜比脸干净,还是不必了。”赤那一手接过那只猪,另一只摆手连连,这小丫头可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为避免再生事端,还是免了吧。

她皱着鼻子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扭头见沉舟已然走远,便小跑追上。

赤那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无奈摇头,从魔界迢迢迁来鬼域,原本想低调处之,为筹谋大计隐于此。

现因为这小小妖仙的胡闹,不轻易露面的殿下还得亲自去拜访阎王,打点一二。

要不是看在凤阳上神的份上,想来殿下也不会轻易外出抛头露面,只盼那凤阳上神快快来将此妖仙领走,莫要再生事端。

弯弯绕绕走了好一阵,他将溪辞领到了赌坊顶上的花楼。

跨入那高高的门槛,只见厅内鬼火为灯,白墙黑纱,满场石蒜花,胡琴声声殇,空荡荡,凄凄凉,闻者皆断肠。

溪辞东张西望了一番,此处与祭奠堂无异,死亡已经是极其悲惨的事了,死后便想放纵潇洒,看到这样的地方,怕是鬼都不愿意来吧?

他挥一挥衣袖,顿时张灯结彩,白墙镀金,黑纱渐红,喜庆得紧。

这时,从楼上飘下一众冰肌玉骨的美人,齐齐对着他颔首道:“恭迎殿下!”

此情此景,溪辞不禁在心里感叹:这是做鬼的福利吗?

人间所有殒身的美人,基本上都集聚于此了吧?

“免礼。”他轻声问道,随后瞥了一眼溪辞一眼,此时的溪辞已然被美色迷了魂,哈喇子悄然滑落,他不由得微微蹙眉。

红颜鬼们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身边的小美人,一位生得水木清华的红颜鬼,对着他行了礼,问道:“殿下亲自来此,可是我们做了什么惊动到了您?”

他继续道:“我方才听赤那说,有猪轻薄了各位,便带着此猪的友人来给各位赔罪。”

“听赤那说,这位仙子是殿下的客人呢。”另外一位红颜鬼含笑道。

“无碍。”说罢,他转过身,将一只胳膊搭在溪辞的肩上,另一只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将神游的溪辞拉回现实。

随后,他微微俯身靠近她,那恶鬼面具突然逼近吓得溪辞的双下巴都挤了出来。

“看到这里了吗?”他轻声问道。

溪辞乖巧地点了点头,不知他的用意为何,只能顺从地望着他。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离开这里半步。”他的声音清冷却又透着威严。

“嗯?”一时之间,她猜不透对方的想法。

“并且,我要让全赌坊和花楼的鬼都知道,服侍她们的这件事,被你承包了。”他仿佛在宣布着非常重要的大事。

“哦……嗯???”溪辞顿时傻眼。

原来,赔不是,是这个赔法,不是一柱香的事,而是伤神费狐的事。

他站直了身体,看向红颜鬼们,道:“今日起,她暂时归你们了,但记得是要还的,所以……”

红颜鬼们立马意会了他的意思,笑盈盈地齐齐给他行礼,道:“谢殿下!”

红颜鬼们正愁没个使唤的,殿xia • ti恤鬼情,及时送来一位,着实贴心。

他的手掌轻轻印在溪辞的背上,往她们那边一推,看着红颜鬼们热情地围住溪辞,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想要让溪辞不惹麻烦,最好的方法便是让她忙碌起来,忙得无法脱身,便能老实下来,他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

这一刻,溪辞心里想的便是义父能不能提前涅槃重生,快点将自己从这鬼地方接走,这位殿下可真是一点风度都没有!

她无所适从地被红颜鬼们拉走,内心默默地记下了那位殿下的所作所为,待义父来,定要好好告他一状!

离开的路上,他再次掏出那银镯,沉思了片刻,摇摇头似乎在否定些什么,又将银镯收了起来。

是夜,微风将轻纱扬起,魂星随风偷偷潜入,萦绕在他的身边,伴他梦回几万年前的天宫。

神魔之战,双眸被雷火灼伤,那段养伤的日子,记忆深刻的便是那银镯的碰撞声。

待他眼伤初愈,第一个见到的便是云瑶上仙,她看到自己伤势痊愈,便激动得不能自已,落泪庆幸。

然而一扭头,画面一转,云瑶一袭红衣走到他跟前,眉目冷清地对他说道:“沉舟,你走罢,我与你情份已尽……”

天雷石锁将他重重束缚,天君一脸失望地凝视着他,许久后厉声道:“战神沉舟,勾结魔界妖人,谋害同族,其罪当诛!”

天君注视着他的瞳孔在震动,内心纵然有万分不舍不忍,他还是决定亲自行刑。

手在颤抖中举起,凝聚了强大的神力,天君看着他,眉头紧锁,许久后天君闭眼,将手中凝聚的神力之刃投向了他……

噩梦将他惊醒,入魔的咒印浮现在了皮肤上,覆盖全身,仿佛被灼烧一般的疼痛让他蜷缩了起来,他咬着牙愣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已经与天界毫无关系,而噩梦却还反复纠缠,这咒印一直在提醒他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