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澜能抓住燕王这根救命稻草,还真的要谢谢当初为了“替弟伴读”而刻意装扮得与他一模一样的楚云若。
长兴伯以保留他们交换后的身份为条件,才肯答应夫人和离,就是想保住这个嫡子。
结果他前脚被斩首,后脚男扮女装的楚云澜就被送去了教坊司,长兴伯夫人拿着和离书远嫁南方,跑得比兔子还快。
楚云澜没想到会被外祖一家人放弃,只得想方设法给燕王递了个消息,已经花光了他藏下的所有钱。
好在燕王真的像姐姐说的那般讲义气够兄弟,将他从教坊司带回了燕王府。
可他没想到,燕王竟然要带他一起去北疆让他们姐弟团聚。
若是楚云若死在路上倒也罢了,可她若是活着,在燕王面前一对质,以她所说的燕王对她的“情义”,若知道就是因为长兴伯要保住他,楚云若才会被打晕送去流放之路,只怕当场就能让燕王把他的皮给扒了。
他先前怕人发现他是男子,一直用药装病,甚至以死相逼,才躲过教坊司的验身。
到了燕王府后,燕王为他被皇帝杖责,打得皮开肉绽,虽然行刑的人手下留情,只是外伤,看着也十分骇人。
楚云澜就更不敢暴露身份了,只求燕王放他离开,自己找个无人认得的地方换回男装隐居求生便可。
可没想到燕王太过“仗义”,怎么也不肯放他走,甚至当着太子的面大吼大叫地要保护他,硬是把刚给愈合的伤口挣裂,又流了一床的血,还死抓着他不肯放手。
就让他欲哭无泪,彻底没办法了。
整个燕王府上下,从长史到侍卫丫环小厮,一个个看他的眼神,跟看红颜祸水没啥区别。
燕王咬着牙,忍着重新清洗敷药包扎伤口的痛楚,满口腥甜之气,也不知是咬破了唇舌还是牙龈,却始终抓着楚云澜不肯松手。
“王爷,你松手,我不会走的。”
楚云澜无奈之极,燕王府守备森严不说,如今本是燕王就藩前夕,皇帝命他在离京前禁足府中,外面还有御林军看守,他现在这样,哪里能跑得出去,何须这样抓得紧紧的……有碍观瞻,有损名誉啊!
他只能红着一双眼,“掐”着嗓子低声说道:“王爷这样,被皇上知道,我……就真的活不成了。”
“不会,我一定会护着你的。”燕王疼得冷汗直流,却固执得望着他,“我答应过云澜……”
楚云澜终于忍不住,直接靠近床边,几乎贴在他耳边说道:“我就是楚云澜,你再闹下去,我被拆穿身份,就是欺君之罪,死无葬身之地!”
燕王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面前的“少女”纤细柔弱,容貌秀丽,手腕上被他抓得红了一圈,胸前……他努力回忆,好像一直很平坦,可像“她”这样尚未及笄的女子应该是怎样,他也不清楚。
十六年来的人生,他一心想要开疆拓土,建功立业,根本还没考虑儿女情长之事,早早就拒绝了宫中为他安排的宫女,专心读书习武,恨不得能早一日达到父皇的考校标准,便可早一日上阵杀敌。
可现在……如果他走了,楚云澜怎么办?
楚云澜见他浑身僵硬地呆在那儿,尝试着抽出手来,这次终于成功了。
他稍稍松了口气,看到燕王依然呆滞的眼神,有些歉疚地说道:“既然你知道了是我,就不必再担心。让人送我出去,我换身衣服,便会离开京城……”
“你要去哪里?”燕王眼神一暗,“你不是说过,要陪我一起去北疆建功立业吗?”
楚云澜苦笑道:“那时我是长兴伯世子,是燕王伴读,当然可以陪你去沙场建功。”
“如今我是个本该被流配的逃犯,跟着你,只会连累你。”
他看了眼燕王下半身刚刚被重新上药包扎的部位,白色的布带上仍有沁出的血色,低声说道:“你只是从教坊司把我带出来,就已经被打成这样。若是再将我带在身边……只怕皇上会更加恼怒……”
连打儿子都打的这么狠,若知道他的身份,只怕第一时间就让他死得悄无声息,连渣都留不下。
当今皇帝,可是带兵推翻前朝,吞并四方诸侯的一代雄主,而不是那些昏聩无能的君主,绝不会容许人挑衅他的权威。
亲生儿子也不行。
“那我也留下。”燕王眼一闭,干脆地趴在床上,“既然你都不能去,我去了又有什么意思?反正我现在起不来,也没法就藩,父皇就算生死,总不能让人把我抬着去燕地吧!”
楚云澜一惊,“不可!”燕王若留下,早晚会发现他与姐姐的不同之处,那他该怎么办?
只能苦口婆心地劝他:“替大昭开疆拓土不是王爷平时最大的志愿么?岂可因为我而耽误?若是北蛮入侵,无人守卫边疆,惹出的祸事,岂不是我的罪过?”
燕王紧闭着眼,不看不听,执着地重复:“你留下,我也留下。”
“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这是你先前跟我说的,难道忘了吗?”
“你能做到的,我也能!”
楚云澜叫苦不迭,谁能想到,楚云若竟然会跟燕王说这种话!
看来她是早就准备跟着燕王离开,根本没有想过她私自离开后家人会怎样。
想到一直被占据的身份,险些被她毁掉的名誉,楚云澜心中不禁愈发怨恨这个姐姐。
若不是她胆大包天对太子妃的嫁妆动手脚,惹出祸事,又怎会连累到长兴伯被翻旧账,结果楚家家破人亡,她却阴错阳差地走上了原本就计划要去的地方。
只不过,作为长兴伯世子跟着燕王真守边关,和作为罪臣之子流配北疆,无论是待遇和感受,恐怕就完全不同了。
可他是真不想去北疆,以他的体质,别说到最北方的苦寒之地,就算是燕云之地,气温稍冷一点,一场风寒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这也是长兴伯临死前跟夫人谈条件的原因,因为他知道,若是听任楚云澜被流配北疆,恐怕到不了地方,人就没了。
好容易逃出来,他怎么肯再回去。
他不走,燕王也不肯走,两人就这么僵持在这里,一时无解。
虽然楚云澜自爆身份时几乎是贴着燕王的耳朵,避免入第三人之耳,可燕王身边的侍卫,原本就皇帝分派给他的,两人之间的冲突,燕王伤势复发的情况,很快就上报到了皇帝耳中。
“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是吧?”
皇帝的声音低沉,怒气有若实质,骇得前来禀报的暗卫都不敢抬头。
“那就让他留下。大昭精兵无数,猛将如云,不差他一个!”
“让太医回来,不必留在燕王府。他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又何必费心替他疗伤!”
“既然他那么不想去……来人!传旨!”
东北虽然是北疆诸军镇中最为苦寒之地,却比西北物产丰富,还有海港可以连通南北运输,在几个兄弟之中,比分封在关中的秦王和晋王,不知好过多少。
这种既能抢到军功,又不愁吃喝,除了冷点别无缺点的军镇,其他藩王眼馋都来不及。
但谁都知道,这地方,早在三年前燕王围猎夺魁,一箭双雕时,就被皇帝许给了他,作为他日后建功立业之地。
谁能想到,到了嘴里的馅饼,也能被吐出来。
晋王收到京城传来的八百里加急文书时,还没到太原,因为答应了沈青叶,将他未来能得到的盐引作为抵押换粮,他一时兴起就想到运城去看看“自己”的盐。
结果刚到运城驿站,还没安排完他那一大家子的住宿,就被京城一路快马赶来的信使追上。
一看文书,晋王直接傻眼了。
“啊这……四弟犯了什么错?父王……竟然让他和我交换封地?”
来之前,他就很清楚,父皇让他在晋地养马守边,却让四弟在北疆针对北蛮用兵,给予的待遇和人手是完全不同。
可他打不过四弟,先前还因为一时犯蠢得罪了大哥,就更没胆子找父皇要块好地方,只能听凭安排。
结果他终于认清现实,低头认错,抱紧大哥大嫂的金大腿,不仅用那些不顶吃喝的黑石炭换到了粮食,竟然还从天上掉下来个大馅饼——
父皇让他和四弟交换封地,从收到圣旨和任命文书即日起,带人前往云州就藩。
晋王欣喜若狂,正准备告诉妻儿们,忽地灵光一闪,先让人安顿家人和信差后,自己带着还没被收回的印信赶往位于运城的河东都转运盐使司。
虽说燕云之地有海盐供应,渤海湾沿岸有二十多处盐场,比运城的盐湖产量只高不低。
可他人来都来了,走过路过还空手而归,着实不是他的风格。
这样一来,他可以将离京时预支的俸禄先在河东换了盐引,跟大嫂换粮食,然后到了云州,还可以从燕云一带最大的长芦盐场弄点盐引出来。
如此,就可以有双倍的收入,得到双倍的快乐!
至于四弟被换到晋地后,能不能从运城再换出盐来,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大家各凭本事,要怪也怪不到他头上来。
顶多,怪信使来晚一步,他已经先到运城换了盐引,这领俸禄不积极,哪里来的精神填饱肚子去打仗呢?
晋王……如今的新燕王慕容萩喜滋滋地拿到盐引,安排人带着盐引和信物去青州港接应沈家粮船,让他们直接改道北上,到直沽上岸,将粮食直接运往北疆军镇,以他的名义分发给军镇驻军。
从小,他就对自己和四弟的名字耿耿于怀,一个萩一个荻,名字相似,可得到的宠爱却天差地远。
他出生后是家中最困难的时候,父皇刚起兵不久,战乱饥荒之中,他险些夭折。而父母都忙于征战,根本顾不上他。
等到四弟出生,父皇已稳住阵脚,独霸一方,母后也能安稳地在后方育儿时,他已经跌跌撞撞地能走会跑,无需他们付出更多关心。
或者说,他们的关爱,在他刚懂事不久,想要争取的时候,就都放在了刚刚出生的四弟身上。
这种情况下,他想不怨不争都不可能,可偏偏从小到大,无论明争暗斗,他就没赢过一次。
就连这次从天而降的大馅饼,都不是他争取来的,而是全靠四弟自己作死……慕容萩一想到这儿就忍不住哈哈大笑,回到驿站宣布了这个好消息后,就开始给太子写信。
“大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他却不知,此时此刻的东宫之中,所有人正慌乱地听从太医的安排——
“快!快去熬药!太子若是今晚还不能退烧,万事危矣……”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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