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和左轮打过架以后,众人渐渐开始安分下来,虽然偶尔有几个性格乖张的刺头,但在领教过辞卿的手段之后,也都宴息旗鼓。
辞卿的军队生活正式进入正轨。
时间又不紧不慢地过了一阵子,随着秋季的到来,城内的猎手学校开学了——说是猎手学校,其实充其量不过是进入猎手军队前的学前教育,理论知识居多。
江未眠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加上之前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辞卿决定送江未眠去上学。
江未眠得知此事,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辞卿做主找人帮他办了入学手续。
半个月后,江未眠去学校了。
没想到新学期的第一天,事情就自个儿找上了门。
教室里,一个虎背熊腰的小胖子在欺负他的同桌,起因是他弄坏了新同桌的本子,还死不认账。
他的同桌戴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瘦瘦小小,委实不是他的对手。
才两三下就被小胖子推搡到死角。
两人拉拉扯扯,难免磕碰,撞到了江未眠的桌子。
江未眠眼见着笔袋侧翻,一只墨蓝流纹图案的水笔掉落在地,随即被小胖子一脚踩上去。
断了。
——那是辞卿前几天买的,昨晚刚亲手装到江未眠的笔袋里。
小胖子把瘦小的同桌逼到死角,大声嚷嚷,“我没弄坏你东西,懂了吗?”
黑框眼镜男孩梗着脖子,倔强道:“我亲眼看见的,本子是你扯坏的!”
“你——”小胖子抡起拳头,刚要落下,一只手拦住了他。
小胖子侧过头,看见站在两步之距的江未眠。
少年神色浅淡,眉目俊朗如画,但琥珀般的眼眸看向小胖子时,竟让他在艳阳天里莫名打了个寒碜。
小胖子,“怎...怎么了?”
“你弄坏了我的笔。”
小胖子:....怎么又来一个找事儿的?
少年看上去比他高,小胖子不敢造次,但依旧故伎重施,“你凭什么说是我弄坏的?谁...谁看见了?”
江未眠没理会他的辩驳,一字一句道:“道歉。”
小胖子自小在家里就是个霸王,一听这话就炸了,“道尼玛的歉。”
江未眠又重复了一遍,“道歉。”
班里所有人的目光聚到两人身上,小胖子涨红了脸,面子挂不住了,他的拳头转向江未眠,打算来个出其不意。
拳头上带了些微的异能,虽然不强,但足以让他对付其他同龄的小朋友。
眼看拳头将至,人群里传出低呼。
江未眠微微侧身,躲过了小胖子的拳头,随即掐住他的手腕,一个利落的过肩摔把他撂翻在地。
小胖子的脊背撞到坚硬的地面上,短暂的恍神之后,疼痛随即而至。
“哎哟,疼...”
江未眠居高临下,背对着班里的所有人,看向小胖子的目光里冷意尽显。
这次,用不着他再重复一遍。
小胖子哆哆嗦嗦道:“对...对不起...”
有人去告了老师,说班里有人在打架,下午放学的时候,江未眠和小胖子一起被请到了办公室。
“江未眠,武立,你们俩怎么回事,新来第一天就在班里闹事!”班主任是个齐耳短发的女人,看上去才二十出头,异能是智力。
“老师,他打我!”武立指着江未眠,恶人先告状。
江未眠没说话。
班主任看向江未眠,“你为什么打他?”
江未眠,“他弄坏了我的笔。”
“我不是故意的!”
眼看又要吵起来,班主任做了和事佬,“好了好了,明天叫你们家长过来一趟。”
小胖子气鼓鼓,快要变成一只气球了。
江未眠道:“我没有家长。”
“什么...”这话一听就有点像找事的,班主任当即皱了眉。
她随手拿过桌上的花名册开始翻找,几下就找到了江未眠的资料。
上面写着:
江未眠
父:江正庭(已故)
母:江芷熙(已故)
班主任没声了。
停顿了半晌,她问江未眠,“你现在的监护人是谁?”
有那么一瞬间,江未眠的脑海里浮现出青年的脸,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像个邻家大男孩,板着脸砍杀大陆怪物的时候,又格外英姿飒爽。
但江未眠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见江未眠打定主意不开口的模样,班主任有点头疼,她扶着额摆了摆手,“罢了罢了,都出去,我看见你俩头疼。”
武立松了口气,他跟在江未眠屁股后面准备开溜。
奈何块头太大,临到门口时,又被班主任唤住,“武立,明天记得把你家长叫来。”
武立,“?”
他抬头看,江未眠已经迈着长腿走出了办公室。
“不是,凭什么啊!”
班主任拍着桌子道:“人家没家长,难道你也没有吗?”
“我——”武立简直憋屈死了,“艹。”
第二天,江未眠被勒令写了三千字的检讨,武立的妈妈被请到学校,对武立进行了一番批评教育。
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儿算是结束了,没想到,几个星期后,江未眠放学回家的路上,被一个平头小青年拦住了。
小青年头上染了簇绿毛,一只耳朵上别着三只耳钉,穿得流里流气,一动起来,身上的各种环扣就叮叮当当响。
他揪着江未眠的衣领把人拖到巷子里。
被放开以后,江未眠抬手理了理被弄乱的校服,半点眼神都没分给小平头。
“哟呵,还挺横。”小平头见状来气了。
他伸手想给面前这小孩一个爆栗,被江未眠侧头躲过了。
江未眠的眼尾往身后一扫,是死胡同。
平头青年堵在了跟前,“说,几星期前,是不是你欺负我侄子?”
“你侄子?”江未眠闻言微蹙了眉。
“就是武立。”小平头不耐烦道:“弄得我姐百忙之中还得抽空跑学校,为着这事儿我侄子还挨揍了。”
原来是武立的舅舅。
“你看他像是能被欺负的样吗?”江未眠淡淡道。
“你——”小平头被噎了一下,也是...就武立那吃得膘肥体壮、营养过剩那样儿,怎么着也不像是被欺负的,他欺负别人还差不多。
“得得,我甭管是怎么回事,我侄子前阵子受的这份委屈...”他伸出手指捅了捅江未眠的胸膛,“你,得负责。”
“怎么负责?负责帮他减肥还是帮他再叫一次家长?”
小平头愣住了。
靠,这小孩有没有人教啊,说话怎么这么气人!
他彻底被惹怒了,“这么着,他那天挨过的打,你一天挨我一遍,一周七天,你挨两周,就互相扯平,我也不多找你麻烦。”
***
江未眠挨了打,但他没说,事情是辞卿自己发现的。
几天后的清晨,江未眠在洗手间里呆了很久,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
辞卿摸了摸少年的额头,凉的,没发烧。
又过了一会儿,江未眠上学去了。
辞卿进洗手间放水,刚拉开裤链,眼尾瞥见垃圾桶里有一抹血红。
那是张面巾纸,纸上染了红色,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辞卿蹲在垃圾桶边观察了许久,面露忧愁,【崽,咱家弟弟该不会是得啥绝症了吧?】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辞卿的脑海里已经脑补出了一出年度大戏:父母早逝,悲苦的兄弟俩相依为命。忽然有一天,弟弟发现自己得了绝症,为了不连累每天辛苦工作供他上学的哥哥,他决定保密,直到自己死亡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辞卿鼻头一酸,差点就哭出来了。
000道:【到你去世前,江未眠都可以活得比牛还健壮。】
辞卿收回眼眶里的泪花,【那他为什么还吐血?】
【这你得问他啊!】
辞卿叹了一口气,【这年头的小少年心思可脆弱了,我不敢。】
【那你就憋着吧。】
【......】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江未眠注意到辞卿一直在观察他。
一勺汤刚送到嘴边,面前的人咽了口口水。
江未眠停下来,抬头认真道:“你想喝吗?”
“不不不,你喝。”辞卿异常坚决道。
江未眠喝完了一整碗汤,到了晚上睡觉时,腹腔里涌现出一股陌生的热意,那股热意一度蔓延至全身,让人不知所措。
江未眠:“?”
身后,靠着他的青年呼吸温热,喷洒在颈项,像根羽毛不断撩拨心弦。
一时之间,热气烧得更旺了。
第二天醒来,辞卿看到江未眠在淋浴房里洗裤子。
见到辞卿,江未眠咬牙道:“你昨天给我喝了什么?”
“补身子的汤呀。”辞卿认真道:“我照着食谱书上来的,加了桂圆,红枣,枸杞...”
江未眠,“主料是什么?”
辞卿,“牛鞭。”
“......”
辞卿只知道少年面色不好,该补补了。上个位面仓先生正值壮年,身强力壮,根本不需要补身子的汤药,辞卿菜谱里没有,只能自行创作。
这年头,大陆生物实在不好猎捕,前阵子张副官把它塞给辞卿的时候,还神秘兮兮地对辞卿说,“长官,这个很补,我亲戚从大陆猎来的,您拿回去试试。”
辞卿一听,很补啊,那感情可好,刚好可以拿来给江未眠补身体。
可惜补错了地方。
江未眠这几日一直挨揍,本就亏了血,昨晚又被热气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夜。
这下可真的是气血两亏了。
江未眠躲在洗手间里,悄悄吐了两张面纸的血,其中一张是被辞卿气的。
早上临出门时,脸色更加苍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