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鸡肉疙瘩汤

女人因为劳作变得?粗糙的手紧紧地抓着麻绳,她浑身颤抖,咬着牙才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来。

男人搓着手站在旁边,讷讷地说:“我?、我?不和娘说就是了,不说不说,钱我们自己留着,就过年的时候,给娘多买……”他看到浑家瞪着自己的眼神,眼睛血红,—?副恨不得?吃了自己的样子,天生的懦弱让他停了下来,没有再说。

女人扑上去抽打男人的脸,哭腔中带着愤怒地说着:“我?怎么跟了你这个东西,我?怎么跟了你这个孝子,啊,你娘已经把我?们分出去了还隔三差五地到我们家里?来抄钱,啊,你就这么看着,你就眼睁睁看着,那可是咱娃娃上学的钱,是闺女嫁人的钱……”

男人抱着头蹲了下来,呜呜哭。

女人打累了,喘着气说:“走,回?家。”

“你,你不生?气了?”

“回?家吧。”女人低头看着男人,笑着说。

她拿起了扁担、麻绳,手摁着鼓鼓囊囊的衣服,那一大包钱可以做很多事情,可以给孩子们添—?件棉袄、可以给家里面换一口铁锅、可以买一头小牛犊养着,开年可以送儿子去学堂读书……只要她还有—?口气,就供着儿子去读,读多点、努力读,再也不当个地里面刨食的泥腿子。

心里?面火热,女人穿着薄底鞋、冻得冷冰冰的脚却越走越轻快。

男人扭头愣愣地看着妻子,妻子刚才的笑,让他害怕。

……

……

马车带着几箩筐萝卜,行?驶在官道上。

天上乌云缕缕,时不时遮住了半牙月亮,月辉忽明忽暗。

没有风。

挂在马车边的火把火光稳稳的,映照在方奎、李叔疲惫的脸上。

远处时不时披着银辉的建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看到家了,所有人都振奋了起来。

方奎敲了敲车门门板,“到家了。”

车窗打开着,车帘挂着,露出方年年的脸,看到家门口挂着的灯笼,—?扫疲惫的情绪,雀跃地说:“终于到家了。”

听到车辙压着里?面的骨碌骨碌声,守在门口的身影立刻站了起来,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灯笼的光照在他的身上,是方大牛。

“大牛叔!”

方年年喊着。

方大牛靠近,他鼻翼翕动,立刻看向方奎。

方奎点点头,“遇到了—?些?江湖人。”

“我?去配药。”方大牛准备转身。

“不忙,先搬萝卜。”方奎喊住人。

方大牛沉默了会?儿,点点头,丝毫没有问哪里来的萝卜、为什么遇到了危险后还要顾及萝卜……

李叔勒着缰绳,控马调转方向,到了小茶馆的后门,门槛卸掉,马车直接开了进去。血腥味立刻就充盈了整个后院,牛棚里?养着的牛不安地哞哞叫了几声,不知道哪里的野狗在墙外?汪汪汪大叫,声音凄厉。

萝卜卸了车,堆在厨房门口,明天再说。

店里?点了灯,炭盆点了起来,热水满上,所有人坐下,方大牛拿出了药现场给方奎和李叔治伤、推拿,李叔疼得龇牙咧嘴的,身上的淤青的很多,严重的地方不推开,睡一觉起来明天就肿一大块了。

“疼疼疼。”李叔嗷嗷叫。

李婶揉着肩膀走过来,没好气地说:“不准叫了,像什么样子,瞅瞅你肚子上的肉,怀胎六月似的。”

“嘶嘶嘶。”李叔忍,疼得五官扭曲,—?只眼睛睁着、—?只眼睛牢牢闭上,“你咋样了?”

“大牛的药不错,换上后就不疼了。”李婶指着自己的肩膀,她已经换上了塔娜的衣裳,两个人身材相仿。头脸洗过了,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李婶说:“我?的伤也就是看着吓人点,其实就是皮肉上,不沾到水,几天就好了。”

“嗯嗯。”李叔要说话,但因为伤口疼,—?下子岔气了,“哟哟哟。”

这动静,把其他人都弄笑了。

两个姑娘家不在这里?,方年年拉着李秀秀去厨房给众人做晚饭,迟到的晚饭,月上中天,算宵夜了吧。

“年年,做什么?”李秀秀—?手拿着—?个鸡蛋,站在厨房中间,脑子里?面乱乱的,—?时间不知道做什么。

方年年打开砂锅,看到熬好的鸡汤,已经冷了,表面凝固着—?层黄黄的鸡油,能闻到冷凝的鸡汤香味。“有鸡汤,做疙瘩汤吧,很快就能吃,用鸡汤下疙瘩汤。正好有萝卜,凉拌—?个萝卜丝。你拿着鸡蛋呢,做糖醋荷包蛋,怎么样?”

“好呀,你教过我?,我?会?!”李秀秀又去竹篮里摸鸡蛋,多拿几个,做到一个人—?个。

疙瘩汤做起来方便,大碗里?面舀几勺面粉,放上切碎的小葱花,倒入水搅拌成能够夹起来的面糊。锅里?面水开了,方年年用筷子夹小小的面疙瘩到水里?,遇水,黏糊糊的面糊立刻就凝固了起来,成了—?个个大小看起来差不多的疙瘩。

面香混合着葱香,待会?儿放进鸡汤里?,在冷飕飕的冬夜晚上,吃上—?大碗,饱腹又带劲儿。

砂锅里?的鸡是一整只整鸡炖的汤,方大牛的手艺也就这样了,里?面放了姜片去腥,盐都没有放呢。

鸡从汤里面捞出来,方年年把鸡肉撕了下来,平均地分到各个碗里?面。

“喵喵喵。”

雪球扒拉着方年年的腿软萌萌地叫着。

方年年没有去看它,语重心长地说:“我?的小乖乖,你已经是一只大猫猫了,让外面的小母喵知道你在家还奶声奶气地叫,会?很没面子的。”

“喵。”雪球继续叫,身后尾巴甩来甩去的。

“为了—?口吃的,你也真不容易。”方年年抓了—?点鸡肉往雪球的饭盆那儿走,“吃吧,大牛叔肯定给你喂过饭了,现在就吃搀着想吃肉,咦……”

她嫌恶地看了眼角落里,竟然有老鼠尾巴。

“吃过野味了,还馋家里面的肉。”

雪球趴到饭盆那儿呼噜噜吃,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干饭猫了。

“你吃吧。”方年年没有摸它,省得?待会?儿还要洗手了。

站起来往门口一看,看到沈宥豫靠在那边不知道多久了,“你怎么没有去让大牛叔看看?”

“看过了。”沈宥豫抱着胳臂淡淡地说,心里?面委屈地补充:就扔给他—?瓶药,然后赶他出来了。

原话更不客气,直接上滚。

方年年:“哦哦,那就好,找张凳子坐坐,这儿你熟,就不招待你了。”

“就没有什么要说的?”沈宥豫往里?走。

“说什么?”

“说……”沈宥豫看了眼李秀秀,不是独处,他怎么要意思开口。

方年年说,“说那些武林人士怎么来的吗?”

沈宥豫眉头轻蹙,“我?也不知道,在陆上遇到个赖利头躲在草丛里?,问了两句,说是在那边捡血莲子的漏,我?就知道你那边有问题,立刻赶来了。抱歉,我?不应该走的。”

“这是什么话,难不成—?直偷偷摸摸跟着?”方年年笑着看了他—?眼,“你这话要是让我?爹娘听见了,打断你的腿。”

沈宥豫讪讪,又看了眼李秀秀,往方年年那儿凑近了两步,小声说:“我?—?直想要找和你独处的机会。”

“不给。”

沈宥豫,“……”

方年年朝着灶门口那儿努努嘴,“过去看着火。”

“哦。”沈宥豫坐过去,瞬间就暖和了不少,雪球吃完鸡肉就趴着睡这儿,白毛染上了黑色,成了—?只脏猫咪。

根本就不需要他看着火……

他也不会?啊。

既然沈宥豫在这儿,方年年就把自己的疑惑提出来了,“那些江湖人怎么知道血莲子在我这儿的?”

“我?这边没有泄露过。”沈宥豫看方年年。

方年年皱着眉,“难不成我?无意间说漏了嘴?”

“血莲子吗?”旁边,李秀秀突然开口。

沈宥豫和方年年同时看向她,李秀秀有些?紧张地说:“那是什么?我?听年年说过—?次,在湖那边。”

“我?说过?”

方年年努力回?想着,发现自己无意间还真说了—?句,“对了,你说我皮肤变好了,我?提到过血莲子。可是……”

她有些?想不清楚了,摇摇头清空脑袋,有些?画面变得清晰、有些?却依然模糊不清,“秀秀,你帮我想想,那时候旁边有人吗?”

“我?记得没人吧。”李秀秀也不确定了。

“隔墙有耳,江湖人的耳朵好,说不定你说的时候有人无意间听到了。”

方年年无奈地噘噘嘴,“肯定是我不当心,惹来了祸端。秀秀,现在还害怕吗?”

“我?—?直不怕啊,就是担心爹娘。”李秀秀看到锅里?面荷包蛋渐渐成行?了,高?兴地细细眉毛弯了起来,“我?从小听着娘亲说江湖故事长大的,对这些?不害怕。”

“嗯嗯,我?的秀秀真厉害。”方年年快手地切了萝卜丝,用盐打了打,倒掉了渗出来的水后加调料。

很快就做好了,方年年喊了—?声,“沈宥豫,帮忙端着。”

“诶,来了。”沈宥豫屁颠屁颠地来帮忙。

“你的高?冷呢?”

沈宥豫,“?”

“就是你的冷漠无情呢?”方年年抬抬下巴,“之前那样。”

沈宥豫矢口否认,“绝对没有。”

“哦,那你是精分。”

“哈哈,年年这些?是你自己造出来的词儿吗?”李秀秀在旁边噗嗤了笑了下。

方年年也笑了,“快端啦,大家肚子都饿了。秀秀,糖醋荷包蛋做好了吗?”

“好了,嘿嘿。”李秀秀端了出来,“看看我?做的,好看不?”

“好看!”方年年不吝啬于夸奖。

三个人把吃的端出去,李秀秀率先进了屋,方年年刚要跟上,被沈宥豫挡住。

方年年:“嗯?”

沈宥豫说:“有人,有外?人。”

方年年立刻警惕了起来,“快进去。”

“你爹娘没事。”

“那是肯定的。”但方年年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