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五香萝卜干

听明白了青年的困窘,李秀秀暂时放下了戒心,但警惕没有落下,脚步甚至向后挪了两步。

“这边。”李秀秀指了个方向。

青年看着?指向恍然大悟,原来西边是这边,“多谢姑娘。”

“不谢。”

李秀秀抿了抿嘴,垂下头,没有多做停留,赶紧走了。毕竟是陌生男子,身强体壮的,有个歹心就完了。

距离杂货店也就百来米,李秀秀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到,站在自家店铺的门口,她彻底放松下来。回头看过去,竟然没有看到那个青年,明明同一个方向啊,人呢?

李秀秀倒退着?往外面走了几步,侧着头向东边看,只看到一个坚定向东的背影。

李秀秀惊讶又疑惑,“他为什么向东边走,不是说好了西边是这里?!”

“喂喂,你走错了!”李秀秀鼓了鼓脸,忽然朝着?远处大喊着?,“听见没有啊,你走错了,喂喂,别走了,你越走越远了!”

远处的青年坚定地向东,头也不回。

“秀秀,喊什么呢?”杂货铺的门帘子掀开,李婶问着。

李秀秀往家走,头还没有转回来依旧看着?东边。

“刚才有个人向我问路,问京城往哪个方向。我明明指着?西边了,他竟然还往东边走,他不会是又弄错了吧。”

“哪有人走到这边了还分不清京城在哪里的,别被人骗了。”

“我感觉他是个好人,长得挺好的。”

“漂亮的人更会骗人。”李婶把棉帘子掀开一些,里面的暖气往外涌,带着龙脑、沉香的味道,“快进来,看你抓着?篮子的手都冻红了,怎么没有把手套戴着?”

“忘记了。”李秀秀走进去,瞬间感觉到舒服了许多,还是家里面暖和?。“手是切萝卜冻红的啦,早知道不答应年年一起切萝卜了,我切了一座山。”

“你也学学,什么都不会做!”李婶嘴上嫌弃,心里面可舍不得,抓着?女儿的手暖暖,“难怪身上一股子萝卜味道,今年做的萝卜干我们可要多吃点。老李,五香萝卜干可是咱丫头做的。”

李叔笑呵呵,“那是要多吃点。”

李秀秀笑起来和她爹姿态上一样一样的,“我就切了萝卜,其它没干。我去房里换衣服,一身萝卜味道的,不好闻。娘,篮子里都是年年给的吃的,有一大碗红烧肉,你拿的时候注意点。”

“知道了,快去换衣服,臭死了。”

李秀秀走去后院,刚刚走出去的时候隐约听到了爹娘在提舅舅的事情,还提他们做什么?不是说好了以后不往来的吗?

她没有在听,不想听到关于表哥一家的事情。

虽然已经放下的,但放下和?断绝往来不冲突。

杂货店里,李婶说:“你做了什么就不想让女儿知道?”

“说了干啥,我可是心肠软的好爹爹,又没去打断他的腿。要是按照我年轻时候的脾气,我一巴掌把他按墙上,他这辈子别想抠出来。”

李婶轻笑。

“到底是你侄子,我不好做太过,对吧。”

李婶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是啊。”

方家,小茶馆里。

干了一天的方年年窝在柜台后面喝茶看书嗑瓜子,血莲子拿掉了对她的生活一点影响都没有,身体也毫无变化?。或许失去的变化?就和得到的变化?一样,是循序渐进、慢慢出现的,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久。

埋头看书,方年年抬手在桌子上摸,摸了半天没有摸到瓜子,抬起头看了眼盘子已经空了,“怎么又没了?”

方年年放下书,端着盘子站起来去后头装瓜子,院子里听到爹娘说话的声音。

塔娜,“我还以为李一什么都不做,就这么轻飘飘放过舅家了,没想到还有后手。”

李叔大号李一,很简单的名字,混江湖时别人都喊他水鬼,时间长了他差点忘了自己姓什么名什么。太平日子过久了,水鬼反而变得陌生。

方奎说,“只是在他最在意的东西上留下了瑕疵,不算太严重,没伤及性命。”

“行吧,你们口径竟然挺相似。”

方奎笑着?说:“毕竟太平生活过多了,变得心慈手软。”

方年年装了瓜子慢慢往后退,回到了柜台后面坐下,她猜到最在意的是什么,那个表哥最在意的是科举、走仕途。

这方面出现瑕疵,就别想在仕途上走远了……

毁掉一个人最残忍的就是毁掉他的希望。

男人大概对“心慈手软”的理解完全不同吧。

方年年啧啧了两声,拿起书继续看,打开书页,上面的书签是手写的便条,还挺别致,字迹棱角分明,写字的人是个洒脱不羁的人。

“看看,我看到哪里了。”方年年没有扔掉沈宥豫寄来的信,她夹在了书里。

……

说好了给?阿弟送东西,当然没有食言,毕竟食言而肥。

虽然没有食言,但拖延症没有办法,这一晃悠的,二十天过去了,方年年才慢吞吞地做好了东西打包,准备给?小弟送过去。

小弟送回来三封信了。

每一封信都嗷嗷哭,不是抱怨床太硬就是说伙食太难吃。

这年月,学生是没有假期的,只有重大节日的时候能够回来,比如春节、比如中秋。拥有寒暑假的学生生活,那是未来的福利。

方小弟有信回来,不代表对面驿站的梁壮没有。梁爷爷眼睛不好,信一到就急匆匆地来到小茶馆,喊着?方年年给他读信,以前喊他来小茶馆,他都不来的。

方年年读了信才算是知道阿弟在书院里是如鱼得水。

梁壮说,书院的房间很好,四个人睡一间,有专人帮忙打理。还说,饭堂吃食很棒,馒头做得又宣又软,个头还大。又说,方承意很喜欢书院的馒头,里面夹点咸菜,一顿从吃一个到现在吃两个!

梁壮说他长高长胖了,方承意也是。

方年年又去纪家那儿问了问,纪家的孩子没有耐心写信,三言两语就打发了父母,但简单的文字可以看出他们书院的如鱼得水。

方年年就更加不急着给?小弟送吃送喝了。

“什么?”方年年站在牛车旁边,不解地看着?娘亲。

塔娜弯腰提着篮子放到牛车上,“大牛送过去就行,你给?我老实待在家里。”

“为什么啊?”方年年不依,她都多久没有看到小弟了,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长高长胖了,也不知道他开不开心,还不知道学校的环境怎么样,住宿条件如何,食堂伙食如何……

怎么就不让她去啊!

“哪里来的这么多为什么?”塔娜推着女儿靠边,“我们去一趟京城,你去房里收拾收拾东西,我们要住几天。”

“去京城干什么?”

“就去逛逛,散散心,换换环境。”

方年年怎么就这么不信呢,“骗我。”

“是啊,你心里面知道就好。”塔娜拉着?女儿,把人拉开就让方大牛驾着牛车走,“大牛不用急着回来,店里不开不要紧。”

方大牛沉默地点点头。

牛车哒哒哒,车轮子碾着地面,慢慢走了。

方年年再不甘心也不行,娘亲抓着?她的胳臂特别用力,怕她会跑了一样。怕什么呀,她又不会武功,不会飞来飞去。

牛顿真是管不上这片土地,飞来飞去的高手真是多。

“行吧。”牛车已经走远,木已成舟,方年年从来不做无谓的抵抗,对在乎的亲人只有逆来顺受的,“我去收拾衣服,我们要住几天?对了,京城是不是正好过节?”

方年年想起来了,是千元节的日子。

大齐重孝,当今尤甚,自登基就将太后的生辰定为千元节。

当天京城可以彻夜庆祝,没有十点后必须回家的宵禁。

“千元节,我们正好去凑凑热闹。你准备个三四天的衣服就好,别拿家常的,把好看的衣服拿出来。”塔娜叮嘱了几句不放心,女儿注意大,最常做的就是阳奉阴违,前脚答应了后脚就能做出让人无奈的事情。

“算了,你别去,我去弄。”

“我自己来。”方年年赶紧拦住阿娘。

塔娜狐疑地看着?女儿。

方年年心虚地笑了一下,自己反应过度了哈。“没什么没什么,我怕你把我的东西弄乱了,我整理得可整齐了。”

迎着阿娘的目光,方年年硬着?头皮做了一番解释后迅速转身走进了房里,脚步匆匆。

进房后就关上了门,冲到衣柜那儿从里面抱出一个小盒子。她拿着小盒子往左,藏在书橱里不行,娘亲有时候会来她这边找书看。抱着小盒子又向右,方年年走了两步顿住,放在梳妆台上更加不安全了,娘亲有时候嫌弃她乱放东西,进来了就会顺手打扫一下……

方年年咬着下唇,怀里抱着的小盒子滚滚烫烫,它能轻飘飘的像羽毛,忽悠忽悠地飞到天上去;又重得比烫手的铁块还要重,沉甸甸地坠到地心里面去。

“藏床上去。”

方年年想到就做到,趴到床上把被褥掀开,打开下面的暗格,小小的空间肯定放不下一个盒子。她索性打开盒子,把纸条一股脑儿地塞进去。

塞完了,把被褥一盖,自己坐在上头,脸红扑扑的,心脏砰砰跳。

方年年喃喃自语地抱怨,“飞鹰传信那么多次干什么,下次再来,就把鹰抓了炖汤!”

“年年,弄好了吗,就等你了。”塔娜在外面喊。

方年年不敢有丝毫怠慢,大声地回应,“马上就来了,就等一会会儿。”

“快点。”

“哦哦。”

方年年开始翻箱倒柜地收拾衣服,衣服还要搭配首饰、包包,出门三天还要带面脂、口脂。

整理好了,就是一大包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