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一行人井然有序的在山间穿行。
走到溪边时，白尧捧起水喝了一口，正巧瞧见蹲在一旁的白五。
白五年纪虽小，但却有种通晓世事的深沉，尤其是他那双黑瞳，又深又暗，没有一丝人气。
他正直直的望着不远处。
于是白尧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原来是四师姐和大师兄，他们二人正愉快的谈着话。
“小师弟啊，你这感觉我最明白了。”他以过来人的身份娓娓道来，“我与二师姐的关系也是相当好啊，可每每瞧见二师姐与大师兄说话，我那心就揪啊揪的，这种感觉就是那什么……”他努力的想着合适用词，记得小时候问掌门时，掌门怎么回答他来着？
“对了！”他一拍大腿，“就像母亲的爱被兄长分走了一样。”
白尧兴高采烈的说着，视线往他那一瞄，却发现——
未来小师弟根本没看他，完全当他是自言自语。
“小师弟，你可听见我说话了？”
“嗯。”
他答的随便，明显没在听。
瞧瞧他那眼神，仿佛恨不得直接奔向四师姐！
“小师弟，你这样不对吧……”他原本以为小师弟是个乖巧可爱的人，毕竟吧，每每他与四师姐一起时，那眼睛、那嘴角，可都是带着笑的，可是！怎么遇着旁人，表情和态度完全不一样了？
身旁的人突然站了起来！
白尧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原来是大师兄正在帮四师姐整理头发。
白尧早就见惯不惯了：“你别看大师兄此时与你师傅感情深厚，其实很早以前，他们并不是如此。”
这些话终于引起了白五的注意，白五看向他：“以前是什么样？”
“大师兄以前对谁都是这般温柔，虽说温柔吧，但总觉得隔着些什么，毕竟大师兄与我们不同，是个练武奇才，据说当年还是师傅特地去村里恳求大师兄的父母，这才将大师兄送来剑门。”
白尧边说着，边擦手上的水迹：“大约是大师兄十岁那年，不知怎的他偷偷跑下山，当时你师傅也跟着去了，后来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回来时你师傅一身伤，还是被大师兄抱回来的，自那以后，他们二人就如现在这般了。”感情胜过旁人，然而那年发生了什么事，也只有他们二人才知晓。
白五默默的听着，一声不吭。
白尧终于觉得无聊了：“小师弟，你倒是给点反应——”
他话还没说完，身边的人却像阵风似的跑走了。
白尧愣在原地。
发现自己……竟是说了个寂寞。
“二师姐！就连小师弟也欺负我！”他委屈的朝长瑛方向跑去。
而最前头的白月淮正与白祈攀谈。
“莫咏身体不适，是你做的吧？”
“大师兄，你这真是冤枉我了。”白月淮露出一副真诚的表情。
那表情惹得白祈笑了出来：“走这边。”前头路不平，他随手将她拉到了另一边的位置后，继续说着，“说说看吧，是怎么让他中的毒？”
白月淮知道瞒不过白祈，只能坦然：“其实多亏了小五，是他发现了莫咏的一个习惯。”
“什么习惯？”
白月淮贼兮兮的说着：“他啊，对花蜜过敏，不能喝花蜜。”
白祈皱了皱眉，开始有点懂了。
“毒我下在了糕点里，那天吃了糕点的人都中了毒。”
白祈是个聪明人，一下就听明白了，可他没想到，一直以来懵懂的小师妹，怎么变得如此聪明了？
白月淮以为他还没懂，开心的解释着：“我将解药放花蜜里，虽然大家都中了毒，可只要喝下花蜜就能解毒。”
其实道理很简单。
尝过糕点的人虽都中了毒，但只要喝了花蜜便能解毒，可惜莫咏对花蜜过敏，是绝对不会喝花蜜的，所以其他人都解了毒，唯有他中毒。
白月淮可得意了，从前都是大师兄忽悠她，这是她第一次忽悠大师兄，觉得颇有面子，于是走路带风，也没看脚下。
白祈也正想着事情，所以没多留意。
直到白月淮打滑，差点跌倒时——
“小心。”一个人眼疾手快的扶住她。
白月淮连忙站好，看向恩人：“小五？”
“师傅牵着我，这不好走。”
“你牵着师傅还差不多，哪有师傅牵着徒弟的道理？”她被他的话逗笑了。
白五却一本正经：“那师傅牵着我，这里路滑，我怕。”
“路要自己走。”
白月淮也犹豫了，她觉得大师兄说的对，不能一直纵着小五。
正这么想着时，那少年却二话不说牵住了她。
白月淮愣住。
少年年龄虽小，但力气却极大，他一点也没有松手的打算，紧紧的握着她：“我的路，想和师傅一起走。”
听他那硬邦邦的语气，就知道是在闹变扭了。
小五看起来是个隐忍的孩子，但其实脾气颇大，对别人态度也不友好，她只能迁就了：“那这段路师傅陪你走，后面要自己走。”
白五知道师傅是在逗他开心，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可他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做，他觉得白祈会将师傅抢走，所以不敢放手。
他牵着她的手，手指微紧：“好。”
白月淮笑了，摸着他的小脑袋：“闹变扭啊？”
白五垂眸：“没。”他唇边的笑缓缓展开，师傅总能觉察到他的不安，化解他的无助，“就想陪着师傅。”
一直陪着。
＊ ＊ ＊
一回到剑棠山，白月淮门都来不及进就被白汕峰叫住。
他嘱咐她，带着白五来掌事厅，接受入门试。
剑门的入门试比起功法更看重人品，这也是当初白尧那蠢小子能入门的原因。
资质平平，但胜在心思单纯。
等几个人进入掌事厅时，便瞧见坐在桃木椅上的白汕峰。
“掌门。”
白月淮领着白五跪了下来。
白汕峰望着地上那人。
这孩子虽年轻，但骨骼精奇，应是练武的好料子，只不过……那银色面具后的双瞳让人不寒而栗。
这孩子身上的戾气太重，明明如此年轻，怎会有这么重的杀气？
“掌门？”
“嗯……”白汕峰收回视线，慢慢站起身，“你确定要入剑门？”
白五目光坚定：“是。”
“好。”他想了想，伸手指向门外，“那一边，看到没？”
几个人都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当看到他指着的那个地方后，白月淮的太阳穴一跳，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她便听见父亲说：“那座山名唤雪山，山上有种奇花，叫雪莲花，只要你——”
“父亲！”白月淮大声打断了他的话。
白汕峰皱着眉：“你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雪山奇寒无比，小五没有内力怎么能上雪山？更何况雪莲花百年才得一株，就连剑门内也只剩得二株罢了，小五又怎能寻得雪莲花？”父亲明显是在为难小五！
“如若找不着，便弃了入门的念头。”
“父亲！你——”
“叫掌门！”
“好！掌门！”白月淮气急了，“从没有哪个弟子入门需要摘雪莲花的，掌门这个要求本就无理。”
“既然你叫的我掌门，便知该听从掌门的话。”
“掌门——”
“好。”清冷的男音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两人同时朝那人看去。
白五抬眼望向白汕峰：“只要找到雪莲花便能允我入剑门吗？”
当瞧见那孩子的眼神后，白汕峰竟然愣了一下。
他总觉得这目光好熟悉，似乎在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