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留着这个孩子!必须杀了他!”
“杀了他!”
眼前,一双双血红的眼睛正瞪着白五。
那些人说要杀掉他,他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他害怕。
他们看着他的目光都带着杀气,仿佛要将他碎尸万段。
他只能无助的吼:“滚开!”
突然,他的身前出现了一个男人,那人将他护在身后:“记住这些人,是他们害你变成如今这般!一定要杀了他们!”
白五的身子颤抖了起来。
他不想,不想杀人……
但那些怒吼却持续传来——
“杀了他!”
“杀了他!”
身前的男人说着:“记住这仇,不共戴天!”
那些声音在他的脑海里交织在了一起,不断切换。
“杀了他!”
“不共戴天!”
白五的双手握成了拳头,目光也变得狠戾起来。
是啊,杀了他们,全都杀了!
就算死也要拉着这些人陪葬!
温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小五。”
白五漆黑的目光微动。
“小五!”
是……师傅……
师傅站在一片光明之中,对着他微笑。
他眼里的愤怒和狠戾在一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穷的挫败和难堪。
师傅站在阳光下,而他却深处地狱。
他唯有努力伪装,将最好的一面展现在她面前。
“师傅……”
“醒了?”
白五缓缓睁开眼,头有点痛,还缓不过神。
“亏得你从小在药罐子里长大,否则换了普通人,早就冻死了。”
那人边说话边啧啧叹息。
他认得这个声音,偏过头时,果然瞧见了白尧的脸。
白尧正在添炭火,见他转身,连忙走过来:“还冷不?”
“咳……”他本想说话,但刚开口,喉咙便感到干咳,所有的话都变成了一连串的咳嗽,“咳……师傅……咳……”
白尧瞥了他一眼:“一醒来就知道找你师傅?”
“咳,师傅呢……咳……”
白尧叹了口气,帮他拍着后背:“四师姐将你扛下雪山后,便拿着雪莲花去找掌门了,让我在这照顾你。”
白五想起身。
白尧立马按住他:“你做什么?不要命了?快躺好。”
“我……找师傅……”
“放心吧,她很快回来。”白尧挺佩服他的,“小师弟,你厉害啊,这雪莲花可不是普通人能找到,据说上百年也就那么一朵,原来是躲在了冰湖底,你竟然还潜到冰湖去摘?辛亏四师姐求着掌门拿了火灵芝,这才吊住你的命。”
“……谁?”
白五已经躺下了,睁着眼睛望着床顶,耳边一直传来白尧罗哩罗嗦的声音,但在那么长段的话语中总有一个陌生的名字出现。
四师姐?
那是谁?
白尧眨了眨眼,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四师姐啊,就是你师傅。”
白五望着床顶的眸子一动,瞳孔稍稍放大,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耳边继续传来白尧的声音:“你师傅是女子,我没说过吗?”
他……没说过啊……
白五僵硬的转头,与白尧四目相对,匪夷所思的望着他。
“若是在武道大会上让人知道你师傅是掌门的女儿,必然有很多无谓的人想找她切磋,挫挫剑门的锐气,但你师傅吧,武功还真就不咋的,所以唯有女扮男装掩盖身份。”
白五呆了一瞬,也终于缓过来,原来师傅是女子?
但认真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师傅是男是女都没关系,毕竟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无论她是什么身份,他都不会……
“咔哧——”一声,大门被人打开。
“外头都听见你的声音了,大晚上就不能让小五休息一下吗?”那人边说话边走进来。
外头暗,白五看不清来人的脸,只分辨出了这是师傅的声音。
“好好好,我知道了。”白尧无奈起身,“那你好好照顾他,我回去睡觉咯。”
“嗯,你快回去吧。”
白尧关门时不忘提醒一句:“时候不早了,师姐也快些回房休息。”
“知道了。”
白五动了动身子,想要起身,白月淮却按住他:“做什么?躺好。”
“嗯。”他转头看过去。
房内的光不大,但所有的烛光仿佛都映照在了少女脸上,在她身后灿烂汇聚成一道色彩。
白五的脑袋有一刹那的空白,那片色彩照在了少女的唇上,她的嘴角轻轻上扬:“看起来恢复的差不多了,那就好。”
她的肌肤晶莹如玉,瀑布般的长发披在了身后,当她向前时,长发便越过她的胸前,倾泻而下。
此时,仿佛所有的光都集中在了少女身上。
他,只看见了她。
“怎么了?”她的声音温柔,带着些许清扬。
那双目似若清泉。
当他与她对视后,仿佛着火了一般,只能慌张的垂下头。
他是怎么了?
许是第一次见到师傅穿女装,不适应。
师傅也觉察到了他的变扭,笑了笑:“不习惯师傅的女装?”
“不。”他说着不,可还是不敢看她。
他觉得自己心跳的厉害,却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不敢看师傅,那感觉太奇怪了。
白月淮也没在意,只是提醒道:“今日起你就是剑门的弟子了,先好好休息吧。”
听到那句话,他终于抬起头来。
烛火中,他与她对视,她的目光淡然,他却炙热。
她不会知道,此时,他的手都在颤抖了:“……我可以待在剑门了?”
“嗯。”眼前的少女朝他轻盈笑开,她伸手,揉着他的头发,“今日开始,剑门就是你的家。”
他感受着她指尖的炙热,望着她花一般的笑颜,心底深处似有什么东西正徐徐流淌着。
十三岁的他,还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感觉。
* * *
白五终于成为剑门正式弟子了,可是在剑门的日子,却与他想的不一样,他以为自己能离师傅近些,却没想到,竟是离她更远了。
新的弟子有自己的练武场,平日几乎见不到师傅,偶尔见着,也只是远远瞧着。
他会在她路过的地方等着,等她走过时,师傅就会弯了弯她的杏儿眼,他的心就暖了。
女装的师傅真的很好看,与他带着面具丑陋的样子不同,师傅像光一样,他的世界是片深渊,他不想让师傅看见自己肮脏可怕的一面,想着离师傅远点,可又舍不得。
“师妹,今日有你最爱的糖炒栗子。”
“真的?”
白月淮笑了起来,接过长瑛手中的栗子,当看到没有壳的栗子时,睁大眼睛:“你帮我剥了栗子壳?”
她笑着拿起一粒扔进嘴里:“我哪有那种闲工夫,听说是有个小师弟也喜欢吃栗子,便将厨房的栗子都剥了。”
“全都剥了?”白月淮感叹,剥那么多手该多疼啊,“看来那小师弟真的很喜欢吃栗子。”
“是啊。”
而此时,那位很喜欢吃栗子的小师弟正在练剑,他的手指微肿,但练剑时毫不偷懒。
春去秋来,白五只能偶尔在练武时见到白月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