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第 96 章

顾奚看苗先脸色越来越怪,投过来的目光里,混杂着?怜悯、震惊等各种情绪,糅杂在一起,就显得古怪又微妙。

她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她尽力了,真的。

费了那么大劲,冒了那么大的风险,从北疆蛮族的追击中,将她抢了出来,又日夜兼程,几乎没将自己累死地赶回来,可不是为了看着?她去死的。

如果萧定瑜真的救不回来……

嗯……她凝神想了想,萧定瑜挂掉,对她确实是有影响,但似乎影响也不是特别大?

了不起她就跟姬蘅一样?成亲之后大归,然后避入摘星院?

还不用履十年之约。

听起来似乎挺不错的。

但是,她目光落在静静地躺在榻上,气息微弱,胸口起伏几乎看不出来的,萧定瑜的脸上。

没有了以前的嚣张气焰,眉头轻皱,呼吸几不可闻,在灯光下,显得安静却美丽,苍白而脆弱。

她的心就像堵住了一般,酸涩得厉害。

对于别人来说,她可能有诸多不好,嚣张跋扈,凶狠暴戾……

一言不合就锤人,打得半残都算是手下留情。

但对自己,总是没话?说的。是她在艰难的时候伸出过援手,将自己拖离那个泥沼,挡下了许多投诸于她身上的恶意。

在这个世界上,她身边的所有?人,扒拉出来数一数,萧定瑜居然算是对她最好的人。

只要她要,只要她有,都愿意给,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大方得不得了。

她想要做的事情,她不太过问,却会在她需要支持的时候,给她撑腰,替她收尾。即使会唧歪两句,发发脾气,但是却很好哄。

就,她还是挺好用的,不应该在那些见不得她好的人算计之下,憋屈地死去。

看着?苗先生脸色越来越凝重,顾奚不敢轻扰,几乎是以气声问道:“苗先生,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苗先生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你确定这是萧世子本人吗?”

不是什么冒充的吧?

顾奚心想,看来上次有人冒充萧定瑜,先生都有心理阴影了,得再三?查问确定才行。她坚定地点头:“战场上抢出来的呢。”

哪还能有错。

“这样啊。”苗先生眉头皱了皱,既然不是西贝货,那这背后可能就涉及到别人内宅隐秘了。

靖北王府世子是女儿身,可不就是天大的秘事么?

她委婉地问道:“你和萧世子订亲已经一年多了,你知道她,嗯,身上有?什么隐秘吗?”

顾奚一怔,忽地想起来安顺长公主当年跟她说,萧定瑜不能人事的事情。

这都能把得出来吗?

果然她这一门课学得不好,是天资有?限。

她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略带羞涩地点头,声如蚊呐:“知道。订亲之前?,就知道了的。”

苗先生不可思议地看向她,震撼了全家:“这,这,这你也愿意?”

顾奚心想,我们只是单纯的合作一下而已,她能不能人事,关我p事啊!

但再借她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苗先生面前这么说啊。

只好死死地垂着?头,装出一副一往情深的样子,语气低回婉转,却有着?无可转寰的坚定:“嗯,我愿意的。”

苗先生倒吸一口凉气:“即使一辈子都不可能做正常的夫妻,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是。”

苗先生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乌黑发亮的发顶,心痛得无以复加。

我的学生,她是个怪咖。

不爱纠纠男儿,只爱女红装。

她低头看了一眼萧定瑜,看到她即使憔悴苍白,仍然非常俊俏的脸蛋。嗯,似乎明白了一点点,顾奚为什么这么喜欢她了。

就冲这脸也值啊。

行叭,可能是她不太懂年轻人的世界。

不过既然有好男风的,那好像好女风,也挺正常的?

只是这一条路难走……

咦,好像也不是很难,毕竟萧定瑜在世人眼中,可是男儿身。

就是风险有点大,此事一旦暴露,脑袋就得搬个家。

算了算了,她们自己都不怕,自己一个老人家,不好好琢磨养生,替她们担心个什么劲啊。

她叹了口气:“既然你们如此情深……”

顾奚眨了眨眼,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明明是问你她有没有救,你突然跳到情深话题是想怎么样?

“噢,你是宗师了对吧?”

“是。”顾奚不明所以地小心回答。

苗先生淡淡地道:“想必你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她的,对吧?”

不不不,顾奚心里疯狂摇头,先生你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惜一切代价了?

可是她又不能说。刚刚才装出一往情深万死不辞的样子,现在就算是想反口也来不及了。

只好憋屈地点头。

“行吧。那算她运气好,还是能救一救的。”

总不能让你未成亲就先死夫君。

苗先生有?些心痛,她那个压箱底的宝贝啊,好不容易才养出来的。

顾奚猛地抬头,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欣喜:“真的吗?”

苗先生觉得自己的心更痛了。

这都是作的什么孽啊,好端端的姑娘,偏生喜欢上萧定瑜这个假世子。这世道,可真是没什么道理可讲。

她捂住心口,冲顾奚挥手:“去将药柜里最?上面一排第三格的百年山参取下来,切一片先让她含着吊住这半口气,我去拿我压箱底的宝贝。”

苗先生前?一阵既然能够说出可以帮顾奚利用蛊虫反制对方,她自然也是懂蛊术的,而且还相当精通。

她的压箱底宝贝,就是一对同命相连蛊。

这种蛊,要说有用,它是挺有用的,同命相连,顾名思?义,就是将彼此气机相连,若一方有大难,另一方可渡元气。

要说它没用吧,普通人是用不上的,毕竟普通人的元气就那么一点,用上它,可能做不到同年同月同日生,但能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成就。

它专用于习武之人,而且条件相当苛刻。像顾奚和萧定瑜,一方重伤垂死,一方身健体壮,并且修为上稳压重伤垂死的那一方,就相当适用。

如果反过来,顾奚重伤垂死,萧定瑜毫发无伤,那也不好使,很容易达成同归于尽的成就。

这就是萧定瑜的运气了。

苗先生取出一对同命相连蛊,细细跟顾奚说了作用,也说了对她可能有一些影响,比如说,在萧定瑜好起来之前?,她得勤奋修炼,修炼转化的内力,会通过蛊虫之间渡到萧定瑜身上,助她慢慢恢复元气生机。

只要生机不绝,等她身上大大小小在伤渐渐好转起来,身体慢慢修复,自然就能好起来了。

唯一的坏处,就是顾奚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是在替萧定瑜打白工。

至于它会带来的副作用,苗先生就觉得没必要说了。

如果是一男一女,用了这同命相连蛊,很有?可能会互生好感,渐生情愫。但是苗先生不知道如果两个都是男的或者两个都是女的,会不会还有?一样的副作用啊?

更何况,都不需要同命相连蛊催发,她们自己就打得火热恨不能生死相随了好嘛?

所以这点副作用,根本无关紧要,没有必要特意提起。

顾奚倒是想了许多,暗自权衡一下,觉得即使浪费几个月的时间,也还勉强可以接受。

毕竟萧定瑜是条大粗腿,有?她在和没她在,很多事情就根本是两回事了。

为了未来的美好生活,稍稍给她打个几个月的白工,也不是很亏。

况且有?了救命之恩这一茬,日后自己想要脱身离开,她也不好意思不放人啊!

这生意做得过!

不过她还挺谨慎的,问了苗先生一句:“此前那个蛊,会有?影响吗?”

苗先生正在调药,以便一会更好地将蛊虫给她俩分别种进去。不以为然地道:“能有什么影响?你继续用内力困住它就行了。哦,对了,我研究出来了,有?七八分把?握可以反制,等萧定瑜情况好转,这条命算保住了之后,就给你弄。”

顾奚就彻底放下心来。

忙忙碌碌了大半夜,苗先生终于将同命相连蛊给她俩种好了。让顾奚给萧定瑜输入一缕内力,将两只蛊虫相勾连。

在两只蛊虫相勾连之后,她给萧定瑜把?了一下脉,同时问顾奚:“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啊?

顾奚仔细体会了一番:“觉得内力运转有些滞涩,她那边的蛊虫隐隐约约传来一股子特别难受,似乎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苗先生“嗯”了一声:“那就是对了,她脉息比之前?稍稍强了一线。”

从几乎摸不出脉息来,到若有若无,孱弱异常。

苗先生提笔写了方子:“你自己去捡药,给她煎药,一天一副,一副两次。”

人基本上是能活下来了,她就忍不住嫌弃了:“看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脏!你赶紧将她带走,回去给她好好擦洗一下,重新清创上药,知道吗?”

顾奚自然连声应下:“行行行,等天亮大家起了,我就叫两个小厮过来给她擦洗。”

苗先生打到一半的哈欠都惊得噎回去了。

这话?听着不对啊,那不是你心上人么,要死要活要在一起的未来“夫君”,就算是要擦洗,也应该是叫两个仆妇吧?叫两个男人侍侯是怎么回事?

她狐疑地盯着顾奚,发出灵魂拷问:“你是脑子坏掉了,即使她对外的身份是男子,但实际上还是个女儿家,怎么能让小厮侍侯呢?”

顾奚一时没反应过来,懵懵地道:“哦,那就叫两个侍女。”

话?一出口,她才慢半拍地会意到苗先生话?里的意思,整个人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三?观倍受冲击!

几乎是脱口而出质问“你说什么”,幸亏在出口之前?,理智回笼,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她内心一群草泥马呼啸而过,极尽狂野,还得僵着脸,顶着苗先生狐疑的目光,替自己将话?圆回来:“呵呵,我就是,太累了,一时,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狠狠地锤了一下挺尸在榻上的萧定瑜,发泄一下脑中的震憾和心头的怒火。面上还得赔着?笑脸:“都怪这家伙伤太重,让我整个人都迟钝了。”

苗先生依然冷冷地盯着她。

叫侍女也不对啊!

这不是极其隐秘,最?好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吗?

接触到苗先生那“我就看你演”的眼神,顾奚一个激灵,知道不能这么来圆。

她战战兢兢地,似乎一个大秘密被人无意得知的惊惶,小声问:“先生,我,我们只是习惯了这般掩饰。想让别人不起疑,就得自己当真先信了。叫小厮,或者叫侍女,都是掩人耳目的,抬水进去而已。擦洗这些,当然只能我亲自来。”

苗先生不知信没信,反正就是冷冷地盯着她,好一会才“哼”了一声:“将另外八盒药材都给我送过来!滚吧!看见你就生气!”

顾奚点头哈腰地赔笑,抱起萧定瑜飞快地滚了。

回去之后,越想越气,忍不住又锤了无知无觉的萧定瑜一下。

踏马的!原来是这样的不能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