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什么山寨那边,不走大路,要走这么一条弯弯绕绕曲来折去的路线。
“那不是这一路有几个我们的商号,可以再?补一批货么。”
既然是伪装成商队跑商,那自然做戏做全套了。一边走一边出一些货,再?补更多的货。
同时他们月阁的好手,也混在商队中,对面统统宣称是雇的力工,到时就留在山寨那边了。
要不然,摘星院直愣愣地安排一两百号人,押着一车队的东西,进入北境之后就消失了,别人会怎么想?
顾奚高兴不起来。
别人白送人送物资送装备,她自然是乐滋滋的。
如?果换成是萧定瑜这么大方,不遗余力地给她送,那她当然是毫无心理压力地笑纳了。
但这群祖宗除外。
说是白给,但背地里的含义,真是压塌了顾奚的肩膀。
萧定瑜却挺开心的,目中生辉,耀眼得能粘住所有人的目光。
这不就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吗?
大家都对朝廷不满,虽然各有各的不同,四?舍五入就算是同路人了!
就宽慰她:“你接着就是,该怎么做就还是怎么做。若是偷取北疆三城,也算解了先生们的一个心结。”
反正这些东西你不接,也是要搞事的。接了,就相当于大家绑在同一条船上,那就接了呗。
“你若是不接,恐怕先生们会心有挂碍。”
看着萧定瑜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真切笑容,顾奚也就默许了。
事发之后,萧定瑜虽然清醒的时候强打精神,但谁都看得出来,她郁结难消得话,这病就会拖得更久。
现在难得她郁气稍消,就顺着她一点呗。
这样她的病也能好得快一点。
车队里装的东西五花八门,有粮食粮种,各式农具,织具,布匹丝绸,还有少量武器。
甚至还有一些精炼过的铁矿石。
最要命的是,这回?混在车队里,打算送过?来就不回?去的,还有许越的先生之类的人,做机关,打造武器,改良武器,都是技术精湛的一把好手。
顾奚看到就觉得眼皮狂跳。
摘星院的先生们这是忍耐不下去,想要孤注一掷,将宝全押她身上了吗?
家底都要全掏出来给她了。
远远地,她还看到与许越凑在一起说话的严华。
她眼里闪过一抹幽光。
当年杜阁老?之事,她后来察觉严华可能有嫌疑,但因为当时自己太过弱小,又有镇国长公主的传承一事,不敢暴露,才一直隐忍不发。
现在他自己撞了过?来,那她就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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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一道的,目的地又一样,自然是两队并作一队。这样对于隐瞒萧定瑜一行的行迹更加有利。
但混在一起后,发现许越和?严华也在车队中,萧定瑜就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因为顾奚又故态复萌,跟当年在月一阁大家凑一起讨论功课时一模一样,跟那两货谈笑风生,高兴得不得了。
完全将她这个娇弱的病号置之脑后。
许越是以跟着他先生游学的名义,一起前往幽州的。而严华嘛,这次是假借他家商号的名义,来将人和物资送过?去的。
他不清楚这里面有什么玄机,自己琢磨了一下,觉得可能是院里的先生,因着两年前武林大会之事,想要在北境设一个分院?
就近培养能战之士,就近抗敌,以护大夏安宁?
按摘星院历来行事,这是极有可能的。
他对这种忠义不感冒,但也乐意给院里一个方便,拉近拉近关系。毕竟行商之人,走南闯北的,总是会有些意外发生,跟摘星院搞好关系了,万一出了什么事,也能有个求救的地方不是?
现在做生意,除了中原几州稍为安生点,往太北或太南的地方,匪乱横生,没有一定实力的商家,根本不敢将生意做过?去。
他们这样的大商号,走一趟利润极厚,但若是请的护卫不够,武力震慑不足,那就几乎是白送,还得再?赔出去一大笔抚恤金。
消息灵通的,都知道二?月初二?靖北王世子大婚,也知道世子妃是顾奚。对于大婚不过?五日,两位新人却出现在这里,这种一听起来就知道其中有很刺激内幕的事情,众人都默契地装作若无其事。
似乎两位新人出现在这里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正常个鬼啊!
这得是急行军的速度才能跑这么快!
显然就是在逃命。
否则不可能会这么拼。
而需要一个藩王世子大婚之后,连养病都顾不上?,这么着急忙慌地带着世子妃赶回自己的地盘——莫非是上位那位忍不住动手了?
思及此,严华看向顾奚和?目光就带了一丝怜悯,刚大婚就碰上?这事,简直是白送人头。
他再?看向病骨支离的萧定瑜,往日意气风发的萧世子,一脸憔悴,面色阴沉,像是被人抽离了精气神一般,再?无往日光彩。
他低垂下眼,当年若不是有人相助,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他们一家了。更别提有机会隐忍着复仇了。
他心里一动,或许,自己可以搭一把手,换来一个有力盟友?
顾奚跟摘星院关系密切,院里先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白白送死的。自己只需要出一点点力,几乎就可以借着顾奚的关系,借用摘星院的力量,去做一些,他们一直想做,也有进展,速度却过于缓慢的事情……
主意打定,严华就不动声色地将话题一转,说起些旅程见闻。
“现在东边和南边都很乱,也就是中原一带,稍微安稳一点。”
“南边那边不缺粮,地方人稀,更何况大多数地方能够一年两造,更南一些的地方,一年三造也是可以的。只可惜太乱了,粮食运不出来。”
“东南一带,以前靠海运,日子好过,这二?十多年来,因为倭寇横行,反而比其他地方更艰难一些。”
“据出海回?来的人说,海那边粮食多得吃不完,香料珠宝,黄金白银都多。人的肤色发色还都不一样,奇奇怪怪的人都有。”
说到海运,顾奚就来了兴致。她记得镇国长公主的手札里提到过,在当年大夏疆土内,北境内有两个海运港,一个是云城,一个在镜泉。
“现在不能出外海,但内海还是可以走的吧?”
严华心内一喜,面上还是叹息道:“以前出外海,多是海外诸国做交易,运回?来的多是香料珠宝黄金白银这些。”
“内海的话,不过?是沿着海域航行。以前畅通无阻,从南边,到东边,再?转向北。现在东南一带被倭寇海匪把持,几乎就断了。如?今也就扬州到青州再?到镜泉这一段海路能走一走了。”
他笑眯眯地对顾奚道:“你和?世子,若有兴趣,可以从镜泉出海,外面天大地大,物产丰饶,也不比大夏差多少。”
终于将想要说的话说出来了!
希望顾奚能听懂吧。
顾奚其实没听懂他想说什么,但是对海运很有兴趣——要是她们夺了北疆三城,也不可能就自己吃自己的啊,云城的海港码头,完全可以利用起来。
陆路上的商路会被断绝,海路上?的,总管不了那么宽了吧?
“我记得你家是闽地的,当年出海起家的?”
严华挺高兴的,觉得顾奚听懂了自己暗示。你看,这不是立马就问出海的事情了么?
“是。我祖父时,出海讨生活,后来才慢慢起家的。海船倒是有几条,但现在就用得少啦。因为海匪凶蛮,出去十艘,能回来两艘都算是不错了。不过?这是因为船上的人多是手上?有些力气会些把式而已,若是一艘船上有几个像你和?世子这般身手的人,海匪是不敢欺上?来的。”
这一下,别说顾奚了,连离他们远一些的萧定瑜,都沉默地看着他。
你会不会聊天啊?干嘛这么精准地戳人痛处,是有银钱拿吗?
严华浑然不觉自己在某些人心里,已经被反复毒打了好几遍。只觉得自己不露痕迹地,成功点拨了顾奚和?萧定瑜,深藏功与名。
以至于当他三更半夜,被顾奚潜入房中,将他掳出来。他还乐呵呵地想,定是顾奚和?萧定瑜想悄悄问他关于出海避难的事,要了解得更详细一些。
直到他听到顾奚阴恻恻地道:“杜阁老?之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猝不及防之下,他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回道:“怎么会?”
“哦,果然是跟你有关。”顾奚淡淡地道。
严华沉默了一下,才状似无奈地一叹:“我与杜阁老?无冤无仇,你想要往我头上扣,也得想想合不合理啊。”
顾奚只说了一句话,严华脸色全变了。
顾奚说的是当年她无意中听到的那句话“祖父去时,说杜启误我,当年卖友求荣,你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原来当时她听到了。
但是到底听到了多少?是全听到了,还是听到一部分?他拿不准。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办法的。冷笑一声:“你和?萧世子都自身难保了,还惦记着这一茬?”
顾奚一拳就将他打翻在地,还踩上两脚碾了碾:“杜阁老?有恩于我,少不得要替他找回一二?公道了。”
严华无论如何挣扎,都挣扎不脱。
察觉到顾奚对他的杀意,他低吼出声:“你疯了吗?都说了跟我无关!”
吼完之后,看顾奚完全无动于衷,他又能屈能伸地,低声下气地道:“虽然祖上?与他有仇怨在,但我真的没有杀他。你也不想想,凭我的本事,能悄无声息杀掉他吗?”
“再?说了,你不是要和?萧世子出海避难吗?我好心给你们出主意,如?果你们需要,也能给你们安排海船……”
顾奚听得一脸懵,等等,你在说些什么鬼话?谁要出海避难?!
不过?她也懒得解释,冷漠地道:“哦,你没本事直接杀他,所以就借刀杀人了是不是?”
严华的话戛然而止。
他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一抹脸,自暴自弃地道:“先让我起来,我再?给你细说。”
反正现在顾奚和?萧定瑜的处境,跟当年他祖父差不多,谁也不嫌弃谁,说就说了呗。
顾奚不为所动。
严华忍不住嘲讽道:“我又打也打不过?你,跑也跑不过?你,你怕什么?”
顾奚一想也是。
“我就是让人透了点风声,说杜阁老?与平东王府余孽暗中有来往。”
“监察院的人确实是来查平东王府余孽的,但是后来我听到一些消息,说有人先行动手杀了杜阁老?,是因为他手上?有什么东西。”
知道杜阁老?手上?捏着什么的顾奚略微有些心虚地别开眼。
严华给自己整了整衣冠:“我又不是胡编乱造,不过?是向朝廷告发确定事实而已,谈不上?什么借刀杀人。”
顾奚沉吟了一下:“所以,你如?此确定这条消息,是因为你就是平东王府余孽吗?”
这货是真的狠,连自己都算计进去。
严华默了一下:“是的。所以我才会愿意帮你们。”
顾奚:……
我可真是谢谢你了啊,但是不需要。
但是这个就没必要跟严华解释啦。
顾奚眼珠转了转,杜阁老?之死,大半责任在帝君指使人暗害,想要得到镇国长公主的传承。小半在她身上,毕竟是她得了传承。
噢,不对,杜阁老?拿着镇国长公主的功法,代为择徒,想传给谁就传给谁?关帝君这些货色什么事?
全都是这些人利欲薰心为人愚蠢的错!
她一点错都没有!
严华在其中只是起了一点作用,就是多了个借口发难。
罪不至死,但活罪难逃。
不如?就先废物利用吧!
至于他是平东王府余孽,还有什么捞什子海运之事,容后再议!
现在就有一件事情,特别合适带着他一起做!
一个时辰后,被顾奚带着,腾云驾雾般潜入沧城马姓人家宅子里,站在库房前,严华目瞪口呆。
“你,你,你缺钱吗?这是要来做梁上?君子?”
堂堂世子妃,有点逼格可以吗?即使跑路需要钱,也不至于要这样吧?
顾奚深沉地道:“不,是来收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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