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二?十年来,顾奚第一回,有了安心的感觉。
不是因为打下了三城,有了自己的根基。
而是因为有人?将她?记得心里,藏在心底,妥贴安放。
她?以前很不能理解那样?的一句话:岁月漫长,愿有一人?,免她?惊,免她?苦,免她?颠沛流离,免她?无枝可依。
因为她?从来觉得,没?有人?真正能够依靠,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但如今,她?并不需要依靠别人?,她?自己现在都是许多人?的依靠呢。却第一次体会到,有人?可依的滋味。
并不需要她?为你?赴汤蹈火,以身挡刀,遮蔽风雨。
仅仅只是在你?累的时侯,可以拥你?入怀,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为了准备好?一个让你?心生欢喜的家。
嗯,以后可以对萧定瑜稍微好?一点。
不将她?当小?肥羊,使劲薅羊毛了。
就好?上那么一点点,就可以啦!
她?如是想着,整个人?蜷在萧定瑜怀里,懒懒地把玩着萧定瑜虚搭在她?腹间的手。
光洁,修长,有力。
有一些细碎的伤痕,还有长期练武形成的一层薄茧。
看得出来,萧定瑜年少时有多努力了。
想起来她?二?十年努力,因着父母辈的恩怨情仇,一朝尽丧。
心里难免有些心疼。
如今想来,因着身份的原因,还有府内的明争暗夺,年少时萧定瑜表面风光,内里也未必有多好?过?。
她?们两个,都是没?有父母缘份的人?,也不知?道是谁比谁更惨一点。
嗯,那就对她?再好?一点点吧。
毕竟天下之?大,以后也就她?们两个一起相依为命了。
顾奚正漫无边际地想着,萧定瑜就从背后抱着她?,慢慢收紧,热气扑在她?颈上,声音里带着点初醒时的缠绵。
“在想什么呢?”
顾奚转过?身来,与萧定瑜面对面,鼻尖相抵,呼吸相闻:“你?醒了?”
“嗯。”萧定瑜蹭了蹭她?,略带了些撒娇的意?味:“不想起床。”
“说起来,我们是不是应该休个婚假?”
她?们都没?有休过?所谓的婚假呢!
成亲之?日猝逢大变也就罢了,后面一路奔逃。真正水乳交融之?后,也是每天都要各自忙活全年无休的那种。
现在三城在手,也还算安定,不如趁机给自己放个假?
顾奚忍着笑,怂恿她?:“你?去跟先?生们说一说?”
萧定瑜顿时哑了。
先?生们正是激情澎湃热情高涨的时侯,见天地追在后面催这催那的,还想休婚假呢?!
保准能几个白眼丢过?来,还要阴阳怪气一番:“都成亲多久了,还婚假,脸还要不要啦?!”
萧定瑜不由得悻然。
婚假没?指望,萧定瑜就又?旧事重提,不过?因着昨晚才跟人?家恩爱缠绵过?,现在也不好?恶形恶状的。
好?声好?气的,还略带了些委屈的神?气:“你?受伤了,怎么还瞒着我?”
你?说,是不是不信任我?
顾奚摸摸她?的脸,抚平她?拧起的眉头。
云淡风轻地道:“小?伤而已,何足挂齿。倒是平白让你?忧心。”
萧定瑜才不信呢:“小?伤?什么样?的小?伤,会让你?养了将近三个月,还没?好?利索?”
当我是二?傻子糊弄!
顾奚见瞒不过?,萧定瑜的手又?游移着,放在不该放的地方,只好?乖乖地低声认错。
“就是震慑惊退北疆大军的时侯,被反噬了。”她?软软地道:“我不知?道会这样?的。功法反噬,不好?移动奔波,我只好?顺势在北关养伤,温养筋脉。”
看到萧定瑜不太赞同的神?情,她?叹了口气:“近二?十万大军反扑,不行险着,根本无从震慑。恐怕三城转眼就要被反夺回去,我们这么多从,怕也是白忙一场。”
“总不能令大家心血白费,反而还搭上性?命吧?”
萧定瑜知?道她?说得都对,但还是有些难过?。
愧疚难当。
“都怪我……”
要不是她?没?有,何须顾奚如此冒险?
顾奚指尖抵住她?的唇,含笑道:“不过?是权衡利弊,做最佳选择而已。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无须因人?力所不能及的事情愧疚。”
人?就那么一点,能拿下三城,已经够惊艳的了。
何必苛责已身?
看萧定瑜一时半会的,仍缓不过?来,她?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对了,你?不是说,有好?消息要跟我说的吗?”
萧定瑜蔫蔫地道:“我重修有起色了。”
天知?道,当她?再一次感受到一丝轻微的内力生成,于筋脉内流动运转的时侯,有多欣喜。
狂喜之?下,差点没?岔了真气。
可是这份欣喜,在得知?顾奚受伤缘故后,就全数化为乌有。
还是太弱了啊。
而且太慢了。
顾奚跟她?的看法恰恰相反。
一脸惊喜地道:“真的?那太好?了!”
这说明萧定瑜之?前被损毁的根基都补回来了。
“什么时侯开始的?”
看她?如此欢喜,萧定瑜也高兴起来,骄矜地道:“快两个月了!”
顾奚眼神?微妙地看了她?好?一会,然后就无情地,一把将她?推开,自顾自起床穿衣。
浑然忘了自己刚刚才想着要对萧定瑜好?一点的事情。
哼,还说自己瞒着她?呢,报喜不报忧。
她?自己不也一样??干脆连喜都不报了!
前一刻还柔情蜜意?的,后一刻就被人?无情推开的萧定瑜一脸懵逼。
呐呐道:“这是怎么了?”
顾奚没?理她?,慢条斯理地将昨晚脱下来的衣服,再一件件地穿回去。
萧定瑜觉得不妙,裹着被子坐直起来,试图伸手去拉顾奚。
死也要死个明白不是?哪里有人?刚恩爱缠绵完,说翻脸就翻脸的?
然后她?就求仁得仁,被顾奚轻而易举地,死死按在床上,怎么都挣脱不开。
像是一条离了水的鱼,怎么扑腾,都扑腾不动。
她?哀怨地瞅着顾奚。
“嗯?两个月前,现在才说?你?怎么不两年后再说呢?”
萧定瑜立刻就萎了。嗫嚅着道:“那不一样?,这好?消息,是想要当面跟你?说的!”
顾奚强词夺理地道:“我受了点小?伤,也是想要当面跟你?说的。”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萧定瑜好?气又?好?笑,这可真是好?胜倔强到永不肯认输啊。
她?没?舍得怼回去,果断低头认错:“是我不对,不该凶你?。”
顾奚狡黠一笑,得寸进尺地道:“认错得有诚意?啊。”
“嗯?那你?说说,得什么样?的诚意?,才肯原谅我?”
“嗯,我想想啊。”顾奚的指尖滑过?萧定瑜的嘴唇,然后就被人?趁机轻薄了一下,舌尖轻轻掠过?。
她?猛地缩回手,随即觉得自己这反应太让人?羞恼了。
气呼呼地道:“我还没?见过?你?穿女装呢!不如休沐时,你?女装跟我出门??”
萧定瑜毫不为难地应下了:“没?问?题。不过?没?有合适的衣裳啊。”
顾奚自告奋勇:“我给你?做两身。”
“好?啊。”萧定瑜大大方方地应下:“亲手做吗?”
想得美!
“让人?做。”
对萧定瑜毫不抗拒穿女装出门?,顾奚还有点小?意?外,略微失望。
萧定瑜觉得好?笑。“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喜欢甚至是抗拒穿女装啊?以前一直以男儿身份示人?,不过?是为了方便。”
有时侯乔装改扮,什么样?的没?穿过?啊?还分什么男装女装。
能穿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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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奚先?是改修混元净尘卷,后来又?转天元净尘卷,前后不过?三年时间,就突破了宗师境。
她?琢磨着,萧定瑜直接重修天元净尘卷,进展可能会更快,也有可能两人?情况不一样?,会慢一点也可能。
生怕给萧定瑜太大压力,这事她?就压下不提。
每个人?情况不一样?,就让萧定瑜慢慢去感受吧。让她?自己发现修为增长飞快,也是一个惊喜嘛!
三城被其他人?打理得井井有条,顾奚的精力,大部分都在关注造船上。由于多了近百工匠,又?有足够的劳动力,再加上依然留在摘星院教书育人?的先?生们得知?三城收复,大喜过?望,源源不断地往这边送自己秘密培养的人?。
若不是有宋先?生崔山长镇着,他们恨不得将摘星院整个搬到北疆三城来呢!
以至于造船进展一日千里,在将近过?年的时侯,林先?生还说,可能会比原计划要快上三四个月就能完成。
顾奚不由得动了心思。
如果三月初能出来,那岂不是海那边的开荒耕种也可以准备起来了?
快了三四个月,赶上春耕时节,就相当于能多得一年收成呢!
她?很期待!
在年节将到的时侯,严华将最后一批支持给她?们的粮草运到,还带来一个极为震撼的消息。
江南,反了。
江南水患,而后赈灾不力,又?有各级官员层层盘剥,贪污挪用,最终求仁得仁,逼反了走投无路的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