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32章

骆奕承大队昨夜被?神秘组织诱着跑到了京郊以外,等到侯府站岗盯哨的人赶来和他说了府上的情况,他立马就严肃拧眉,慌忙又?招来另外一名暗卫。

当那暗卫如实给他禀告静慈观骆老夫人意图逃跑的情况时,骆奕承豁然大怒道:

“如此要紧的事!你怎的不第一时间向我禀告?!!”

那暗卫沮丧地跪伏下来请罪道:“回大人...当初小的第一时间天没亮就来敲您的门,您忘了?”

骆奕承回想了下,认真端详这名暗卫的模样,好像确实是?有那么回事。

但是?这名暗卫先前是?一直盯着瑶台茶肆那边的,他每每来给他禀告苏氏行举时,骆奕承都会想到如今的苏氏对他不理不睬的模样,很自然就连这名盯哨茶肆的安危也一块儿讨厌了。

那会他刚刚又?被?那个写甄玉良缘的作者气倒,原来那个作者不畏强权,陆续又?新写了一些拉踩罗大爷,细致描绘甄四娘和玉公子甜宠日?常的番外相继流传出来。

骆奕承捏着那些四娘和别人恩爱细致描写的画面,气得肺都炸了,于?是?一看见那名原本盯哨茶肆,后来去了静慈观当差的暗卫,就下意识驱赶了。

如此想来,那个胆大的曹衔勋必定已经闹到瑶台茶肆那儿了。

骆奕承意识到这些,脑子里一片空白,想到的就是?苏氏被?欺压的样子。内心一阵慌乱过后,他下意识就调转马头返程,马不停蹄地朝瑶台茶肆狂奔而去。

而念瑶也在一阵尖锐短笛声吹响以后,身旁对她动起手脚的武夫突然被?一股看不透的黑风围拢了起来,等大伙儿反应过来,大街上便成了如此的光景:

一群人高?马大的汉子身上一丝不挂,遮蔽物全被?那股黑风绞成了碎屑散落在地,就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一个个慌张失措地用手、或用刀剑遮蔽起来。路上的妇人惊得大呼跑走?,更有些泼辣的婆子骂咧地提着酸馊的馊水浇泼。

一众武夫在冰寒地冻的大街上如一只只被?驱赶的羞涩螃蟹,左避右闪。

随后又?有一阵旋风平地刮起,吹拂得众人都睁不开眼帘,就听?见皮鞭噼噼啪啪地作响,平息下来后,就发现?那些光-裸的武夫身上挨了好些鞭子,伤痕赫赫入目。

念瑶只顾得上趁机跑前去扶起那提着米粮来请她帮忙的一家子,却?不知什么时候,地上散乱的米粮已经被?一袭风全卷作了一堆,整整齐齐垒在那。

然后她一转身就又?发现?,曹衔勋竟然不见了!

等她听?见顶头一阵阵慌乱的“救命”声,她和街道上所?有人一起循声抬头仰望,竟然发现?,刚才气焰嚣张还来踹人的曹大将军此时光了身子,被?拴到挨靠茶肆不远的高?层楼阁顶端的琉璃瓦上。

光亮的琉璃瓦映衬着底下如同垂钓挣扎的鱼儿般的光-裸男子,他身上也已然伤迹斑斑的,在严寒中不停慌乱地扭动着,然后突然一阵阵痉挛,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物事,吓得抖了几抖,臊腥的尿液禁不住一泻而下,浇到了他那些同样光-裸的部下头上。

一时间大街上人头攒动,吸引了不少人前来观看。不少人掩唇指着上方发笑,有大姑娘羞得赶忙掩目逃,一些无知的孩童编着童谣在调侃道:“嘿!嘿!瓦上有只大肉虾,活泼又?惊吓...”

幸亏那样辣眼睛的场面,在念瑶抬眼准备细看之际,就已经被?一双修长大手挡住了。

她感觉鼻息间是?一股熟悉的气息,果不其然随后周琅琛邪俊的脸容隔着幂篱就凑到了他跟前。

念瑶呆愣地看着周琅琛的面容映入她眼前,阻隔二人之间的幂篱也被?他一把掀开了,然后,一朵带着清冽气息的雪梅便别到了她的鬓发间。

“小家伙,很上道啊!叔叔奖励你一个。”周琅琛歪了一边唇邪笑了一下,唇畔那枚刀斧状的钿印在她的目光下灼灼,嚣肆张狂。

然骆奕承带着大帮人马赶到时,恰恰就看见了眼前二人暧昧的举动,手里紧勒了马缰一下,马儿嘶鸣着扬蹄停下,尘灰仆仆。

周琅琛约莫也察觉到背后那道锋利刺骨的目光了,他缓缓替他的小家伙整理完鬓发,这才含笑地扭头,与他对望。

骆奕承原本就冷峻的面容,此时更是?覆压了千尺冰霜一样。

他身披的雪色披袍在寒风中鼓了起来,腰背挺立,轩昂地坐在马头上,唇角微微颤动了几下止住,极力?抑压着心底强烈翻腾着的汹涌情绪。

一袭黑衣身姿比他略高?的周琅琛会意了他那个眼神,还是?很给面子地背着手,往外退了一步,将念瑶跟前的位置让给了他。

骆奕承此时反倒不急着来到苏念瑶跟前说话?了,而是?抽空环顾了一下四周的情景,大概估摸了一下发生的事情,尔后朝后头挥挥手,示意自己的下属上去将瓦顶上的曹衔勋弄下来。

等曹衔勋青了脸被?人扛着摔到骆奕承跟前时,骆奕承又?嫌弃他没穿衣裳,怕污了念瑶的眼睛,骑马上前挡住念瑶的视线,毫不留情地踢了他一下。随即吩咐下属把裹马料还沾有硌人草料的粗麻披在曹衔勋身上,好叫他不至太丢人。

那曹衔勋裹在粗麻里却?一个劲儿躺倒在那痉-挛,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魔怔住了。

骆奕承无计可施,皱了皱眉,只得亲自下马朝他身上敲了几个穴,曹衔勋才总算平复下来。

曹衔勋意识恢复过来,甫一看见表弟骆奕承清冷拧眉的模样时,吓得心下一阵慌乱,但很快他就又?想到了什么似得,镇静下来。

他连忙裹起那张又?臭又?硌人的粗麻,硕大的身子颤巍巍地靠扶着旁边的人站起,还颐指气使地对骆奕承哑声大嚷道:“表弟!你来得正好!这妇人包藏祸心留不得,你别同意什么和离了,还是?赶紧休弃她,收回她一切从侯府带出的东西吧!!”

曹衔勋虽然拿姑母的令牌开了侯府的库房,但却?又?不知哪来的信心,他就是?认为骆奕承面对那样一个女的,理应会跟他站同一阵线,大不了到时候开库房的事情他委婉地争辩一下,就说怕他被?这女的诳,替他收起就好。

谁知骆奕承眼神肃杀地盯着他看了好久,直看得他后脊发冷,他才又?缓又?沉道:“她没从侯府带出任何东西。”

他这句说的倒是?实话?。当初苏念瑶离开侯府,确实连一件衣裳、一根簪子都没有带走?,那个她宠爱的婢子严翠,也因为主子没有带上她,独自在内宅伤心了好久。她如今的茶肆、钱财和目前的声望,全部都是?她自己挣来的,与侯府无关?。

大概也有一点这个原因,骆奕承心里才会如此苦痛难受的。

不过一看见她的旁边站着别人,他又?忍不住想跟她闹一番,仿佛只剩下那么一个拙劣的方法能够与她纠缠一般。

“苏氏,”他脚下踩着冷风,走?到苏念瑶跟前,她鬓边那朵玉雪可爱的花儿深深刺激着他,他的声音不禁冷了几分:“你之前的要求我不会答应的,大昭向来和离除非男子主动提出,否则女子也不得要求将嫁妆要回,更何况那些也不是?你的嫁妆!”

骆奕承以为这么一要挟,苏念瑶就会顾忌苏家的产业,不得不先将和离一事搁浅了。他想着只要逼她暂时不和离,他就能想到办法让她乖乖地回到他身边,还能恢复像从前一样。

经过了一次牢狱之灾,还有这次的大闹茶肆,苏念瑶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她早就彻底坦然下来,早就不为她即将要做的事情而感到惭愧了。

可以说这两?件事发生了反倒能让她彻底认清,对付骆奕承这种人不必心存道义。

“无碍啊。”苏念瑶对他微微笑了一下,那个颠倒众生的笑甚至令骆奕承一时愣住以为是?以前她对他万般柔顺的那种笑。

他失神了一会,却?反倒听?到她道:“和离书你不拟定,我已经备好一份随身带着了,你把名字署上就行。”

像梦靥一般,一份雪色用公正娟秀笔迹写着“和离书”的纸笺递到了他跟前。

他被?这份雪色的文书晃得眼睛发涩酸痛。

“你...果真想清楚了吗?”骆奕承藏在袖下的手微不可察地抖动起来,声音也快要掩饰不下去了。

苏念瑶这时将视线投向一旁的周琅琛,周琅琛回以她一个“一切安排妥当”的眼神,念瑶转回视线来,对骆奕承点了点头。

骆奕承已经彻底陷进了一个支离破碎的内心世界里,所?以丝毫察觉不出念瑶的细微行举。

他感觉眼前景象顿时漆暗得很厉害,他都快要视不清物了,喉头哽结着快将发出颤音,他咬了咬牙在袖下用指尖将自己的手腕掐出一道深邃的血痕,这才用表皮的痛楚极力?稳住自己的理智,令自我不至崩溃。

皮肉的疼痛感令他慢慢冷静下来,他靠着过人的自控能力?,最终还是?别扭地说出:“我一旦签下这份文书,你就一个子儿都拿不回了...真的,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