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翠仔细回?想起来,呆住片刻,继而点头如捣米,神色有点慌张道:“对!对!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有?那么些不妥!!”
严翠将自己当时走进林障时,迎面拂来一阵黑风,吹得她险些睁不开眼,她眼前恍惚了一下,有?些画面便映入眼帘。
起先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因为那景象只是晃了一下,就恢复了。
周琅琛脸色和以往的散漫截然不同,连忙追问严翠在那影像中是不是看见一大一小两个太阳了。
严翠讶然道:“这?...难道这?不是奴婢产生的幻梦么?周周姑娘怎地知道?”
周琅琛从严翠这?里确认了一些他猜想的事实后,一整日里神情都比较肃穆。
还会不时拉住念瑶,说的话奇奇怪怪,还欲言又止的。
念瑶在静室抄写了一整天的经文,周琅琛也拿着小狼毫和纸张,端坐在神龛上?方抄抄写写。念瑶向来看不惯他出格的坐姿躺资的,仿佛让他跟正常人一般规规矩矩坐在椅子或者?凳子上?,睡觉时规规矩矩躺床榻上是种天大的难事一般。
可他爱坐桌子,爱躺横梁,她都随他高兴好了。静室里除了她抄经文的小案外没有别的桌子,他竟能坐神龛上?!还要独坐一侧,感觉神龛随时随刻都能倾倒一边下来一样。
苏念瑶抄写经文的手停了又写,写了又停,终于还是忍不住龟毛,“啪”地停下手边的动作对着神龛上?方道:
“周琅琛!下来!来蒲团上坐着,我分一半小案给你写,你这?样我看着怪难受的。”
以往遇着这?种情况,周妖物嬉笑一番,随意逗弄逗弄她就又选取另外一根横梁坐着了。念瑶深知,也只是说说,没料想他会真的听。
谁知她这?回?刚说完,周妖物竟认真地对她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然后就真的从神龛上?下来,规规矩矩移了一个蒲团过来,和她挨头共用一张小案。
见念瑶目瞪口呆看着他,他更朝她笑了笑,表情认真得让人产生些恍惚感,道:“怎么了吗?这?不是下来了呀...”
佛经抄写到一半的时候,念瑶想要挨过去看他在写什么,妖物俱用手遮挡了,还对她笑了一下道:“别着急,以后会给你看的。等我不在你身边时,你再看。”
念瑶轻哼了哼,转过脸去:“不看就不看,那你也别看我抄写的经文。”
周琅琛好笑地用笔管点了点他的小家伙的头,就又埋头继续写了。
抄写完经文,一同离开静室返回?房间的时候,在静室外头遇上?骆奕承了。
他一手抓佩剑,另一手捧着厚厚的纸笺。等苏念瑶和周琅琛经过时,一把将佩剑搁在周琅琛跟前,阻挡他继续跟随念瑶后头,然后将那叠厚厚的纸笺捧到念瑶跟前,道:
“夫人,我给你抄的,统共三千页,比方丈要求的还多?了一千页,你明日可以不用那么辛苦抄写了。”
苏念瑶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奇怪地看了看身后表情呆滞的周琅琛一眼,好奇这?妖物这回?遇着骆奕承竟然忍得住不上?前互怼一番,又或是剑拔弩张一番,也是太怪异了。
念瑶将那叠纸轻轻推了回?去,拒绝道:“不了,骆大人,替茶肆祈福的人是我,抄写经文不应该假手于人,这?显得诚心不足。”
周琅琛跟随她走到廊道拐角处的时候,他突然大步上前,一下就抓住了她的胳膊肘。
念瑶停下来,骇怪地看着他。
周妖物支吾了一番,随后还是道:“你...呃...他...你往后...往后...”
念瑶有些受不了这?妖物今儿三翻四次的奇怪举动了,环了环臂立在那儿,挑衅他道:“往后怎么了呀?你啥时候变成小结巴的呀,是刚才被骆二爷吓到了吗?”
周妖物顿时朝她抬起一张倾城魅惑的容色,脸上的淤青痕依旧阻挡不住他容色惑人,不管面对他的是男的还是女的,都不可遏制会惊艳到吧。
然妖物情绪似乎不大高,也并未被她的话刺激到,只是微微笑了一下,附和她点头道:“兴许...吧。对了,日后你要遇上?困难...哦,我说的是茶肆有?困难的话,那家伙...那家伙应该愿意帮你的...”
苏念瑶这下子彻底懵了,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刺激到,对他发起了火,语气有?些冷淡道:“什么嘛?在说什么呀?”
“我是说...骆阴沉...骆奕承这人,我不在,他...他应能...能...”
“啪”地一声,念瑶生气地将手边辛苦写了整整一日的经文摔啪到地上,一阵风从廊道拐角处吹来,白花花的纸张“刷啦啦”地被卷拂到了半空中,如草坪上被惊吓纷飞散的白鸽。
周琅琛愕了一愕,慌忙踏空飞去拾捡,腾飞到半空忙碌,四下拉拽纸张起来。而苏念瑶则气呼呼地返回?厢房,将门牢牢地反锁起来了。
念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生起那么大的气了,回?到屋里抓起案边的素点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就反思起来。
对了,一定是那妖物古怪又善变的行为,让她彻底看不下去了。她一直就讨厌他轻浮诡谲的行为,所以现如今举止心思越发让人难以猜透时,她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就会对他这?种行为厌烦到了极致,所以才厌烦,才生气的。
念瑶想明白这些后,擦了擦沾上?糕点碎屑的唇,不再继续吃了。
门外的周琅琛敲响了几?下门后,就没了声响。
苏念瑶赶紧上榻落下帐子,认为不给他开门,那妖物一会必定也能自个蹿进来的。
他一向这?么神出鬼没的不是吗?
过了好一会子,念瑶没睡着,口渴了打算到外头倒杯水来喝,发现茶壶里的水方才还是凉的,现下变热了。心上?一喜,知道那妖物必定已经进来,便心安理得地喝了水,又躺回去了。
翌日起来念瑶没有?看见周琅琛的身影,不甚为意,便自己到静室去抄写经文。
昨儿一生起气来,如此冲动便将辛劳了一天的成果撒了,今儿得更加努力多?抄一些了。
想到这里念瑶就揉了揉酸痛的右臂。
在去静室的半道上?,红花他们几个搬了草料去马房喂马,红花停下来对主子道:“掌柜,奴婢昨儿见周周姑娘大冷天的落了水,她可没落下病来吧?”
“落水?”念瑶讶异道。
“对呀,奴婢见她在追着一张纸满寺庙飞蹿,她那轻功真的了得,不过后来那张纸不可幸免就吹到了后殿的小水塘里,她把手里的那叠经文给奴婢保管,自个跳进水塘里。虽然水里没结上?冰,但也不少冰渣浮着就是了,她那么一下水寒刺骨的...”
苏念瑶听了愣了好久,忙问红花后来那叠经文搁哪了。
红花说后来周周姑娘抓回?那页纸经文后,由于身上湿着,便拜托她将那厚厚的一叠放静室,压在墨砚底下了。
念瑶听了慌忙往静室方向奔去。
当她到了静室,推开门的时候,发现周妖物正坐在昨日的小案前书写着,见她进来还对她魅邪地笑了一下,身上还是昨日那套裙裳,外头一点水湿的迹象都没。
周琅琛掏出墨砚下压的一叠经文,递给她,得意道:“瞧,叔昨天给你捡回来了,一张不少呢。”
苏念瑶走过去,接过那叠经文,数了数,果真一张不少,而且里头的字迹清晰,没有哪张是曾落了水晕化墨迹的迹象。
念瑶盯着周妖物看了好一会儿,发觉他今儿的脸色确实不大好,不知道是不是曾落入冰雪水,冷着的原因。
她走前来跪坐在他身边,伸出雪嫩的小手试探了一下他额角的温度。
经过那次林间替她吸毒液的事情后,周琅琛哪里经得住她这般逗-引呀,身体很?快就发烫起来。
念瑶探着他的温度,又摸了摸自己的,皱起秀眉道:“你生病了呀!”
周琅琛愕了一愕,连忙摇摇头道:“没有呀,没有生病。”
念瑶盯着他看,一副这人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的样子,就又去拉拽他的衣裳,看他里头的衣物有没湿。
不探还好,这?一探,就发现只有外头的衣物的干的,里面统统未干摸上去还潮潮的。
“不成!你这?样子要冷病的,赶紧把里头的衣物脱掉。”念瑶一着急起来,什么也没想,就去脱他的衣裳。
周琅琛向来的厚脸皮,现下倒是忸怩起来,开始躲避她的攻袭。
“躲什么躲啊!赶紧脱了!”念瑶累得气喘吁吁,没好气道。
周琅琛紧张地拉严实自己胸襟处的衣物,整个人都被她惹得得心神晃荡,呼吸不畅:“小...小家伙...这?...佛祖在看着呢...”
这?时苏念瑶眼明看见了他凌乱的衣物里头藏着一张纸,她手快夺了过去,却发现竟是落入水中的那一张经文,看得出纸张曾经用火烘烤过,表面微微浮凸,只是上头的墨迹化掉了大半,已经看不清是什么了。
“你昨日落水了,就是为了捡这张,对吗?”念瑶晃了晃手边的纸,对他道。
周琅琛想夺回?,无奈她的小家伙见他上?前,立马将手中的纸背到腰后去了,他扑了个空,差点儿又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
他觉得自己的脸更热了。
“你傻不傻啊,”念瑶一本正经地教育他道,“抄写的经文没了,我再抄便是了,用得着跳进水塘里捡吗?冷着怎么办?”
见周琅琛低垂着头脸儿红红的没有回?话,念瑶以为是自己训斥的话起了效,妖物开始反思起自己来,于是语气放缓了一些,从腰后扬出那张纸,叹息道:
“所以,那叠经文里头,有?一张是你仿照我的字迹写的了?”
妖物点了点头,依旧没有?抬起脑袋。
念瑶又叹了一声,正准备将手里那张已经看不清字迹的纸撕掉,结果却遭到妖物的激烈抢夺。
“这?个叔叔我还要的!日后要当留念带在身边的!”
周琅琛突然扑过来抢夺,吓了念瑶一大跳,她一下子就被他推倒在地,幸好后方有蒲团承着。
佛前重地,就这么,一袭高大火红的妖娆身影笼罩着一具娇小暖色的身子,两种截然不同世间难得的美色碰合在了一起。
这?会儿念瑶看清楚妖物的脸了,他满脸都是不自然的潮红,那双眼尾上?挑的邪魅凤眸中,某种晦暗不明的情愫翻江倒海一般都呈现在眸色中了。
念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见妖物从她身上?狼狈又着急地爬起,并且慌慌张张地将抢到手的纸张藏进怀里,仿佛那是一张价值连城的绝笔墨宝一般,那一霎产生的怪异感和疑惑都暂时掩埋下来了。
她笑得眼眸扑闪扑闪的,学着妖物昔日的语态,小嘚瑟道:“早说嘛,喜欢的话,姐姐给你多?写几?幅裱起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