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372 番外1

谢元元有些?不太懂得,为什么?妈妈这个素来?不喜欢过?西方节日的人,总会在复活节和圣诞节的时候去陵园。

复活节的日期并不固定,今年或许是?三?月底,明年就可能是?四月初。

不管是?哪天,只要在首都,她都会抽空去。

一年两次,风雨无阻。

谢元元跟着去过?一趟,那是?一块并没有刻名字的碑。

吹了风雨侵蚀的痕迹外,再无其他。

她曾好奇的问妈妈,“这是?谁的坟墓?是?在学武则天吗?”

彼时妈妈只是?笑了笑,“不是?,空坟,给我留个警示而已。”

其实她倒是?想要做个衣冠冢。

可思来?想去也没能找到合适的遗物,索性便做了个空坟。

里面空空如也,却也埋藏着一颗最为诚挚的心。

盖伊·布兰特的死让阮文有些?意外。

苏`联`解`体?的消息传播开来?,震惊了华夏大地时,阮文早已经来?到这个国家。

解体?后的精英们会做什么?呢?

贩卖国家资产。

廉价的贩卖。

国家成为了个人的私有物。

这时候不捡漏又什么?时候出?手呢?

就像是?日本经济的彩色泡沫被戳穿后,阮文拜托荣林在东京街头廉价收购那些?文物一样。

曾经叫价千万日元的文物,如今售价不足曾经千分之一。

那些?曾经被人高价拍走的国宝,被她一件件找了回来?。

而所耗费的金钱,微不足道。

这次北上之行,阮文亦是?来?捡漏。

她动作快,在其他国家的人来?之前,已经?搜刮了一番。

甚至于离开时,她被专门护送着。

浩浩荡荡的车队从北向南,越过?国境线时,那个护送了她一路的人忽的问道:“你不认识我了吗?”

阮文这才认出?,这人竟然?是?当年那个倒爷!

她当初用一条卫生巾生产线换来?了二十辆大卡车。

而如今,她付出?了几万几十万美金的价格,换来?的除了那些?绝密的技术资料外,还有一些?珍贵的零部件。

护送自己的“黑手党人”竟然?是?当年的那位倒爷。

阮文是?真没认出?来?。

昔年的倒爷握了握阮文的手,留下了个联系方式,“如果还有需要,找我。”

看着从大卡车上跳下去的人,阮文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小纸条。

她恍惚的笑了笑,冲着那人挥手作别。

那是?一个十分忙碌的年底。

刚把东西运回国,阮文又折返前往乌克兰。

那里也有她早就瞄准了的东西。

阮文折腾了几次,等她消停下来?回家和谢蓟生、谢元元父女俩欢度春节时,才知?道前些?天盖伊·布兰特给她寄了一份新年礼物。

在看到上面的贺卡时,阮文眼?皮猛地一跳。

苏联不复存在,政府高层中向欧美“投诚”的不在少数,有些?掌握的正是?这要紧信息,比如潜藏在各国的苏联间`谍。

这些?间`谍一旦被发现,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这些?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阮文看着那硕大的包裹,她看向谢蓟生,想问却又不敢问。

其实她和盖伊·布兰特之间的交往不算多愉快。

英国贵族总是?那么?的油嘴滑舌,似乎每次见面都想着征服她。

大概他的偶像是?切格瓦拉吧,伟大的理想主义者却又不乏艳遇。

这几年来?阮文和盖伊·布兰特之间的联系很少。

唯一一次见面是?在旧金山,盖伊·布兰特向她预警,却又不是?那么?的心思单纯。

后来?阮文平安回国后,两人之间也没再有什么?联系。

微薄的国际友谊想要维护需要耗费太多的时间,何况她与盖伊·布兰特之间的关系本就复杂,联系多了会对彼此都没什么?好处。

然?而当谢蓟生微微点头,“我得到的情报,他在元旦当天饮弹自杀了。”

那一瞬间,阮文眼?泪落了下来?。

盖伊·布兰特并不畏惧死亡,不然?他一个英国贵族为什么?要去当苏联人的间谍呢。

活着不好吗?非要这样钢丝上寻找刺激。

“看看吧。”

谢蓟生并没有动这个包裹。

盖伊·布兰特很是?小心,让大使?馆的人带回来?,而不是?走的国际邮寄,这样极大的避免了阮文被牵连到其中。

人活着的时候,谢蓟生也没把他放在眼?里过?,自然?更不会跟一个死了的人计较什么?。

包裹很大,最上面是?一枝早已枯萎了的玫瑰。

玫瑰花瓣凋零,枯败的犹如盖伊·布兰特已经结束了的年轻生命。

“亲爱的乔伊,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希望这个消息并没有震惊到你。我想你那么?聪明,或许早已经这一天会到来?。我并不怨恨你不曾提醒我,毕竟大厦将倾你我又能奈何呢?”

“我曾经无数次的想过?,如果我早生四十年,或许我会成为一名战士,在战场上正面抗击纳`粹法`西`斯,或许死的轰轰烈烈,或许胸前会挂满荣誉勋章,这些?曾无数次的出?现在我的梦中。醒来?时我身边的女郎们会大惊失色,不明白我为什么?在大吼大叫,其实我也不知?道。”

“我生来?是?家族的继承人,父母对我寄予厚望,只是?他们却从来?不是?我的榜样,我的叔叔是?一位共`产`主`义战士,他被我的父母赶出?家族。他们以为掌控一切,却不知?道他们的孩子早已经成为一名克格勃。”

“我并不是?什么?优秀的谍报人才,能做的十分有限,如同我没办法阻拦这庞大的共和国的火焰一点点黯淡。乔伊,我承认我并不是?一个专情的男人,不过?我喜欢你是?真的。”

“我未曾有幸见到战场上的苏联女兵,她们脱下漂亮的裙子,剪掉长发,甘愿组成这个国家最后的防线。可是?我很荣幸,能够遇到你。很抱歉我上次的确是?想要带走你,我很高兴你能够看穿我的诡计,只不过?很遗憾,我没办法再活十多年,亲眼?看到关于我们那个赌约的最后结局。”

“我的父母在一场入室抢劫中死去,他们生前如此的体?面,死的时候却又是?如此的狼狈。我又何尝不是??我感?谢他们,留给了我大笔的遗产,曾经我想过?将这些?遗产捐赠,正如同你把自己的收入都送给国家一样。但?是?那腐朽的政府并不值得。”

“乔伊,我还有一些?遗产,这些?我都留给了你,作为我食言的补偿,我曾经不止一次幻想过?,等到我们的赌约分出?胜负那一天,作为获胜者的我该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我想过?很多,最后只希望我能够有幸得到你的一天,只请求你允许我跟随你,看着你的一天如何度过?。我从不想承认自己失败,可所有的事实都证明我失败了。”

“懦夫如我,并不想站在法庭上看到他们那些?得意洋洋的嘴脸,或许我的同胞们会欢呼一个国家的消失,可他们永远不知?道这个国家消失时,他们失去了什么?。但?愿他们永远不知?道,或许那样人生会更快活一些?。”

“乔伊,祝你幸福,也祝福你的国家强大。我所余不多,留给你权作纪念,希望当布兰特这个姓氏消失后,还有人至少还有你能记住,盖伊·布兰特曾经是?一名伟大的共`产`主`义`者。”

阮文仔仔细细的读着这封信,看着这一封不折不扣的绝命书。

她对盖伊·布兰特有浅薄的敬意,也正是?因为他这崇高的信仰。

然?而当信仰的高塔轰然?崩塌,这个英国贵族怎么?可能接受?

他不是?苏联人,却比那些?贩卖国家的“精英”们还要更布尔什维克。

英国人的遗书后面附有一张财产清单,他的所有财产都做了处理。

因为担心死后财产会被查封,在自杀前,或者早在91年8月下旬,盖伊·布兰特就做了处理,通过?各种精巧的手段转移到了阮文名下。

那是?他留给阮文的遗产,或者说是?这位共`产`主`义战士留给那东方的一抹坚持。

阮文无声?的翻看着那些?产权证书,上面无不是?她的名字。

这是?一份极为厚重的礼物。

阮文后来?再去打听,才知?道尽管盖伊·布兰特死的并不怎么?光彩,但?他的自杀保全了布兰特家族的颜面。

英国对外说法是?这位爵士因情自杀,将其埋葬在公墓里,与老布兰特?生夫妻一家三?口?团聚。

外人所感?慨羡慕的另类家庭团聚,于盖伊·布兰特而言却不见得那么?美满,毕竟他对父母并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

倘若真的地下相遇,只怕这一家三?口?不见得能够和和美美。

那笔盖伊·布兰特所馈赠的资产,阮文并没有着急处理。

她在复活节的时候,在首都的陵园里,给盖伊·布兰特弄了个无名冢。

里面只有他的那封遗书。

承蒙这位战士看得起,阮文十分感?激,但?也仅限于此。

每年的复活节和圣诞节,阮文都会来?这里看望这位故人。

述说着这片土地发生的事情。

世纪之交的圣诞节,彼时的阮文眉眼?间有岁月侵染过?的痕迹,眼?角微微的细纹无声?的诉说着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

“这些?年来?我有想过?,倘若当初我做些?什么?,是?否能够阻拦苏联的那场剧变。”陵园里白雪皑皑,驼色风衣的主人清理出?一小片,坐在了那里,不远处是?保护她的特警。

自从九三?年阮文请缨处理银河号的事件后,她便正式踏入外交部工作,身边也多了这么?几个人。

“或许我可以阻拦一时,但?我终究没有扭转乾坤的能力?,毕竟我只是?一个中国人而已。我能做的有限,即便有一些?事情无可避免,但?盖伊……”

阮文没再称呼布兰特?生,她看着那被白雪覆盖了的墓碑,缓缓起身擦去上面的积雪,“如果说当初你不得不面临理想破灭的现实,难以接受最终选择放弃。你可能并不知?道,从一开始我就必须面对这糟糕的局面,我就像是?挡车的螳螂,试图想要阻拦历史的车轮沿着原本的轨迹滚滚而来?,我没有你出?身贵族的身份,所有的一切所依仗的不过?是?那一片小小的卫生巾而已。”

好在在这场以小博大的豪赌之中,她到底赢了下来?。

墓碑上的积雪被清除干净,阮文抚摸着那被风雨侵蚀了的碑石,“希望假以时日,你能够在这片土地上,看到你曾经所日思月想的期盼。”

“新年快乐,盖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