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阿无

厉司南几乎可以说只是眯了一小会儿,五点二十,他睁开眼,外面的天呈墨黑,怀里的小猫还睡得香熟,他揉了揉姜归的头,发质很顺,竟是想赖床再抱一会儿。

不过,想是这样想,人抽出手,掀开被子的一角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床上的姜归没了温暖宽厚的怀抱呢哝一声,半梦半醒。

厉司南回头瞥了眼,见她没被吵醒笑了声。

厉司南在健身房里待了半小时后,去客卧冲了个凉,再回卧室换衣服时,姜归仍是睡得香熟。

他还记得,姜归刚住进来的前一年睡眠极浅,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立刻苏醒,以至于每天早上他这位赫赫有名的厉总裁都会像个贼一样,猫着脚下床,再猫着脚拿了衣服去客卧换。

如今,四年已过,姜归早已习惯,睡眠质量好了很多,不过厉司南轻手轻脚的习惯却没改回来。

回到现在,厉司南换好了衣服,渡到床前,凑近姜归露在外面的额头。

姜归喜欢把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一点空隙都不留,这是个不好的习惯。

厉司南纠正不了她这个习惯,只能见一次扒拉一次被子。

红润白瓷的脸露了出来,厉司南蹭了蹭她的额头,刚洗完澡的发尖有些湿凉,姜归伸出手抓了下,随即眼睛也睁开了,一片惺忪。

“吵醒你了?”厉司南声音放得沉柔,眼里装满了姜归迷糊模样:“继续睡吧,我去公司了,记得吃早饭,沈姨会催你的。”

姜归小幅度地点点头。

厉司南直起身,刚要走,就见床上的人已经跳了起来。

“我给你打领带。”

姜归仗着床高,语气趾高气扬。

厉司南依着她,主动靠近,微扬脖子:“来吧,厉夫人。”

姜归靠近,身上还穿着厉司南宽大的浴袍,整个人粉嫩白净,又显小巧。

“你一个大总裁,领带怎么打得那么丑?”姜归实打实地吐槽。

厉司南无奈地笑了,没反驳。

不过也不是姜归胡说,厉司南从小手工就不好,领带打了快十年了,评价还是一个字,丑!

所以为了集团的颜面,姜归潜心学习了领带打法,如今手法可谓是炉火纯青。

一分钟不到,一个板正板眼的领带诞生,厉司南十分捧场地亮了眼眸:“领带如其人。”

这话十分顺耳,姜归拍了拍厉司南的肩膀:“去吧,带着我领带超人的力量!”

“好。”

厉司南拿上公文包,欢快地下了楼。

早餐已经摆好,厉司南落座,他坐的很端正,又是穿着裁身而定的西装,用餐时虽然在加快速度,但仍是斯文矜贵。

刚吃完,厉司南就见沈姨走近了餐桌,表情有些局促,手揪着围裙的一端。

厉司南抽了张纸擦了擦嘴,口吻温和:“你有什么事吗?沈姨”

沈姨踌躇片刻,说了出来:“先生,下周末是阿无的生日,可不可以让他来看看我,我想给他做碗长寿面。”

厉司南到也不惊奇,沈姨是婚后老先生从老宅派来的,因为姜归喜欢吃她做的鱼,平日里,沈姨都是一副平和的样子,能让她紧张的也只有亲身儿子阿无了。

厉司南抿了抿唇,应道:“我知道了,沈姨,话我会带到的。”

至于来不来,还得看阿无自己。

后半句,厉司南没说,沈姨年纪大了,越发想要亲情的陪伴。

得了话,沈姨道了谢,欢喜地回了厨房。

厉司南拿起公文包出了门。

今早起了浓雾,不过这个点已经散开了许多,阿无已经在车旁等着了,厉司南裹了一身雾气走近。

“早,先生。”阿无的声音没了昨晚电话里的距离,更加生冷。

厉司南想起姜归十六岁的时候,痴迷那些言情小说,阿无有一天路过时姜归就悄悄对厉司南说,阿无长了一张男二的脸,却是一个男主的性格。

厉司南打量了一下阿无,沈姨长相偏和气,阿无随了沈姨的五官,骨相却立体,给人一种年轻却老态的感觉,平时他也是一副不言苟笑,深沉明事的样子,也真和姜归说得一样。

厉司南打量旧了,阿无开始困惑。

“先生?”

“嗯,你怎么脾气一点也不像沈姨?”

“……”

厉司南收回目光,上了车,刚才那话也只能是玩笑,阿无要真和沈姨一个性格脾气,厉司南大可不必重用他。

车上,厉司南滑着看着平板上的邮件,把沈姨让他带的话说了出来。

阿无沉默了一会儿:“谢谢先生,我知道了。”

厉司南关了平板,捏了捏鼻根,劝了句:“去看看吧,人老了就想要家人陪伴一下,理解一下,你也会老的。”

阿无沉默着看了眼后视镜,厉司南眯着眼,有些疲惫,他一眼就看见了厉司南的领带,一看就不是他自己打得。

沉默了一会儿,阿无果断把问题丢回给了厉司南:“先生,董事长今天早上打来了电话,说他很久都没见夫人了,希望您能带夫人去看望一下他。”

厉司南睁开眼,难得被噎了一次。

很久了吗?半个月前姜归去希州拍外景才路过买了一大堆保养品去看厉邺,回来还告诉他,厉邺精神矍铄,她到时才和老伙伴爬了山回来。

不过,厉邺这样说,无非是想厉司南去看看他,厉司南才是很久没见他了,上次见面已经要追溯到老先生的八十大寿。

厉司南低头,搓了下指腹:“这段时间姜归休息,周末我带她回老宅看老爷子。”

言意之下,厉邺要是想看看自己的儿子就自己麻溜地收拾东西从颐安舒适的山庄里回来。

“明白了,我会通知董事长的。”阿无捏了捏方向盘,在心底拿小本本记录好厉司南的话。

“事情办妥了吗?”厉司南头靠椅背,眼神睥睨。

阿无想起了那个渗着血的沉重麻袋,点头“办妥了,人已经扔到小副总家门口了。”

“厉时韫要睡到中午,我这个大哥为他准备的惊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他看见。”厉司南口吻清淡,脑海里已经自动浮现出厉时韫顶着一张和自己七分像的脸开心地大叫乱跳的画面。

莫名的,烦躁,又搓了下指腹,桃花眼沉下,长睫向下,厉司南淡笑,无奈又失望:“从小到大,我这个弟弟的手段就没变过,幼稚。”

最后两字说着有心,听着也有心,开车的阿无手紧了紧方向盘,清晰地感知到体内搏动的心跳。

厉司南转过脸,望着车窗外的慢慢被撕开的薄雾,这个城市最耀眼的建筑正在慢慢展露头角,到最后,雾散尽,最高大的建筑第一个享受阳光,越往下,就越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