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日公然答应婚事以来,展今今与卫子嗟就没再见过面了。
卫子嗟怀恨在心,展今今却悔意丛生,不过,她可没那份胆量再去皇上面前悔婚。
“罢了罢了!反正我又不是展今今!到时候我回到源村,还有谁能逮住我不成?”
想法虽好,但展今今连续几日都被展秦武束缚了拳脚。
“今今!来尝尝看,这是小厨房新研制出的甜点,从前你不是最喜欢这种口味吗?来,尝尝看!”
展今今维持着唇畔的笑意。
“今今!东街有杂耍!爹爹带你去瞧瞧!看完了杂耍,爹爹再陪你去任何你想玩的地儿!”
展今今的笑意愈发勉强。
“今今!看爹爹在街巷中给你淘到了什么好东西!布娃娃!你看她多像你!眉头一挑,双目圆睁,你动怒时不就是这模样吗!哈哈哈!”
展今今冷脸。
毋庸置疑,展秦武就是个离不开女儿的爹爹,整日嘴里眼底都离不开‘今今’二字。
他只剩展今今这唯一的亲人,自然是对她百般宠溺,然而姜一是孤儿,根本理解不了这陡然摆在眼前的亲情。
对她而言,展秦武仅是一个纠缠人的糟老头罢了。
“爹爹!我什么也不想要!您就没有自己的事吗?”
展今今终于没了耐性。
这一日,是颜蕊的生辰宴。不知为何,平日里总被展今今欺负的颜蕊竟也邀请了她前去,兴许是看在她展家威望重吧。
然而展秦武却偏要纠缠在自家女儿的身边,叫她半天移不开足。
“今今……爹爹……爹爹也是想你啊……爹爹好不容易能休战一段时间,自然是想多多陪在你的身边……”
七尺壮汉此时却像个犯错的孩童,低首垂眉地站在自家女儿面前。
展今今暗吐一口气,无奈道:“爹爹,我知道你对我好,但女儿好歹也十七八了,实在不想整日被爹爹围着转,女儿也想要自己的独处空间啊。”
“好吧……既然今今都这么说了,爹爹听你的就是了……”
展秦武的唇角尽管仍勾着浅笑,可他眼底暗涌的失落却也是鲜明的。
展今今又何尝不知道眼前人对自家女儿的爱意呢?但她不是展家千金,她不想也不愿接受这份她根本从未拥持过的亲情。
她想回源村,寻厉哥儿,仅此而已。
“爹……过些时日我得出一趟远门。”
展今今冷不丁地道。
“远门?哪里?爹陪你去!”
一对上展今今那双与热情迥然有异的双目,展秦武当即委屈地低下脑袋。
“好嘛……爹不陪你去了还不成吗……那你总得告诉爹,你去哪儿啊……你不是嚷嚷着要嫁给六皇子吗?过些时日就是你们的成婚大礼,这等关头你还想去哪儿?”
“爹,你放心,我不会耽搁婚礼的。但是……关于我要去哪儿,女儿暂时还没法透露给你。”
说完这番话后,展今今的眼底忽而蹿出某种狡黠的意味。
没错,她不会悔婚的,同时也不会与卫子嗟成婚,但她要卫子嗟成为这长晋国唯一一个被妻子于新婚之夜甩了的男人。
尚书府。
初冬,天气渐寒凉,尚书府却已高朋满座,一派喧嚷纷杂。
尚书令德高望重,其千金的生辰礼自然能邀来诸多宾客齐坐,最重要的是,颜蕊才貌兼具,性格更是温婉,实在是长晋许多贵族眼底最适宜的儿媳人选。
可惜的是,这位被长晋贵族觊觎的儿媳似乎早已有了心属郎君。
此时,桃粉色的小袄披在颜蕊的肩上,她端坐在铜镜之前,身后的青荷为她梳妆打扮。
“小姐,您生得可真是俊。稍许涂脂抹粉一番,就叫人移不开眼了,要是青荷下辈子也能长成您这样就好哩!”
颜蕊眼神低垂,浅笑道:“皮囊而已,不足挂齿。”
“皮囊生得好,就能讨到好相公!上回您在殿外昏厥时,青荷可瞧见六皇子的神态了,那担心的劲儿,分明就是极为在意小姐您嘛!”
话落,颜蕊的眼眉更为低垂,唇角勾起的弧度也愈发深邃。
“当真吗……”
“自然是真的!奴婢还能骗您不成?这长晋国就属您与清冷的六皇子走得最近,别人家的小姐哪个不羡慕您呢?六皇子在意您是明摆的事儿!”
颜蕊本还是浅笑嫣然的,下刻,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眉头不自觉地轻皱起来。
“嗟哥哥一向是清冷的,但最近……自从展家小姐的性格有变以来,嗟哥哥的脾气好似也随之改变了,常常动怒,冲动……青荷,你发现了吗?”
女子乍然抬首问道,眼底显然冗杂着某层忧虑。
“哎呀!小姐!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六皇子讨厌展家那蛮横小姐,这不都是排斥的表现吗?难不成您也想与那展家小姐同等待遇?”
青荷打趣道。
“那……那倒不是……”
颜蕊重新低下头来。这回,那抹嫣然浅笑却不见了。
“我……我只是担心这么下去,嗟哥哥会……”
颜蕊没有继续说下去,可生性细腻的她却总是能敏感地觉察出危险气息,换言之,那不是危险,而是威胁。她害怕她的忧思成为来日痛苦的征兆。
“青荷,绣球准备好了吗?”
要想让威胁不攻自破,如今只能依仗这枚绣球。
“放心吧,小姐,一切都准备好了。”
“嗟哥哥会答应吗……”
“怎么不会答应?您有情,他有意,更何况六皇子如今被那展家小姐逼婚,无论是为了他自己今后的幸福着想,还是考虑您的感受,六皇子都会答应的!展家小姐就滚到一边儿去吧!”
与此同时,大道上。
‘阿丘!’
展今今仰天打了一大喷嚏。
独自赶赴尚书府的她并没有带随行仆从,她洒脱惯了,就算当了小姐,也不愿被人整日伺候看顾着。
“该死的!谁在骂我!肯定是那卫子嗟!”
……
‘丘!’
从宫内乘着轿辇赶赴尚书府的卫子嗟打了一喷嚏。
“今日准得遇见展今今!真晦气!”
他小声嘀咕着。
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二人似乎又达成了某方面的默契。
一打喷嚏,就会想起彼此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