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卫子嗟推开的展今今撞到某人的怀中。
回头一瞧，那是一张与卫子嗟有上三分相似，却又比他温煦得多的端正脸孔。
虽不够清冷，却浅笑温情，叫人莫名被他的气质所感动。
“展小姐，你没事吧？”
男子问道。嗓音正如他的脸孔一样，仿佛令听者坠入了温柔乡中。
“没……没事……”
展今今怔了怔，呆呆地望着他。
下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手腕便已被眼前人轻执住。男子仔细端详，眉头稍皱。
“展小姐，你手背的伤势不浅，为防感染，还是快些去看诊吧。”
面对眼前人冷不丁的关心，展今今还没表达什么意见，那边的卫子嗟就已不满了。
“三哥，你何必理会她？她就是一个疯女人罢了！”
“嗟儿，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庇护心疼颜小姐，那我就关怀一下展小姐的伤情，好歹她们二人都是姑娘家，冷落一方可不是男子该有的作为。你就算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也不至于同颜小姐合伙起来欺负展小姐啊。”卫子谈仍维持着唇角的浅笑，口气却像是嗔怪。
“三哥，她的事迹你还不清楚吗？到底是谁欺负谁？”卫子嗟继续表达不满。
“坊间传闻我不管，至少我方才瞧见的景象分明是你们二人在冷落展小姐，展小姐也并未在我的眼前做出什么恶劣的事情，那我又何必以传闻来揣度展小姐的真人呢？”
“三皇子，蕊儿与嗟哥哥并没有欺负展小姐啊，是您误会了……”颜蕊也赶忙解释道。
“颜小姐，我只是在说玩笑话罢了，也并不是当真在责怪你们。但展小姐方才的确是委屈的，此时我为她说上一两句公道话也没什么不妥。”
卫子谈的情绪似是不会有过大的起伏，他那双澄澈的眸子与轻勾的唇角总是晕染着恰到好处的温润与浅笑，无论眼前这二人如何辩解，他往往能温柔地回击过去。
细微的动容悄然流淌在展今今的心间，她一直缄口不言，然而这大半日所经受的委屈的确被眼前这位初见的温润皇子消减了。
可卫子嗟却没这好心情，面对自家兄长这番温柔的还击，他最终只是发出一声‘嘁’的不平之音，继而携着身侧的颜蕊离开了此处。
临走时，他还下意识地瞧了展今今一眼，结果却发现这女子正在呆怔地凝望着卫子谈。那模样，像是被人抽去了魂魄。
“嘁。”
卫子嗟再度发出一声鄙弃的微音。
待他们二人离开，此处就只剩下卫子谈与展今今二人。展今今呆望着他，直至卫子谈的目光移来，她才慌乱瞥过脸去。
“展小姐，走，我带你去看诊。既然你委屈，那我们就在这尚书府找此处最好的郎中看诊，气气他们，叫他们心里头憋闷。”
卫子谈打趣道，弯月般的双眸深蕴起的都是温柔意。
展今今低下头来，模糊不清地嘟囔道：“我才不在乎他们……我也不委屈……”
言落，只闻眼前人忽而荡漾出一阵轻笑。
“展小姐，你撅起的小嘴巴都可以挂上一瓶油壶了，还说没委屈？要换作是我拼命解释时，还被人一把推开，我怕是要委屈得想哭。”
展今今将头埋得更低了，但不得不承认，眼前人的言辞确实有抚慰人的功效。转生以来的时日里，就属当下算是被暖意深深包裹着的，让展今今暂且忘却了‘姜一’的身份，切实感受到身为展家千金的小确幸。
“好了，我不开玩笑了，走吧，展小姐，我陪你去看诊。”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
“那怎么行？一个人看诊，多可怜啊，反正今日我无事，还是让我来陪你吧。”
……
颜蕊闺阁。
“嗟哥哥，三皇子游学何时回来的？”
“前些时日才回的宫。”
案旁，老郎中跪地为颜蕊包扎伤口，卫子嗟则若有所思地站在门处。
他莫名觉得憋闷，自家兄长归来未多久，就胳膊肘往外拐，关怀展今今，替展今今说话，干脆一并娶了她好了！卫子嗟暗自思衬着。
光影一闪而过，卫子嗟的脑海中仍残留有某段记忆，而那记忆中最为鲜明的片段则是展今今眸底的泪光。
他不敢确定那一幕的景象是不是自己眼花所致，因为他怎么也没法将恶劣的展家小姐与泪水联系到一起。
下刻，卫子嗟走向案旁坐下，悉心询问起颜蕊的伤势来。
“郎中，颜小姐的伤势如何？”
“答六皇子，您就放心好了，老夫已帮小姐包扎完毕。这些时日不要碰水，想必不出多久，小姐的伤势就能完全痊愈。”
“好，有劳郎中了。”
待郎中一走，卫子嗟的目光总是有意识，无意识地短暂停留在颜蕊的五指上。
他当然不是在怀疑颜蕊的人格，毕竟二人是青梅竹马，多年的友人了。颜蕊的脾气与性格，他实在再清楚不过，‘恶’根本与她挨不着边儿。
但不得不承认，当时展今今扑上来寻找血迹时显露的泪光无疑震撼到了卫子嗟的心扉，兴许他是在下意识为展今今这只‘猛虎’的泪寻到可靠的凭证。
无奈，搜寻半日，卫子嗟的余光中仍是那十处光洁的指甲缝。
‘我究竟在胡乱瞎想些什么？我的行为不就是在间接怀疑蕊儿，帮助展今今吗？我真是疯了！’
卫子嗟开始暗中责骂起自己来。
然而下一刻，他的脑袋忽有一抹诡异的念头乍然闪逝过。
颜蕊被展今今推倒，手心支撑在灰土里，五指里好歹也会残留灰土。
可他清晰地记得，当时他举起颜蕊的手给展今今瞧时，那五指几乎不沾染任何脏污的痕迹。
甚至……像是细心揩拭过一样？
卫子嗟双瞳稍瞠，这之后，他那细碎的余光竟跳脱于眼前人的五指，鬼使神差地不断游移在颜蕊的衣裳上。
终于，在与颜蕊谈话的间隙中，卫子嗟乍然发觉到女子衣摆偏后处那些不算明显的细微血迹。
不多不少，恰好五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