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小姐,许久不见啊。”
一声清脆的幽声响于门前,门被悄然推开,眼前冉冉出现的竟是一张煞白的脸孔,目光更是古怪离奇。
说实在的,哪怕如今正身处于无望的情绪中,展今今还是被这女人的出现吓了一跳。
她不自觉放大了瞳孔,却又在瞬息之间收回了所有讶异的情绪。
“是颜小姐?你怎么来了?”
不算厌弃,也不算欢迎,展今今没打算起身,就只是这么坐着待客。
就算时至今日,她对眼前人依然亲热不起来,她同情颜蕊的遭遇,却也不想就此与她拉近关系。
最主要的是,眼前人今时的穿着实在有些奇怪,乌丝稍显凌乱,衣裳更是寻常百姓家的款式,她何时变得这般朴素了?
“自然是来看你的,听闻展小姐有幸怀了六皇子的孩子,如此福泽,谁不想来沾一沾呢?”颜蕊缓步走来。
展今今冷哼不断。“福泽?有幸?只是你一人这么觉得吧?为何不说是卫子嗟有幸与我有了孩子?我又不是非他不可,倒也不必把他描述得这般珍稀。”
言辞之中,尽是对那男人的奚落与厌弃,是个明耳人都能听出。
然而,当下的颜蕊却是糊涂的,她甚至觉得眼前人就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向自己夸耀着如今的日子,炫耀着她所受得的宠爱。
因此,颜蕊唇角勾留的笑意始终并没那般灿烂。
“展小姐,我可以坐吗?”
“坐吧。”尽管不情不愿,但展今今终还是说不出赶人的话。
可当颜蕊坐下之后,她却又后悔了。
自己与她聊什么呢?本就被一团烦躁堆砌着心扉,如今却又来一惹人厌的女子,展今今如坐针毡,真想当场跑了去。
“展小姐怀了多久了?这肚子还没大呢。”
“刚怀没多久,我可巴望着这肚子大不起来,最好当初只是误诊,我压根就没怀身孕。”展今今带着一丝怒气回答道。
“展小姐说笑了,有身孕岂不是一件喜事?我倒还真是没见过有哪个女人家愿意自己空欢喜一场的。”细碎的余光始终攀爬在眼前人的脸上,颜蕊愈发看不懂展今今的心思了。
“可我就是不想怀,尤其是不想怀上卫子嗟的孩子!怀上谁的都可以,就是不愿帮他养胎!”展今今义正言辞,渐渐忘了自己对颜蕊本来的厌弃,反倒是对她吐起苦水来。
一想起卫子嗟,她就浑身难受,恨不能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那恶劣的态度。
坐在她身前的颜蕊一怔,似是没料到展今今能亲口说出这种话,而她那坚决的态度似乎也并非佯装。
下一刻,她跟着展今今的措辞冷不丁地道:“既然展小姐不想要孩子,完全可以打掉,为何迟迟没动手呢?说到底,心里头还是想为六皇子诞下一子的。”
“你瞎说!我才不在乎……”展今今脱口而出的话突然被噎在了嘴里,她以极为幽深的目光打量着身前人,困惑与警惕激增。
“我打胎与否貌似与颜小姐无关吧?颜小姐说这话是撺掇着我打掉孩子吗?我知晓您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但您也没必要坏到这种程度。不辞辛劳来此,就是为了让我打掉孩子吗?你这女人也太阴险了吧。”
展今今微眯双眸,下意识地抚住自己的肚子。
毫不避讳的言辞令颜蕊有些难堪起来,毕竟生于大族世家中的她这辈子也没遇见过像展今今这等口无遮拦,毫不给人留面儿的粗鲁女人。
“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你再不走的话我就叫人了!”
这一刻,展今今才骤然醒悟过来。原来自己并没有那么想要肚中的孩子葬身黄泉,说来说去,他是自己身上的一块肉,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不相干的人觊觎。
她猛地站起身,手指门外。
下一刻,颜蕊当真乖乖听话了,她往门前走,然而最终竟不是走出此间屋舍,反倒是把屋门紧闭了起来,并且锁上。
展今今只觉不可思议,如今心存歹心的人居然都这么光明正大了吗?
“救命啊!这里有疯子!救命……”还没等她把口中的话喊完,门前的女人就乍然掏出刀刃,二话没说,直接向她冲来。
刚怀身孕的展今今不敢有太大动作,手边没有利刃,她只能勉强躲闪这疯女人的袭击。
幸好,颜蕊再怎么说也是个从小长在深宅大院,娇生惯养的千金,就算失去理智时,动作仍显得那般迟钝与笨拙。
笨拙到,就连受害者都发出了声声嘲笑。
“颜小姐,你不会伤人就不要伤了,去去去!你现在就离开,我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今日什么也没发生,可如果你不听话的话,那抱歉,我只能把你交给卫子嗟了。”
“展今今!你无需在我面前炫耀你的宠爱!我根本就不在乎!”煞白的脸孔愈发扭曲狰狞,颜蕊手提利刃,坚持不懈地向躲闪的女子扑去。
走廊中,似乎传来了脚步声,这让进退无门的颜蕊变得疯狂起来,她不想让早已沾染上狼狈的自己以凄惨的面相被人抓起来,至少在走投无路之前,还能尽力做出些令自身的灵魂得到慰藉的事情。
下一刻,她奋不顾身地再度扑来,得瑟的展今今在后退的过程中不小心踩到了歪斜的凳子,‘砰啪’一声往后倒了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颜蕊抓准时机刺向她,凶狠的目光始终紧盯着展今今的肚子。
而也正是同时,展今今为维护自己的孩子,下意识地便用手臂阻挡,肚子是保住了,但是她的手臂却完全被她当作防御的工具,颜蕊紧持的那支匕首完完全全地贯穿了进去。
“疼……”
眩晕袭来,血色滴落,展今今疼得直想作呕。
但偏偏在这等关头下,她的脑海中竟闪现出卫子嗟当时的奚落:这么怕疼?还想打掉孩子?我告诉你,打掉孩子可比现在疼得多!
在昏厥之前,展今今彻底醒悟了。
她根本就不想失去肚中的小生命,更何况,这是她与卫子嗟共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