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为母则刚

翌日。早肆中,又响起了一如既往的叫卖声,和煦的阳光铺洒在每个早起者的面庞上,一切似乎仍旧这么安谧和谐,毫无改变。

巷弄中,一男子浑身染血,衣衫褴褛,左手始终搀扶着右臂,看上去十分痛苦。

他挣扎着看了看周围,确认无可疑人员之后,才敢一步一步踱着出去,每走一步,脚下就会多一片血,他手中的利器已经完全变形了,似乎是不久前才经历了一场大战,脸色已经不见任何红润的迹象。

他咬着牙,一步一步往外走……

……

很快,卫子谈的府上响起了久违的敲门声,虽然他并没有成婚,但一直都是住在外头的,而且他的府宅尤为隐秘,一般人找不到这里。

下人狐疑地开了门,却见一位血迹斑斑的男人刻倒在地上,倒在了一片血泊里。

看门的护卫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发生了什么。

……

……

当这位倒在血泊中的男人再度醒来时,第一个瞧见的人乃是卫子谈。

“六弟,你还好吗?”往昔的笑意不再,卫子谈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如果事情不危急的话,此时六皇子不可能会倒在这里,更不可能会主动来找自己。

他知道,背后的人也许已经开始行动了。

六皇子醒来后,口中第一个道出的名字是展今今。

“今……今今!今今!”他几乎是在噩梦中醒来,额头上还冒着层层的冷汗,冰冷的手脚更是止不住地颤抖,卫子谈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模样。

“六弟,到底发生什么了?”卫子谈一把握住他的手。二人刚联手时,他怎么也不可能料想到如今二人的关系能够如此亲密,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在这段时日的相处中感受到兄弟情的珍贵美好。

如果在以前,他一定会幸灾乐祸于眼前人的遭遇,但现在却恰恰相反。

他与卫子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缺一不可。

“今今……今今被抓了!快去救她!快去救她!”卫子嗟回握住卫子谈的手,一双渴望焦灼的目光像是要顷刻滴出血来。

“好……好!你先不要着急!我一定会去救她的!你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现在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床上的男子像是失了神,或者说在绞尽脑汁想着什么,总之那绝望的目光昭然若揭。“是啊……她在哪儿?她为了救我被那群刺客擒走了,我也不知道她现在究竟在哪里啊!”

他急得像是要哭了一样。

显然,如今展今今的处境几乎九死一生,而且她还怀有身孕,那群刺客铁定不会手下留情。

“是卫徽!一定是他!没想到他的野心居然这么堂而皇之!这小太子接过来没多久,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杀了我吗!他简直是畜生!”

卫子嗟的情绪肉眼可见的激动,自从醒来之后,他的身子就没停止过颤抖。

他挣扎着想要下床,然而他每每挪动一步,溃烂的伤势就要再度蹦出血来。

一时间,处处可见猩红,实在惨不忍睹。

“好了!六弟!你冷静些!如今不是胡闹的时候!相信我,展小姐她一定会没事的!”

“她离开了我还怎么对抗别人?那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畜生!他们不会善待展今今的!”卫子嗟声嘶力竭,嗓子却早已沙哑含血。

卫子谈一把将这胡乱动弹的男子推在床上,一本正经地警告道:“够了!卫子嗟!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你忘了我们最初的目的吗?你现在贸然前去找人,不但什么也找不着,最后也许还会偷鸡不成蚀把米,直接被那群刺客擒拿住。就此,背后之人的目的就得逞了。”见眼前人似乎冷静下来了不少,卫子谈才坐在床边,继续苦口婆心。

“你相信我,他们最终的目的是除掉你,而你是最难处理掉的对手,如今好不容易拿捏到你的把柄,他们怎么可能愚蠢到立即毁灭呢?六弟,你好好想想,到底是保着展今今的性命对他们来说更有利,还是一举杀了她更有利。”

卫子谈的言辞似乎在一定程度上安抚了眼前人焦灼的心灵,但人终究不是完全的理性动物,感性层面上,卫子嗟仍旧痛苦。

他低垂着面庞,表情很沉痛。“如今我到底该怎么办……我不能没有她我真的不能没有她……”

“你放心好了,我们一定可以把她救出来,我相信,她也不是那种随意就能屈服的人。”

卫子嗟的目光愈来愈低,最终,一滴热泪混合着血水滴落下来,卫子嗟悲痛的容颜已经惨不忍睹了。

下一刻,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骤然抬头,目光尤为坚定。“直接和背后之人挑明吧!以我的性命去换回展今今的性命!如今能保下她性命的最安稳的法子也就只有这个了!”

“六弟,我看你是疯了不成!我知道展今今对你来说很重要,但是你也不要忘了自己身而为人的价值!为了别人牺牲当真有这么值得吗?你难道想要瞧见那对父子就此彻底掌握权势,一辈子沆瀣一气吗!”卫子谈也激动起来。在他看来,为儿女情长牺牲性命是最不值得的做法。

“我当然不想!但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无辜的人因为我的阴谋诡计而牺牲了性命!更何况她的肚中还怀有我们二人的孩子!他们都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啊!”

卫子嗟再度试图下床,却被卫子谈轻而易举地制伏在床榻上。“卫子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最好不要胡闹!我答应你,绝对会把展今今救出,但你也要答应我,一切皆为大局考虑,为你自己的身体考虑,你不准胡闹!”

丢下这句话后,卫子谈当即拂袖而去,决绝的脚步中不含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这之后,门紧闭,只剩卫子嗟一人被困束在房间之中。

他使劲捶着自己病态的躯体,血色愈发鲜红流溢了……

……

与此同时,身陷囹圄的展今今并没有让卫子谈失望,她的确还活着。

不仅活着,还活得很好。

虽然手臂上的伤势有些严峻,但幸好并未伤及腹中胎儿,这已经是她求之不得的幸运了。

此时,她被锁在一间隐秘的屋舍里,此处除了蟑螂与老鼠与她作伴,什么都没有,甚至就连多余的日光也没有。

看来,卫子谈的猜想是正确的。这群人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展今今,而是卫子嗟,不过,如若想要擒获住卫子嗟的性命,势必要拿展今今的性命作为诱饵。因此,如今的她还能如此安然无虞,甚至就连腹中的胎儿也没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毕竟孩子与娘亲的健康是一体的,如果孩子受伤,娘亲也难免伤害。

很快,门被打开,外头的光亮终于散透了进来。

一黑衣人拿着食物进来,都是粗茶淡饭,没什么好吃的。

“站住!”展今今大叫一声,像个青天大老爷一样,流里流气地吩咐起来。“喂!这就是六皇子妃的待遇?你们如果想要把我当诱饵,那就好好招待我,得罪了我你可担待不起!”

从前无所畏惧的性格似乎又恢复了,对重生的人而言,生死之事皆是小事,大不了再重新投胎一次呗!最重要的是,展今今相信卫子嗟会来救她,而且以他的能力,根本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那黑衣小哥皱眉,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满脸鄙夷,笑声不断。“臭娘们!我干这行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见到像你这样高高在上的阶下囚!你不会不知道诱饵最终的结局都是什么吧?死的死伤的伤,总之没一个好下场!你和我在这儿狂什么狂呢!”这黑衣小哥双手交叉抱胸,白眼都要翻上了天。

展今今摸着自己的孕肚,对这男人的话充耳不闻。反正他说他的,她展今今要是怂一下算她输!

“你就不怕我是万一?万一到最后我安然无恙地出去了,你就不怕你被我报复?”坐在草垛上的女人挑了挑眉,挑衅道。

“嘁!我才不信!你不可能活着出来的,相信我。”黑衣人满脸都是得瑟,一脸的横肉肆意舞动着。

“真的吗?”不知为何,展今今的淡然与唇角的笑意都实在太过超乎寻常了。

“不然呢?你不会以为你当真能够逃出去吧?”黑衣男子只是嘲笑。

下一刻,展今今突然勾起唇畔,流露出一抹尤为狡黠的笑意来。“逃出去?我可从来没说过我要逃出去啊。”

“那你还想怎么出去?被人救出去?六皇子有这个本事吗?他不可能知道你在哪儿的。”

这男人说得信誓旦旦,横眉冷目的面相皆是对地上这位弱不禁风的女子的不屑。

不过,当这抹念头刚起之际,这黑衣男子的死期就已经注定了,展今今可比他想象中残酷凶狠得多。更何况为母则刚,岂不是更叫她无所畏惧的脾性再度升华了一番?

下一刻,地上的女人突然抬起头,一猛子拿起手中的碎碗片扎在眼前人的脖颈中,没有任何犹豫,一湍血色当即从肌肤中流下,黑衣男子甚至都没来得及呜咽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