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与南野秀一告别后,雪路便出了空间,外面夜色阑珊,她也很快乘着夜色睡去。

然而刚一进入梦乡,她就突然被一阵嘈杂纷乱的声音吵醒。

怎么了?难道是又有客人来闹事了?

这样想着,雪路内心毫无波澜地打了个哈欠,准备转个身继续刚才的美梦。

也不怪她淡定,这种事情在花街还是挺常见的。毕竟大家都是带着压力来到这种地方的,再加上比起人类来说,妖怪本来就更加暴躁易怒一些,发生一些摩擦是很正常的。

嘛,但无论如何,这些事情和她也没有多大的关系,最终狸猫小姐们都会很妥善地把这些事情处理好的,所以她还是继续睡吧。

然而,雪路刚一闭上眼睛,就感觉到自己屋子里的门被暴力地推开了。

“谁?!”她立刻警惕地盯着门口站着的人问到,然而当她看清了来者的样子,却又不由自主地愣住了,“巴卫?”

“你怎么会在这里?”话还没有问完,雪路便发现对方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她立刻走到了巴卫的身边,急切地问到:“你怎么了?”

然而巴卫此时却好像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了一样,只是一味地喘着粗气,下一秒便跌落到了雪路的身上。

“巴卫?”勉强接住了对方,雪路这时才注意到,巴卫身上竟然有一条又粗又长的伤疤,这条伤疤从他的左肋开始,一直延伸到他的右肩,覆盖了他的整个左胸腔。

血液从伤口处源源不断地流了下来,染红了巴卫身上精致的羽织外套,雪路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因为不小心触碰到对方的伤口而沾上的鲜血,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我去找东西给你包扎一下!”她说着,就要起身,然而还没等她站起来,就被巴卫一把拉住了手腕。

“巴卫?”雪路有些不解地问。

“别管我了,雪路,”重伤中的巴卫没有了平日里游刃有余的样子,此时,他艰难地抬起头来,神色凝重地对雪路喊到,“快逃!”

到底发生什么了?

看着巴卫如此严肃的样子,即使雪路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也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她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就听到了屋外有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正一遍又一遍地、不耐烦地呼唤着巴卫的名字。

于是一瞬间,雪路便明白了过来,“有人在追杀你?”她低头向巴卫问到。

而此时已是自顾不暇的巴卫听了她的话后,一边捂着自己的伤口,一边有些急切地喊到:“这和你没关系,雪路!”

“是吗?”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听了巴卫的话后,雪路非但没有走,还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喂,雪路,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看着雪路的动作,巴卫气得控制不住地咳了起来,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渗出,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沾满鲜血的掌心,随即便强撑着想要站起来,“都说了让你快逃了!”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雪路打断了——

“我不走。”她坚定地说到。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话一样,巴卫惊讶地抬头,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幽深而又美丽的黑色的眸子。

而此时此刻,在昏黄的灯光下,那双美目的主人,容貌昳丽的少女也认真地对上了自己的眼睛,不仅如此,巴卫还听见对方一字一句地说到,“如果我走了,那巴卫该怎么办?”

“……”呆呆地看了雪路一会儿,巴卫便将脸撇向了一旁。

“怎么了,巴卫?”看着他这副沉默的样子,雪路有些不解地问到。

然而雪路的话却并没有得到回答,容貌俊美的狐妖就这样沉默着,任由银色的长发从他的肩上滑落,而他却像沉思一般半阖着眼眸,叫人看不明白在他到底想些什么。

“……”过了良久,巴卫才缓缓地张了张唇,喃喃到,“切,假好心。”

“随便你怎么想,”面对巴卫的质疑,雪路倒显得很坦然,她无奈地谈了口气,实话实说道,“总之,我只是做不到见死不救罢了。”

“喂,巴卫!快滚出来!”听着声音马上就要到门外来,雪路也没有时间继续解释了,于是,她用力拽了巴卫一把,道:“接下来,按我说的做。”

“轰——”一声巨响后,雪路房间里的门便被毁掉了,随之而来的还有漫天的粉尘。

待粉尘退下,雪路才终于看清了来者的模样——一个身材魁梧的、梳着奇怪的发型的男人。

这个自称是战神的男人还没等粉尘褪下,便大步走进了雪路的屋子,他四处打量了打量周围,却发现屋子里只有雪路一人,便恶狠狠地质问到:“喂,女人,有没有看见一只受了伤的狐妖?”

“没有,”雪路面色如常地回答到,然而藏在被子低下的手却下意识地握紧了巴卫。

“真的?”因为这是最里面的一间屋子,所以战神就不由得多怀疑了一些。

“……这个屋子一共就那么大,如果藏了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不知道您到底在怀疑些什么,”顿了顿,雪路有些嘲讽地说,“况且,这里就算再旧再破,终究也算是女子的房间,战神大人,您还打算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啧,你这个女人……”被她堵的哑口无言,战神虽然生气,却又不好意思对她做些什么,最后便只能忿忿地离开了这里。

目送着战神离开,雪路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连忙掀开了被子,却发现小孩模样的巴卫正张着口,艰难地呼吸着,本来十分可爱的脸颊此时变得十分苍白。

担忧的地摸了摸他的额头,雪路惊讶地发巴卫现在的体温高得吓人,她不仅有些慌了

——“巴卫!巴卫!”

完了,已经晕过去了。

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看着现在神色无比痛苦的巴卫,不知怎么的,雪路突然想起了自己救起杀生丸的那一天。

犹豫了一下,雪路抱着他进了空间。

**

好热……好痛苦……

不断升高的体温令巴卫的意识逐渐陷入了一片模糊,但尽管如此,胸口上巨大的伤疤也仍然在源源不断地带给他难以忽略的疼痛。

救命……谁来救救我……

仿佛坠入了无尽的深渊,识海里,只有他一人带着满身的伤痕、鲜血淋漓地被困在了不知名黑暗中,找不到出路。

四周寂静得可怕,也冰冷得可怕,阵阵的孤独感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在黑暗中不动声色地伸出了它的触手,悄悄地地向巴卫袭来,而他却无法摆脱,只能静静地站在黑暗里,任由溺亡的感觉如潮水一样将他笼罩。

名叫孤独的怪物盘旋吸附在巴卫的身上,张牙舞爪地汲取着养分,而几乎要被怪物吞噬掉的巴卫却在深渊底部缓缓地向上伸出了手,不知在乞求些什么。

然而,没有人回应他。

——也对,不会有人来的,我在渴望些什么?

嘴角僵硬地支起了一个弧度,巴卫把手盖在了脸上,自嘲地想到。

而另一边——

“救命……”雪路听见怀里的巴卫眉头紧蹙地喃呢到。

“巴卫……”从未见过巴卫如此脆弱的样子,雪路听了他的话,不由得一愣。

然而,随后她便想起了很久之前就听过一种说法。

那种说法说,人在生病的时候,心理也会受到身体的影响,不由自主的变得脆弱起来。

而现在的巴卫应该也是这样吧。

雪路垂眸看着怀里的巴卫,下意识地想到。

没有了强大的身体作为支撑,过去深藏在内心里、甚至是被忽略掉的细小的情绪都会冒出头来,轻易地就能把人击溃。

而应对这种局面时最好的方法,就是来自亲人与爱人的关心。

虽然清楚地明白自己与巴卫非亲非故,但雪路知道,现在除了自己,无人能够带给他关怀。

于是她一边飞快地往灵泉的地方跑去,一边轻抚他的额头,一边轻声地安慰道,“再坚持一下,马上就不痛了……”

**

好舒服……

混沌之中,感觉自己被人抱着、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凉凉的水里,巴卫紧皱着的眉头不由得缓缓地舒展开来。

“没事了,没事了……”轻声的安慰在耳边响起的一瞬间,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似乎终于亮起来一道光。

是你吗,雪路?

马上就要被孤独吞噬的狐妖终于在最后一刻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想到。

好温暖……

银发的狐妖垂眸想到,被纤长的睫毛半掩着的眸子里满是复杂的感情。

好想,把……据为己有……

这样想着,他缓缓地把手放在了胸口上——

心,好像被夺走了。

**

站在灵泉之中,看着巴卫的伤口逐渐结痂,雪路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转身出了空间,雪路小心翼翼把小孩子模样的巴卫放在被窝里。

看着熟睡的巴卫已经没有了当初那副痛苦地神情,雪路也不由得微微一笑,随后她伸手摸了摸巴卫的额头,发现温度还是有些高时,便打算去弄些凉水来湿敷一下。

可是,刚要离开的那一刻,她的手腕便被抓住了——

“别走。”细小的喃呢声骤然响起,又很快便消散在空气中,让雪路几乎要认为自己听错了。

然而——

“雪路,别走。”

躺在床上的、小孩子模样的巴卫痛苦地皱着眉。

看他又皱起了眉头,雪路内心十分不忍,于是她叹了口气,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巴卫的头,对他承诺到:“好,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