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钰修炼的功法,本来就让感知十分?敏锐，几乎是直接指向天地法则，万物秩序。被林朝华提醒之后，他也就注意到了这座宫殿里的几处不协调之处。
所以相当配合。
对王座之人行过礼,并且得到了认可之后,就走到一边，从一座剑架上,取下了一柄装饰用剑。
虽然说摆在这宫殿里是装饰,但其实也是一柄上等的好剑了。
外面的壳子是幻影,剑却是真的。
谢钰从承钧的反应上确认了这一点。
不过，现在的他已经明白：决定是否执剑的人,应该是他。
他握着那柄带着诸国时期风格,剑身宽阔、分?量颇重，貌似还是青铜器的长剑,走到了那具正在挣扎起身的上古甲胄身前。
“蛊惑君王的方士,既然敢来此处复仇,就站起来与我一战。”谢钰说。
上古甲胄对这话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按照它自己的节奏继续爬。
林朝华很想捂额。
认真的讲，谢钰这文质彬彬的语气，是真的和他现在的“外壳”不相配啊！果然这家伙以后起外号也只能起成“君子剑”之类的吧。
明明在北疆战场上混迹了几个月。
下手?不肯下黑手?就算了，嘴炮都能如此软绵绵。
幸而,嘴炮也不是这件事的必经环节。
也亏得他性格足够好，嘴炮放空,也只是站在那里，等待甲胄爬起来。
鉴于大家都不知道谢钰这个外壳到底该是怎样的性格，倒也无人对此表示异议。
谢钰等了差不多足足有一百吸的时间，上古甲胄终于踉踉跄跄的站好了。
林朝华不知道自己是否错觉：这上古甲胄其实可以更快一点爬起来的。但它?似乎不肯使用“跪”这个姿势,这让他“爬起来”的过程之中，多费了不少劲。
而这上古甲胄站起来之后，主动退了两步。
它?的甲胄上伤痕累累，甲胄内真的是只剩下了一具骷髅。但骷髅的双眼之中，却出现了两团火光。
谢钰的目光微闪。
他忽然快步跑到兵器架上，又取下了一柄刀，扔到上古甲胄的跟前，“既然要打?败你，当然不能让你没有武器。”
确实，这个上古甲胄在魔兽野猪群身上的时候，就没有“武器”这样的部件。从战场上往这处陵墓冲的时候，也没有拿上武器。
既然是方士？他会使用武器吗？
林朝华发现，王座上的人身体坐直了——说起来，这大殿上武器架不下十?个。哪怕是有以武器作为摆设的风俗，这么多的武器架也足以证明武烈王“好武器”的记载不假。
宴乐是可以配剑的。
有专门的仪式用剑。
但在王座之人的身上，也同样没有佩戴刀剑。
伤痕累累的那具上古甲胄眼中光芒闪烁，捡起了地上的刀。然后举起刀，以刀柄拍在了自己的胸口。
林朝华目光微凝。
下一刻，这甲胄就以之前冲向击鼎声的速度，飞快的冲向了大殿门口！
“拦住他！”王座之人下意识的喊了出来。
在下面的桌子上，也有人本能响应的站了起来，身上凭空出现了一柄刀，拦向了上古甲胄。仓促之下，被直接击飞。
上古甲胄没有恋战。
但王座之人终于反应过来，笼罩在整座大殿内的力量被调动、集中，空气凝成了千钧巨石，将甲胄给困在了距离大殿门口只有数米的位置。
林朝华见此机会，却是离开了桌案。
在大殿的力量被完全调动起来去锁定?上古甲胄之后，她却是调动起了最大的速度，如一缕青烟一般，冲出了大殿的殿门口。
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压根儿没人反应过来。
但是当然，似乎，应该有人反应过来的。
见林朝华的身影从大殿门口消失，哪怕是鉴古司的人，这会儿都察觉到了不对，目光纷纷隐晦的投向了王座上的人。
哪怕那上古甲胄在无形的囚笼之中不断挥刀，刀法看?起来还颇有些精妙之处。也无法再引起他们的注意。
笼罩在大殿之中的力量，让他们一个个的不敢轻举妄动。知道哪怕是先天也会被那样的力量震杀。
但上古甲胄的事情，和林朝华的趁隙逃脱，却清楚的告知了他们一个事实——那王座之人，对这大殿的掌控并不如意。
光是让那个上古甲胄有挥刀的余地，就能说掌控得并不算好，浪费力量。
可如今，王座之前，又拦了两个金人……
谢钰最直接，在看了那上古甲胄之后，却忽然转身，长剑向王座一指，“汝为何人！？”
——这怕不是楚烈王！
*
而最先察觉到“掌控不如意”的林朝华，这时候却是笑眯了眼。
此时再往自己身上看?，已经是为了赶路而穿的那身骑装了，再看?不到身上笼罩的“幻影”。果然那“外壳”，也是那大殿的一部分。
就不知道是设定?，还是记忆……之类之类的。
林朝华没有回头打探的兴趣。
谢钰已经了解情况，相信他和慕余曦想跑都能跑掉。她现在更想知道这到底是哪儿，而且，找到窦琥。
之前那王座之人和鉴古司的人的谈话，让她颇为在意。
林朝华再次打量四周。
现在看，身后应该是正殿，正殿的殿门是关闭的。而不像在里面看到的那样敞开。在正殿的殿门前，是一个巨大的祭台。
祭台上空无一物，但有些地方应该是干涸的血迹。
祭台的两边，有两条通往正殿的玉道。
但自然是无人行走。
在往边上，能看到高大的树木，已经高大的宫墙。
树木全都是一种质地无法达到玉石的等级，但也光滑细腻的材料雕刻，全都栩栩如生。宫墙高耸，隔绝内外。
但哪怕是诸国时期的王宫，也不可能只有正殿、祭台和宫墙吧？
有那雕刻植物的功夫，还不能建造几座宫殿出来？
楚烈王又不是英年早夭，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建造自己的陵寝。
林朝华摇摇头，也没有多想。反而觉得这样省了自己探索的功夫——既然周围没有建筑可以探索了，那就往后面去看?看?呗。
就是……也不知道那上古甲胄闯进来，又是闯到了哪里？那些金人，现在是在何处镇守？
林朝华干脆绕着正殿往后走。
绕过正殿，她就发现，她就发现了一座荒废的花园。花园之中，没有采用那些石料雕刻花朵树木，而是只剩下了一些看?着能随时随风飘远的枯枝败叶。
依然没有后宫嫔妃之类的人物居住的建筑……
林朝华叹口气，举起紫霄，吹奏起来。
人耳不能听见的声波远远的传了出去，帮她确定了位置。果然在一座假山之中，看?到了向下的阶梯。
——鉴古司的人脑袋有病？
这样的建筑，明显有问题好吗？
悄无声息的顺着阶梯走下去，林朝华就听见了之前没听过的一个声音。那声音略显悲天悯人，说出来的却简直不是人话：
“越王世子，何必还要苦撑呢？在下也不是非要和您为难。只要您放弃这只老虎……这老虎，也只您今天才遇见的不是吗？您这样坚持下去，岂不是今天得和这只母老虎，在这里殉情了？”
然后是窦琥的回应，“呸！”
听起来还挺有活力的，林朝华稍稍松了口气，人却猛然冲了过去。
这是一个地下的墓室之类的地方。
足足有十?米高。
数十颗夜明珠点缀在穹顶，财大气粗的将这地方照得透亮——是林朝华到过的“地下”里，最财大气粗的一个了。
差不多有百米方圆的池子里，全都是某种沸腾的铁水之类的玩意。池子中间有个非常突兀的柱子。
柱子上，老虎委委屈屈的缩在那儿。
而窦琥则依然骑在老虎的身上。
他的身上，连着老虎的身上，都泛着一种奇特的暗金色光芒，将汹涌的铁水挡在了外面。可这种暗金色的光芒，想也知道，是窦琥自己的真元在支撑。
池子边上有两个人，都是身穿道袍。
一个正是冲阳道人。
但这两人，还不至于震得窦琥不敢动。真正震慑了窦琥的，乃是池子的四?周，一边站着一个的，背着大砍刀的丈余金人！
他们一动不动，但眼神分?明都看着窦琥。
而这些金人，又何止震慑了窦琥。
要不是瞥见这几个玩意，林朝华就直接动手了。
“我似乎应该问一下你们在做什么。”林朝华决定先礼貌一下。
而看?到她，冲阳道人的脸色也变了。
“新虞郡主。”
不错，这时候，让冲阳道人更忌惮的，并非是林朝华先天的实力，而是她新虞郡主的身份——和身世尴尬的窦琥不一样。
林朝华的祖父母和舅公，在朝堂上可是依然有强大的影响力！
将窦琥留在这里，和将新虞郡主与窦琥一起留在这里，影响是完全不同的！
“据说你们是朝廷成立的部门。”林朝华缓慢的道，“但现在，朝廷成立的部门，却想要偷偷的杀掉一位，上了宗室玉牒的，亲王世子？”
冲阳道人沉吟片刻，道，“新虞郡主可知，我等是在为圣人寻找帝王的修炼之法？就是生前不能修行，若是能如楚烈王那般，死后修行，那也是势在必得。”
“这和窦琥又有什么关系？”
“那位其实知道我们的身份。”冲阳道人道，“对我们来说也是一般——若是无法强行抢到功法，那就自然需要换取。这只老虎，是唤醒那位的军队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