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教导“昭灵夫人”的过?程中,有一件事令林朝华深感欣慰：这女鬼是认字的。
要知道这年头文盲率高得可怕。
尤其是在农村里，文盲概率可能在95%左右。
而她早就确认自己不擅长启蒙了。
当然，要是不认字,可能也说不出之前?那番话来。
这得“归功于”她生前?那个婆婆的高眼光。到底是长平勋贵家庭放出来的婆子,哪怕嫁到了乡村之中，也不想给儿子娶个不认字的媳妇。
女鬼原本有一双疼爱她的父母，且家中本来小有家产。
但父亲去求功名时,死在盗匪手中。母亲将她拉扯长大，教她读书识字，女红绣艺。
宗族却并未善待孤儿寡母。
逼死了她的母亲，夺了她家的产业，还将她卖给了吴婆子。
是以，在报名字的时候，女鬼甚至并不愿意用回自己未嫁时的身份,只说自己叫做“芸娘”，这是她母亲给她起的名字。
虽然在婆家的时候,芸娘并未受到善待。
但幼年没有被辜负，良好的基础在天道的奖励后回到了“昭灵夫人”的身上。她就学得很快了。
而且，正因为教育不错却见识不广,对于林朝华某些让很多人听到都会觉得“歪门邪道”甚至“大逆不道”的言论,她都接受良好。
比如?说……
“如?何优雅的、不动声色的给人精神折磨”、“如?何精准的抓住弱点予以打击”、“身体折磨是下下之道”等等。
……最后那个，是她经过两次指导性实验之后才真正认可的。
至于在这个过程中,程十娘和褚七娘是不是也受到了影响……林朝华就管不了了。
但是，就算芸娘并不识字,没接受过?教育，也知道公主牵头为她设计阴神庙意味着什么。
若说之前?看到因为她的封赏问题，深更半夜的大吵一场,让她觉得这阴神之位拿得艰难，并没有多少人认可。
现在看到这份明显有十分用心的施工图，听见程十娘仔细的解说（毕竟林朝华也看不大懂），这份疑虑也是烟消云散。
本来就因为阴神之位而被约束的戾气，消散许多。
说起来，她和城隍不一样，本身就有修为，且以鬼魂的形态存在了许久。从她的身上，大概也能看得出“鬼道”的一些端倪。
鬼道到后面，应该是能渐渐找回自身的意志。
用自身的意志去压制天然的执念。
林朝华在教导“昭灵夫人”的同时，也试过?她的幻境。
她能形成?鬼域，和之前?的古墓以及上古之物有一定关联。本身的修为其实也就等同于先天。撇开?幻境，应该说比所有先天都弱。
而她的幻境，其实是很容易勘破的。
和慕余曦的幻术相比，能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在幻境之中。
问题是，想要冲破并不容易。
她可以在自己的幻境里设定一些无法违反的规则。
在幻境之中受到的伤害就等同于现实受到的伤害。哪怕勘破了是幻境也一样。在同样清醒的情况下，要冲破她幻境，也比冲破慕余曦的幻术要困难得多。
换句话说，女鬼的幻境更像是摆明车马的关卡，让人知道自己在冲关。
而慕余曦的幻术则偏重于影响人的情绪神智。
方向就不同。
当然，林朝华能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在幻境之中，是因为她本人意志够坚定。换成普通人，一样是会把?她的幻境当真实的。
*
程十娘和褚七娘在慕余曦的老家积累了经验，这次又有林朝华的加成?辅助。清理?土地污染也花了差不多十天的时间。
毕竟她们如?今还在淬体期，真元有限。
但是，尽管每天都累得很，这样的淬体效率还是比单纯修炼要高得多。
因为她们的功法，在转换能量的时候，是能收取一定“佣金”的。
且还有一部分污染能够转化为生机留存地下——这也是让她们来，而不是让佛门来净化?的原因之一。
所以林朝华也挺不明白的，这明明是机缘了。
饶欣和安阳公主这是太财大气粗了，才看不上？
*
程十娘和褚七娘算是放飞，完成?了任务也不想立刻走。还想看着昭灵夫人庙落成。
长平那边收到消息，却是把送到长平的粮种给押送过?来了。
押车的人……
谢钰带着窦琥和卫祺。
林朝华之前?就好奇了，听到消息以后，特意提前?了一点，到路口去迎接。
然而，窦琥却没有一点老友相见的喜悦。
……就像是才见过?不久那样。
见面还没问过好呢，他已经探头探脑了，“听说你这里已经有不少能做事的傀儡了？哪儿呢？”
林朝华摸不着头脑，“我郡主府里不也留了一些？”
要看她的家务傀儡，不用跑到这里来吧？
窦琥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你又不在家，我怎么上你家去看？”
林朝华隐约觉得这话?有哪里奇怪，一时间又想不出来。
就指指自己的身后说，“我的帐篷大概是规制最高的，你过?去就能看见。”
阶级规制与奢华程度挂钩。
林朝华倒也不担心窦琥错认。
果然，窦琥一溜烟就跑了，留下了正常礼貌的卫祺。卫祺看起来稳重很多，但眉眼之中，那种天生的忧郁感好像更明显了。
卫祺解释道，“他本来不想上京。只是我们找过一个密地之后，伯伯不让我们继续，要把?他赶出家门去游历。一边是听说天工部有不少新成果，一边是我要来给宋映峰送聘礼。所以，他就和我一起来了。”
林朝华这才明白过来。
问题是……
“下聘？这也太早了吧？”
卫祺想了想，简单陈述事实，“饶大娘子已经及笄了。”
但她舅公和饶家其他人肯定是不急着嫁姑娘的。
林朝华心里嘀咕。
想得到是饶欣自己要出嫁。
宋映峰孤身一人来长平打拼，虽然早早的做了官，但就这么一两年的，算上封赏也称不上有多少家底。
卫家给撑腰也算是常理?。
林朝华就领着客人往方村里面走。
方村现在已经算是半个浒国公贺家的农庄了。因为已经没了主人，贺家买下了这里的大片田地。
但原本的宗祠附近，建筑废墟的位置，再加上被划出来的一部分田地，日后是归城隍庙与昭灵夫人庙所有。
用来举行各种仪式以及养庙。
这部分田地，是由农部派人来负责——农部的人，这会儿正跟在谢钰和卫祺的后面。
当然，建筑区现在还在热火朝天的建设当中。
林朝华哪怕位居一品，在这儿也一样只能住在帐篷里——这帐篷还是林珥带着傀儡过来弄好的。
确实相当显眼。
当然现在更显眼的是窦琥。
他正举起了一个傀儡在打量。
林逸的傀儡做得相当精巧。
和纤巧的少女差不多的高度，大体上有个人形。但双足的位置是双轮。轮子上还套着“兽皮鞋”。
全身的关节处也都有兽皮包裹。但整体上全是类似于木质的质地。
脑袋的位置看着是个球。有两颗鼓鼓的、圆溜溜的眼睛。身上“长了”四只手臂。连有着五指的手也并不完全写实，和身体一样有些圆滚滚的。
看着还挺可爱。
木质的身上，正有几缕光华在游走。显然是窦琥很不客气的在试探让傀儡运转的阵法。
看到林朝华几个人过?来，窦琥惊讶的问林朝华，“这里面怎么还有机关的？”
“因为它们不够高级，对炁的转化水平不够，不能完全靠炼炁来活动。”
窦琥更惊讶，“它们的活动量很大吗？”
“倒也不大。”林朝华道，“但想要用阵法炼炁本来就不容易啊。要是容易，炁石不就累积一仓库了？至于用一个晚上都要心痛？而且，这种傀儡能很缓慢的学习。这似乎挺耗能源的。”
“哦？”窦琥将傀儡放下来。
“它现在能做什么，你给我展示一下？”
态度也是非常的不客气了。
于是林朝华就给他实验了一下。
傀儡在被做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被“灌输”了一些基础技能，比如?说端茶倒水，比如?说打扫垃圾，比如?说修枝剪叶。
但那很僵硬。
需要有人在旁边看着，时时刻刻进行修正，丰富它们的“数据库”。
比如?说打扫垃圾的时候别把门槛也当垃圾给扫了，端茶倒水别把开?水给溢出茶杯，修枝剪叶别把花木给剪秃了……
林珥送来的这几个，至少已经有些能拿得出手了。
比如?说它们会记录地图，会规划线路，知道自己什么会做什么不会做。
窦琥抓住的那个是给林朝华收拾帐篷的。
它的“收拾”，就是确认一个“原位”，把?既定的时间里，将所有的东西给放回到原位上。
要是有东西多出来，就会放到专门的位置，等待林朝华拿走或者添加到“原位”之中。
虽然还是很呆板，但一般的垃圾都不会被当做是“多出来的东西”，如?瓷杯之类的易碎物品也不会被弄坏。
林朝华自己心中都是很感慨的，这已经比她前世知道的某些机器人强很多了。
没强在设计和材料上，强在了智能上。
可以说，因为对神魂的研究，在“人工智能”或者说“人造灵智”上，大周完成?了弯道超车。
而且……
“而且你的《问灵》有一定催生灵性的效果？”窦琥也知道这个。
林朝华点头。
窦琥陷入沉思。
这时候，谢钰总算是开口了，“在我们来这里之前?，出了一件事。但似乎还没人通知你。”
林朝华疑惑地看过?去。
“林逸揍了一群定波书院的学子。”谢钰言简意赅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