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那个家伙跟你聊什么了？”
陈师傅把烟锅子在桌腿上敲了敲：“我同意搬家了。”
陈水笙一愣：“你同意了？为什么啊，那个宋祁年是不是逼你了？”
陈师傅点了烟，啪嗒啪嗒地抽上了：“不是，是我想通了。而且那个宋祁年说得也对，社会在进步，历史在前进，应该保留的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智慧，不是这些房子。”
陈水笙唇角抽了抽，非常怀疑他爷爷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怎么一下子从老古板变得这么通情达理了呢？
其实搬不搬家的对陈水笙来说无所谓，只要老头儿高兴就好。老头不想搬就不搬，老头想搬他当然也乐意啊。
别的不说，这种老小区真的是越来越不便利了，水管子电线什么的经常出问题也危险。马桶下水道还经常堵，他这个无业游民几乎每周都要帮着邻居通下水道修水管子，也是很烦人的。
陈水笙现在通下水道的手艺都练出来了，改天就可以去人家门上贴小广告接活儿。
而且，这一片四周都是高楼大厦，这些老小区夹杂其中分外影响市容不说，关键被四面八方的高楼挡得密不透风，夏天就跟住在蒸笼里面一样。
其实陈水笙一直都想搬，这一片除了念旧的老年人以为很多人都愿意搬。
不过因为陈师傅不想搬，有些年轻人就想着能不能让开发商再多给点好处，所以大家就联合起来都不搬。
说真的，陈水笙觉得那些人真的太狗了，把他爷爷推出来当出头鸟，害得他们家这段时间都不得安宁，还害得他被算计，想起这些他就很不爽。
这货只花了三秒就痛快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已经向往起住楼房的便利和好处来了：“听说天合的安置房修的很不错，咱们华苑这一片的地贵得离谱，给咱们的待遇也好着呢。爷爷，咱家这么大的面积，能分几套房子？哎哟喂，那我是不是以后就不用干活，我当包租公，只需要躺在家里收房租就能潇洒地过日子了……”
还没憧憬结束腿上就挨了一烟锅子，烫的陈水笙直接蹦起来：“爷爷你干嘛，我是你亲生孙子不，下这么重的手。”
“还包租公，你怎么不去讨饭吃？”陈师傅三言两语明确了分工：“从今天开始你闲着没事就开始把那些小东西装箱，年底之前肯定要搬。也好，搬去新家正好过年。”
陈水笙没想到老头也这么痛快的接受了搬家的事儿，还有点不敢相信：“宋祁年是不是会下蛊，看你们一老一小都被他蛊惑的迷迷瞪瞪的。”
陈师傅老眼四处一扫：“我小徒儿呢？”
“在屋里给你那尊观音抛光呢。”陈水笙好奇的不行：“爷爷，你不是说搬了你的宝贝疙瘩就没地方放了吗，怎么突然又答应搬了呢？”
陈师傅：“宋祁年说了，他们天合会搞一条什么文化街，到时候那整条街都是像咱们这种靠老祖宗赏饭吃的人。还有什么玩古董的，玩石头的，感觉还挺热闹。”
陈水笙一拍大腿：“这好啊！虽然咱家是酒香不怕巷子深，但自从电商火了你瞅瞅咱们家这生意冷清的，除了老顾客就没什么人上门了，都找微商了。”
“哼，微商能跟我比？我这可是真材实料，这是老手艺，不管是雕工还是用料，咱们多讲究。”陈师傅最不喜欢自己被比下去。
陈水笙乐得不行：“人家的货也不差啊，你可别看不起微商，人家挣的比咱多多了。再说了，这一块也是经济发展的主流趋势。之前我说我也搞，你不许，非说我那是歪门邪道。爷爷，要不我也来搞直播带吧，就您这手艺，就您那些宝贝，肯定老多人喜欢了。”
一旁原本非常郁闷的霍凌一听这话眼睛也亮了：“这个可以啊，我会剪视频。”
陈师傅瞪了两个臭小子一眼：“你们让我一个老头子对着镜头搔首弄姿？滚滚滚！”
霍凌和陈水笙对视一眼，被那个“搔首弄姿”雷得不轻。
这事儿陈师傅很抗拒，直接一巴掌拍死：“别整天净琢磨那些有的没的，赶紧开始收拾，咱们家东西多，得仔细打包。”
说完进屋找小徒儿去了，走到门口又道：“人家宋祁年说了，你的事不追究了，他手底下的人也罚了，这事儿翻篇。”
陈水笙咂舌：“这个宋祁年究竟几个意思？”
霍凌听见这个名字就气愤：“谁他妈知道呢，混蛋玩意儿，也不知道他那狗腿子说的话是不是他的意思。要是他的意思，下一次碰到我揍死他。”
“我瞅着不是。”陈水笙说。
霍凌：“……”那就更郁闷了。
工作间里机器嗡嗡直响，傅宝宝正在切一块大料。
料子是她带来的，是一块非常漂亮的玛瑙，她正在机器上把一些不好的杂质切掉。
陈师傅看到她垂着头专注的样子愣了一下，还是想不通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为什么会喜欢干这一行，整天灰头土脸的。
陈师傅过去直接把机器关了，“心情不好就让水笙和小凌子带你出去转转，小姑娘家家的躲在这里干什么？”
“师父……”傅宝宝放下了石头：“……他走了？”
“走了，挺正派的小子。”陈师傅道：“是他自己报的警，要不是他通知我，我都不知道水笙落水的事。虽然这件事他有可能是因为你才这样处理，但不管怎样，我领他这个情。”
傅宝宝有些不明白师父的话。
陈老爷子笑了一下：“我也老了，医生总说这种老宅子排水系统不好湿气重，那我也去住住新楼房去。”
傅宝宝转眼就明白了，“师父，你没必要因为我的原因这样，我跟他早就结束了。”
“跟你没关系。”陈师傅一副终于解脱的神情：“这地方早晚得拆，拖着干什么呢？其实大家都想搬，谁不想住新房子？还能多分几套。以前是我愚昧了，总觉得守在这里就是守住了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但是看到你，我觉得老祖宗的东西肯定能流传下去，不用死守。”
傅宝宝觉得自己应该是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