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白色的长织从他袖中飞出,颤绕住我的腰。我低头看了看,迷茫。
他道:“你再往后退,可就要跌入石潭了。这潭中的水冷冽如冰,只怕你受不住。”
我扭头一看,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适才我连连后退,已经站到了石潭的边缘。
我向前走了一步,那条缠在我腰间的白绫就“嗖”的一下缩回了他的袖子。
我脑袋上的筋突突直跳,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想起了李泓萧的事情。
他明明不记得了。
他道:“怎么,我记着这些事,你觉得不可思议。”
我深吸了一口气,与他对视,不自在地笑道:“我知道了,你是宗荀,所以记得。”
当年李泓萧死后的确喝了孟婆汤,忘却前尘。但宗荀身为旁观者,他可一直都记得,从没有忘记过。
如今泓萧将军与他合二为一,他的记忆,自然也就是泓萧将军的记忆。
我叹了一声,问:“听说,当年与木神殿下相恋的是你的一缕魂魄,是后来的泓萧将军,并不是你。他这三千年为仙,只为召回她的五灵,这是他的执念。现如今,他回到了你的体内,他的执念是否也是你的执念呢?”
宗荀看着我,半响,才道:“是。”
我点了点头,宗荀就是泓萧将军,他同样深爱着已经灰飞烟灭的木神殿下。
我想起以前姚小姐与李泓萧的那些事情,顿觉不好意思。姚小姐与李泓萧是夫妻,他们有着最亲密的关系。
虽然我曾是姚小姐,我面前的这个人曾是李泓萧。但是现在,不是了。我是阿春,他是宗荀。我们之间隔着的千山万水。
他是魔尊,也是仙君。我是小仙,也是鬼使。但无论如何,他都是我永远无法企及的存在。
想起人间村野的那些日子,我既念且愧,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你怎么了?”他问。
我苦笑道:“之前的那些事情,你别放在心上。我只是为了……完成帝君的差事。”
他道:“是,我知道你只是为了完成帝君的差事。”
我点点头,正巧榆嫂与槐翁一前一后地飞掠而来。我松了一口气,榆嫂落地后,颇为惭愧地道:“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我忙道:“没事没事,这里风景好,我们看风景呢。”
槐翁板着脸“哼”了一声,“看什么风景,怕不是在与这位宗荀尊上说梯己话吧!”
我噎了一下,脸热。
榆嫂狠狠瞪了槐翁一眼,“说梯己话怎么了?人家是夫妻,神仙眷侣,为什么不能说梯己话?”
我忙道:“不是不是,我们没有说……”
槐翁打断了我的话,有点无奈地道:“阿芒,我和你说的话你就是不听,闹了三千年搞成这样子回来,你还偏袒这人。要我说,早该决断,再无牵扯!”
榆嫂伸脚在槐翁的腿上狠狠踢了一下,怒道:“你个死老头子,会不会说话!”
槐翁一脸不情愿地闭上了嘴,又斜瞥了宗荀一眼,嘴唇微动,终究是忍住了没再挑刺。
宗荀开口道:“槐老前辈与我还有话说,榆嫂,春木仙子,你们且先入窟内吧。”
榆嫂拧了拧眉,似乎不想让槐翁与宗荀单独相处。
宗荀对我道:“先随榆前辈去吧。”带着命令的口吻。
榆嫂恶狠狠地对槐翁道:“老头子,你可别为难人家,让我知道了,非扒了你的皮。”
槐翁不情愿地摆摆手,“是他让你走的,不是我,你要是不放心,就留下来!”
榆嫂终究是没有拂了宗荀的意思,拉着我的手道:“走,先随婆婆回去。”
我被引入窟内,回到之前的寝室,石床上的被褥已经换成了全新的,更轻薄也更柔软。
坐在床榻边上,我有些不安,心中更是无端端生出一些以前从未有过的念头。
我虽愚钝,却知人间情~事,何况设劫七年我是与李泓萧真真切切做了夫妻的。
虽说当时是姚雎芒与李泓萧欢爱,并非我的仙元本元。但那时是我为姚剧忙守舍,是我动了真情。
不知道那些男女之事,宗荀也都记得么?
我坐立不安,起身在小小石窟中来回踱步。
榆嫂奇怪地打量我,“阿芒,你怎么啦?”
我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有点尴尬。”
“嗯?什么尴尬?”
这些事情我是不能和榆嫂说的,但我还是不吐不快,忍不住问她:“婆婆,我有个难为情的事情想要问你。”
榆嫂挑了挑眉,忽然很懂似的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什么事啊?”
“就是……就是……”我拧着衣角,吞吞吐吐地道:“神仙,或者魔君,会不会有……人间的那种……那种……”
我实在说不下去,榆嫂却仿佛明白了,将我拉过去,低声道:“你是不是想问,宗荀在那种事情上……有没有欲~望?”
我心惊胆战,连连摇头,摆手道:“不是不是……”
“唉,别不好意思!我听槐翁说他仿佛是外头十分厉害的魔君。不过,不管他再厉害,也难逃过一个情字。”
我本不愿听她讲下去,但又忍不住好奇,瞪着眼睛听她继续道:“据我所知,天界的仙君逃过情劫的大有人在,比如帝君,比如几位上古星君,还有那位新修成神仙的南华君。但也有仙君根本逃不过情劫,比如摇光星君。”
我问:“逃不过的怎样?”
“也不如何,神仙并非一定要灭情欲,否则哪有那许多神仙眷侣?神仙如此,魔君也是如此。阿芒,你为何会问这样奇怪的问题,是不是,宗荀他对你……你们……不会还没有吧!?”
我讷讷道:“没有什么?”
“唉,就是……双修啊……”
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艰难道:“双修,啊哈哈哈,那是啥啊?我有点困了,想睡觉了。”
榆嫂情绪激动,按着我不让我去榻上,她神色肃然,“怪不得你们出去三千年都没能带个娃娃回来,原来竟是连双修都没有过!宗荀妄为魔君,也太不中用了!”
正说着,忽听外面传来一声清咳,我浑身一震,便听宗荀的声音道:“榆前辈,可否,容在下先与仙子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