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吴景晨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惜虽然这个声音很小,还带着沙哑,但他仍然清楚地听出这就是关风的声音。
“你不想治病?为什么?你不要命了?”吴景晨不自觉地皱紧眉头,配着包扎好的伤口以及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有点凶。
“我不想治,没有为什么。”瘦弱的少年挺直脊背规规矩矩地坐在凳子上,仍然低着头,但声音却很坚决。
吴景晨看着关风,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我说你治你就得治!”吴景晨话说的斩钉截铁,声音中隐含怒气。
话落,意识到刚刚说话的语气好像有些太过严厉,吴景晨又放缓了语调安慰道,“你安心治病,药费我会想办法的。”
说完,吴景晨将视线从关风身上移开,“二爷爷,我先送你您回家吧。顺便,去您家把药抓回来。”
吴郎中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小两口争执,现在治病的事被吴景晨敲定了,吴郎中也松了口气,生怕关风还要拒绝,吴郎中忙顺着吴景晨的话往外走。
出了门,吴郎中捋了捋胡子,看着吴景晨的目光中满是感叹。
“你小子,真是大不一样了,刚刚发火那一出差点把老头子我都给吓到了。你自己还受着伤呢就不用送我了,等我回家抓好药让你二哥给你送过来就是了。”
吴景晨张了张嘴想说还是送一下吴郎中,但话到嘴边又说了另一件事,“二爷爷,您,您先紧着给关风开药吧,我的伤已经止住了,养一养就行了不碍事,关风的身体更要紧些。”
“至于药费,就只能麻烦您先记着了,不过小子保证,我一定会洗心革面,早日把您的账还上的!”
说着,吴景晨拱手弯腰向吴郎中行了个晚辈礼,表达自己的感激与歉意。毕竟,除了感激,吴景晨现在也没有可以回报给吴郎中的了。
吴郎中一惊,但也没有避让,稳稳地站在原地受了这个礼。等吴景晨直起腰,吴郎中不耐烦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快回家陪陪你夫郎吧,别让他想太多,这对病情可不好。”
说完就走,只留给吴景晨一个背影,不过吴景晨总感觉这个背影好像带着压不住的开心,连脚步都比来时快了一些。
等吴郎中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吴景晨才关上门回了屋。屋里,关风居然还保持着那个端坐的姿势。
吴景晨疑惑,这孩子每次一个姿势都能维持半天,基本一动不动,他不累吗?
看着和鹌鹑一样的少年,吴景晨决定要和对方好好谈谈。
把凳子搬到关风对面保持好距离,吴景晨拿起关风没动的破碗喝了口水,“你叫关风?你来家里快一个月了我好像还没问过你哪儿来的,可以和我说说吗?”
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反应,吴景晨也不失落,毕竟小可怜受了这么大的伤害,要开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不着急。
吴景晨清清嗓,打算找下一个话题。万一能让关风和他聊几句缓和一下关系也不错是吧。
“你和之前好像不一样了?”吴景晨还没找到下一个话题,关风却突然反客为主,问起了吴景晨。
听了关风的问题,吴景晨瞬时僵住,紧张的脑门上都突然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哦?我和之前不一样吗?那你倒是说说我哪里不一样了?”吴景晨空着的手在腿上攥紧,努力保持住面上的平静,又把球踢回给关风。
冷静,小可怜一看就没见过世面,人又心软单纯,连人渣要给他治病都心疼钱,肯定不会往死而复生那里猜的,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你比受伤之前温柔很多,受伤前你才不会管我受不受伤,也不会花大价钱给我看病,只会让我干活。还有,也不会让我吃珍贵的白面馒头。”关风边说边想,说完还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吴景晨心里稍微放松了一点,故意嗤笑一声,“怎么,对你好你还不高兴?我脾气好些只是因为今天受伤让我结巴的病好了,所以想改邪归正重新做人,这不可以吗?”
“行了,你安心养伤吧,我可不想我好了之后你却病死了,到时候人家要是说是我把你打死的,那我到时候在村里还怎么做人。”
吴景晨说完,心里为自己捏了一把汗。这样说够不够渣,能不能把关风糊弄过去?要命,没想到善良有时候也会成为一种罪过。
关风听完,一直埋着的头抬了起来,“是这样吗?”清澈如黑濯石的眼眸里盛着疑惑。
“不然能有什么原因?行了行了,你先去休息吧,别在这里碍事。”面对这双单纯无辜的大眼睛,吴景晨感觉心有点点虚,只能赶人防止被看出更多破绽。
“好吧。”似乎是因为知道吴景晨不会再伤害他了,关风也稍微放松了一点点,虽然还是很拘谨畏缩,但比起早上却算是极大的改变了。
关风站起来,又慢吞吞的往墙角走。
等看到关风前进方向上的一堆稻草,吴景晨猛然想起了一件事。原身那个人渣把病号捡回来不允许人家睡床,只让关风去村里捡了堆稻草在墙角一铺勉强做了个窝。
草!个废物真是不把人当人看!关风能坚强地活到现在真是命大。
“唉唉唉,你先等等,你以后就睡床吧,病号睡地上到时候别把我的药给浪费了。”吴景晨赶紧把人拦住。
关风一僵,背对着吴景晨不回头也不动。
吴景晨这才想起来关风是个倒霉催的哥儿,现在听说一个对自己恶劣的男人要让他睡床,肯定觉得要清白不保了吧。
“咳,床太小了,以后你睡床,我睡地上。”见关风好像还被吓着不敢动,吴景晨小心地拉着关风的衣袖把人带到床边,然后就又傻了眼。
这真的是人睡的床?不是猪窝?
这是一张极其简陋寒酸的床,而且因为主人的缘故,又乱又脏,床上还有跳蚤,让吴景晨看得浑身发痒。
“算了。”憋了半天吐出两个字,吴景晨没敢看关风,又把人拉出门外。
“你等一下,”转身又搬了把凳子出来,放在屋檐下把关风按到凳子上坐好,“你在这里晒会太阳,我去把床收拾收拾。”
转身的关风不知道,笼罩在暖阳下仿佛皮肤都透着光的关风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有一抹流光飞速掠过,最后消失在漆黑的瞳仁里。
吴景晨站在床边,盘算了一下原身的家底,无奈地叹了口气。
原身个不成器的,把吴屠户留下的钱花光后又把能卖的都卖了,现在这个破屋子里剩下的都是白送都没人要的破烂,所有的东西都摆在明面上了,一份多的都没有。
就说这被子吧,就两床薄薄的破棉絮,一床铺一床盖,冬天就把破衣服堆上面凑活着盖,冻不死人就行。
所以这被子永远被用着,永远没有被洗的机会。当然,原身这种懒人也不会洗,连晒都懒得动手晒。
破垫被下面垫着的稻草都生霉长虫了,就这样原身都不愿意去扯点稻草换了,也不怕霉味。
翻翻捡捡中,棉絮里的跳蚤还蹦哒出来了几个,吓得吴景晨赶紧跳到一边。完了,原身身上肯定也有,等忙完一定要从头到脚好好洗洗。
这种破烂就应该一把火烧了!可惜没有钱。吴景晨抱着被子苦大仇深。
吴景晨抱着被子出门,屋檐下关风已经被太阳晒得睡着了。头抵在墙上,半边俊秀的侧脸晒得红扑扑的,久违地透出点点血色来。
吴景晨轻手轻脚的找出关风洗衣服的盆,把被子拆开,先把棉絮搭在晾衣杆上晒着,又去舀水,打算趁太阳还在赶紧把被罩也洗了晒了。
他实在是不想看到这么脏的被子了!不仅睡得乌黑泛着油光,还有一股臭味,原主每天到底是怎么睡着的!
吴家没钱,被子自然是便宜的土布做的,又厚又硬,洗的时候更是费力,要用大劲才能揉动,换水的时候拧干更是让吴景晨累了半死。更别说因为被子太脏要洗好几遍,换好几次水,以至于后来吴景晨还大老远去挑了一次水的事了。
反正,吴景晨光洗被子就洗了快一下午,等终于把两床被子收拾好,太阳都不暖和了。
揉了揉腰,吴景晨一抬头就看到关风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就站在檐下看着他,吴景晨动作一僵。
若无其事的把手从腰间拿开,吴景晨道,“我去看看二爷爷药开好没,顺便要点干稻草回来铺床,你要饿了就先做饭,不用等我。”
回房间把床上臭了的稻草清理掉,吴景晨再出来时院子里已经没人了,旁边的厨房里则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吴景晨松了口气,看来不用他做饭了。就他的水平,估计也就烧个热水还可以,要是做饭,不好意思,美食视频鉴赏家不适合干这种事。
吴景晨放松地走出门,还没走多远就看到一个人影往这边过来。定睛一看,好像是吴郎中家的二孙子,吴郎中走的时候说会给关风送药来的二哥?
等人走近,果然是吴郎中的二孙子吴奎,手上还提了三包药,脸上一副吴景晨欠了他八百两银子的表情。
不对,自己现在好像就是欠他们家很多银子哦。
拎着三包药,怀里还揣了一瓶外敷的金疮药,吴景晨愁的晚上想多吃两碗饭。
怎么办,才穿过来的第一天就变成负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