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做点吃的送过来吧。”长孙一梦让薰儿去端着饭食过来后,示意柳湘儿进来之后转而道:“这里是燕王府,你不用担心会被苏月宸发现。”
“我知道。”柳湘儿看着长孙一梦坐在首座上也没动静,而旁边絮儿则帮着摆放碗碟,只有两个人的份,顿时朝着外面张望了一眼,欲言又止道:“那个,燕王殿下不是,不用——”
“苏月生有事,不来吃饭了。”长孙一梦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要拘束,转而接过絮儿递过来的碧玉羹摇头道:“一会你跟着絮儿去找个住的地方,就去清溪院吧,那边是个独立的院落,没有人会过去。”
她随口而言,似乎都在说些寻常的事情,但是旁边絮儿却随即放下手中的活计,当着面分派人手,同时领取对牌,做事干脆利落,前来听命的下人对于长孙一梦也没有丝毫的异议,仿佛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一般。
“王妃,您——”柳湘儿见到长孙一梦只是偶尔才会开口说一句,而且不等她点头,门口的下人包括那些领着对牌的管事都是毕恭毕敬的等着,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之后,脸色变得悄然黯淡了不少,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
“不用叫我王妃,我和苏月生还没成亲。”长孙一梦摇了摇头,她此刻心里想着其他的事,所以基本上半晌功夫才会开口说一句话,见到絮儿朝自己点头,顿时示意对方安排人手先过去之后,看了一眼柳湘儿道:“星落去救你,也算是机缘巧合,所以,你可以和其他人一样,不用如此谨言慎行。”
“多谢,多谢梦姑娘。”柳湘儿学着絮儿她们的样子改口之后,想了想之后忽然道:“我有一事,不知道能不能恳请姑娘允准。”
“我想见王爷一面,有些事想询问他一番,不知道——”见到长孙一梦转头,柳湘儿捏着筷子,但是终究还是开口道:“就是——”
“等苏月生回来,我会让人去告知你的。”长孙一梦有些奇怪,柳湘儿的神情有异,但是她想不明白对方要见苏月生做什么,所以微一沉吟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姑娘,这个柳湘儿似乎有些奇怪,刚刚您怎么答应她了呢?”柳湘儿急忙行礼致谢,随后饭也没吃,就跟着薰儿离开了倚云居。倒是絮儿站在一旁,有些神神叨叨开口道:“她以前是褚红楼的人,万一她要是在打王爷的主意,那不是引狼入室吗?”
“你觉得苏月生会看上她吗?”长孙一梦默然自语,惹得絮儿忽然神色一变,似乎从对方的话语中听出了什么,跟着低声道:“姑娘,这个柳湘儿是不是以前破家的柳氏所出?”
“你知道?”长孙一梦对于这件事没什么印象,实际上前世她也并不知道多少朝廷隐秘,所以闻言甚至于有些诧异道:“柳家旧事我只知道个大概,你听说什么了吗?”
“我以前听说礼部侍郎柳擎因为帮着王爷驳斥御史台的责难,所以被人所恶,但是后来因为乌台诗案,发配钦州,死在了半路上,家中女眷被冲入乐籍,不知所踪。”絮儿知道一点,所以仔细想了想之后回忆道:“后来王爷回来之后派人在帝都找了一圈没找着,但是奴婢有些不解的是,当时王爷也曾去褚红楼查访过,却并不曾见过这个柳湘儿。”
她只是听说来的,所以说的话也是东一句西一句,不成体系,却反倒是让长孙一梦有些疑惑,转而道:“那之前苏月生怎么没说呢?”
“估计王爷自己也不记得了吧。”絮儿摇了摇头,她也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只能猜测道:“王爷常年不在帝都,当年的事也只是随手查了查,所以他自己都可能不记得了,毕竟都过去好几年了。”
“算了,这事以后再说吧,我去看看星落。”长孙一梦一时之间也想不清楚,索性摇了摇头,转而放下碗筷去照看沈星洛。
倒是絮儿,站在原地忽然觉得有种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以至于想了半晌之后,还是拉着薰儿来到王府门口,朝着李十三低声吩咐了几句才回去。
此时的苏月生还不知道这件事,不过他在太尉府也没待多久就被匆匆而来的苏月伦给拉到了一边。
“太常寺这么清闲吗?我看要不跟父皇说一声把你调出来算了。”苏月生自己是忙得脚不沾地,昨夜的事情他还没处置完,所以见到苏月伦居然有空来找自己,顿时皱了皱眉头。
“我在太常寺酝酿一件大事呢,只不过刚刚开始,所以暂时不能说。”苏月伦摇了摇头,也没告诉对方自己在忙什么,而是转而低声道:“刚刚我父王找过我,皇家别院的事情好像朝堂内部都知道了,你们禁军没被波及吗?”
“那边不归禁军守备,是御林军的职责。”苏月生摇了摇头,转而看了对方一眼道:“我没去奉天殿,父皇怎么说?”
“皇叔父怎么说我不知道,但是宁王,嘿嘿,听说是暴跳如雷,强烈要求大理寺去派人过去彻查此事。”苏月伦特意点名了大理寺之后转而嘿嘿笑道:“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这皇家别院要查的话,怎么也不会轮到大理寺啊!所以父王直接给他驳回来了,让我去负责这件事,好歹我也是宗室子弟,而且老爹是赵王,陛下的亲兄弟,正好可以插手这件事。”
“你是想为柳家翻案?”苏月生原本只是心思不在这上面,但是对方这嘿嘿的笑声却让他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转而目光一扫对方摇头道:“老王叔点头了?”
“不是我父王点头,而是言相暗中告知了父王,但是父王没说,我只是偷听到了。”苏月伦摇头之后扫了一眼周围,声音压低道:“我来就是告诉你,让慕西风回头来找我一下,或者我去你府上,先把巡防营的手脚擦干净,然后等我来慢慢的翻起这件事。反正言相跟父王明说了,出了事他就亲自出手,所以我是有恃无恐,他点不点头都一样。”
“柳家的事,其实也算是我亏欠了人家。”苏月生叹了口气苦笑道:“当年要不是柳侍郎为我辩驳了几句,想来也不会有后来的乌台诗案吧?”
“你久不在帝都,不知道朝堂局势。”苏月伦摇了摇头,转而道:“帮你说话确实得罪了宁王,但是也不至于让他一个礼部侍郎就此家破人亡。你知道乌台诗案到底是什么吗?”
“不是反诗吗?”苏月生摇了摇头,转而带着一丝回忆道:“当年柳擎等人诽谤朝廷,暗中以反诗策动学子攻讦朝政,我记得当初中书省通报的案情就是如此。”
“跟你说,根本就没有反诗,乌台诗案是彻头彻尾打压对手的一桩冤案。”苏月伦靠近苏月生之后低声道:“这是言相跟父王说话的时候我亲耳听到的,言相当时可是从头到尾看过所有的诗集的,所以这里面,可能牵扯到十几年前的另外一件事,但是具体是何事他们没说。”
“所以柳擎有可能是冤枉的?”苏月生声音悄然之间变冷,转而看着苏月伦冷笑道:“告诉我,这也是二王兄,宁王殿下的手段?”
“除了他还有谁?”苏月伦深吸一口气之后,脸色变得十分沉重道:“这些年你不再帝都尚且被他百般打压,更何况这近在咫尺的朝堂?满朝文武,除了言相和父王这样的老一辈人物,他还有些忌惮之外,其余的文武群臣,凡是不愿服从他的,有多少被打压贬黜,你只怕是想都想不到。”
“所以,兄长,你别退了,退你也退无可退,不如果断一点吧。”苏月伦说到这里,带着一丝希冀道:“如今朝中不愿屈从宁王府的人不多了,大家都在盼着你呢。我今日前来,不仅仅是跟你说柳家旧事的,更希望你早作决断。帝都风云,你已经身在其中,就不该后退,这天宁江山,若是交到他手上,那我们这些人还有日后吗?你和王嫂还能有未来吗?难道你就不怕,这传承百年的苏氏江山,会真的断送在他手上?”
“你们为何不上报父皇?”苏月生带着难以抑制的怒气,看着苏月伦咬牙道:“我相信,如果老王叔还有言相他们开口,父皇他——”
“如何开口?”苏月伦苦笑摇头道:“你以为皇叔父不知道吗?只不过有时候装糊涂而已,而且,在皇叔父的眼里,我们那位王兄,只怕还真的适合接掌这天宁江山呢。”
苏月伦的话到了这里就戛然而止,但是苏月生的脸色却变得十分难看,转而一股颓然的神情不由自主的浮现而出。这些年他身在军中,不是不知道这些,甚至于如对方所言,即便是领军在外征战,也是时时被人绊住手脚,但是站在他的立场,一切都忍了下来。不是他懦弱,而是无法去争。
“以前你是没办法,但是现在有了,为何不去争?不光为了你自己,还为了我们,为了这天宁天下。”苏月伦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转而低声道:“你好好想想,我先走了,我还有大事要办,当年的事,不论你怎么选,我都已经决定好了,要送给他一份大礼。让他明白,至少我苏月伦,还没忘记。”
苏月生抬头,看着苏月伦毫不迟疑离开的身影,长大了嘴巴想要说什么,但是却话到了嘴边,最终只能悄然长叹一口气,脸上在此时,一缕伤感悄然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