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谦义只怕是来试探,他的背后就是苏月宸。”倚云居内,长孙一梦目光灼灼,此前苏龙城曾经评价过柳谦义,其人色厉而德鄙,位高而胆薄,遇事无有主张,却常喜欺人之举。所以对于这位黄门侍郎的率先发难,她有所预料,只不过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苏月生第一天上任,对方就试图过来打脸。
“可惜刑部这个地方我们不能进去,不然的话我都想看看这个什么柳谦义现如今是个什么丑样子。”沈星洛手托香腮,坐在一旁吃吃一笑,柳谦义在赵王府西花厅救皇帝的时候出现过,当时中书令齐衡被揪出来的时候,曾经向他求援过,却并没有得到回应。
“你说齐衡是不是他害死的?”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发问倒是让苏月生眼神一凝,齐衡死在大理寺监牢,是中了温氏的七寒散,但是温氏已经多年不入帝都了,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有人拿出七寒散毒杀朝廷高官?这个念头一起,让他也感到怀疑了,随即想了想之后道:“这件事一直没查出什么线索,但是能够陷害父皇,而且齐衡要想对长孙晟动手,黄门侍郎不同意,大理寺不会轻易就范的。”
“那不是还有言老头吗?当时他也在场啊?我记得他也没说话。”沈星洛虽然自我否定了这个问题,而且还抬出了言起山,但是却没能苏月生心头的阴霾,作为皇子,有朝臣涉及到了谋刺皇帝的案件当中,已经超出了他容忍的底线。如果说此前只是存心拿对方来立威的话,那么现在他是真真切切动了杀心。
“我去一趟刑部,好好查查。”苏月生有些坐不住了,不过却一下子被长孙一梦给拦住了,后者摇了摇头道:“先别着急,刺杀陛下,罪名太大,柳谦义就算是胆子再小,也不会承认的。他这样的高官,如果没有证据,便是用上了手段也不行,升值容易适得其反,还是要暗查才是。”
长孙一梦是拦住了苏月生,避免这个猜测提前暴露,但是面对刑部突然关押柳谦义,而且还给中书省发了对白火签呈文的事情,柳橙为首的中书省还是快速做出了反应,一面派人来找苏月生,试图当面质询,一面派人将消息送到了苏月宸那边。
“这个柳谦义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按照宗正寺重新排定的礼节规程,苏月宸的大婚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只要六礼走完,就可以马上举行大婚仪典了,他是忙的不可开交,根本没办法兼顾朝堂政事。但是这个消息却还是让他瞬间停下了脚步,转而带人直接冲到了刑部门口,刚好和苏月生撞到了一起。
“苏月生,你还真是肆无忌惮啊,连中书省高官你都说拘押就拘押,你想干什么啊?”苏月宸还是一如既往的性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开口就发难,看着苏月生冷笑道:“告诉你,这是朝廷六部,不是禁卫坊,不是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的?这件事若是让父皇知道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逃脱罪责。”
“二王兄想要告状那就去奉天殿,今日没有廷议,父皇有时间听你说话。”苏月生一门心思都在思索如何从柳谦义身上打开缺口,找到毒害行刺皇帝的背后凶手。虽然他听从了长孙一梦的话,但是不代表他不打算继续从柳谦义身上查下去,所以也懒得理会苏月宸的话,转而快步就要往里面走。
“你给我站住!”苏月生的这种态度让苏月宸勃然大怒,一把拦住他之后怒喝道:“我是你王兄,你什么态度?我这是在教你如何做人,今日你必须给柳谦义放了,否则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我是按照律法行事,柳谦义搅乱刑部秩序,一举一动都是越权逾矩,本王关押他那已经是给了中书省面子,用不着你来教训我!”心烦意乱之下,苏月生的火气也一下子上来了,转而看着苏月宸冷笑道:“王兄这么火急火燎的跑到刑部质问我,想干什么?莫非柳谦义在刑部胡闹是你教唆的不成?”
“呵,好啊,才当了三天的检校刑部尚书,官架子倒是摆起来了,连我这个兄长你也不放在眼里了?”苏月宸气急而笑,直指苏月生怒喝道:“你一个妾生子,算个什么东西?别以为你在父皇面前得了脸了,就敢在本王面前耀武扬威?我告诉你,今天本王既然来了,那人我就必须带走,你敢阻拦,我宰了你!”
“那你来试试!”在刑部门口大吵大闹,苏月生已经没有耐心了,暴怒之下,冷笑声一起,丝毫不相让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宰了我带走柳谦义。”
“两位王爷息怒,别真伤了和气。”这一番争吵让苏月宸下不来台,不过也就在他彻底暴走的时候,柳橙等人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一下子将两人给拉开了,后者更是充当起了和事老。
他倒不是不想帮着苏月宸打压刑部和苏月生,而是中书省只有节制的权力,真正能掌控六部九卿的,是言起山。真要惊动了对方,只怕中书省和苏月宸根本没办法在这场争斗中取得优势,反而有可能真的让柳谦义彻底身陷囹圄。毕竟苏月生,是对方亲自向皇帝举荐的,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被苏月宸和中书省压制?
“燕王殿下,中书省收到呈文之后,决定按照规程前来领人,一切听王爷命令行事。”柳橙此时对于自己那个本家也是一肚子火,柳谦义此前大闹刑部事先根本没和他商议,而从苏月宸如今的反应来看,根本就是受对方的指使前来砸场子的。只不过没想到的是,碰到了苏月生这样的硬脾气,反而被撞得头破血流。
“哼!”这算是让两人有了个台阶,但是不论是苏月生还是苏月宸,对于和稀泥的举动都没什么好脸色,以至于走进刑部刑堂之后,全都黑着脸。
“带中书令去办交接手续,并且开具刑部的罚没书,柳谦义人可以放,但是罚不能免。”苏月生冷眼一扫苏月生,满脸冷冽道:“着即罚没半年俸禄,并具公文通报内外。”
“苏月生,你不要得寸进尺!”这下再次让苏月宸跳了起来,罚没俸禄也就算了,到了柳谦义这种层次,别说是半年俸禄,就算是罚十年俸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真正让他彻底暴怒的是通报,这可是要张贴公文广而告之。一旦公布出去,那柳谦义的脸就要彻底丢尽了,不光是会引发民间议论,最重要的是,皇帝那边肯定会知道全部过程,到时候引发的后续事宜,足够让所有人头疼。
“本王依据天宁律法和朝廷体例办事,不惧任何人责难。”苏月生冷笑道:“二王兄你想干什么?这是刑部,刑堂之内,法不避权贵,不事亲疏,任何人只要敢违背律法,本王就有权处置。今日已经是看在中书令的面子上从轻发落,否则闹到奉天殿,他柳谦义若是不被父皇赶出中书省,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蹴鞠踢!”
“王爷,就算是法不避权贵,但是同朝为官,情面总该是要给的吧?”柳橙脸色同样不好看,他也有心想要给柳谦义一个教训,他才是中书令,中书省的人自作主张,实际上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这是在打他的脸,能给对方一个教训,而且还是借苏月生的手,他是乐得如此。但是公告内外,等于是将这件事给挑到了明面之上,那就不是在规则之内了。他也同样不允许脱离他的掌控。
“那柳谦义大闹刑部的时候,为何不知道给燕王殿下留情面啊?”不过柳橙的话苏月生尚未回答,外面就响起了言起山那苍老的声音,也一瞬间让所有人脸色一垮。
“大清早的,都闲着没事吗?跑到刑部这里来干什么啊?”言起山一来,那股子压力和霸道的气息就直接让柳橙脸色一白,面对苏月生和苏月宸,他可以站在中间和稀泥,但是面对言起山,却没这个胆子。
“言相,好歹柳谦义也是中书省高官,黄门侍郎,这通报内外,是否太过了些?”柳橙不知道言起山到底知道多少,所以只得在一旁低声道出一切之后转而苦笑连连道:“此事不用惊动陛下了吧?”
“看你们的架势,不就是要把这件事闹到御前吗?”言起山冷哼道:“还嫌不够丢人吗?要我看,燕王殿下的处置办法还是太轻了,柳谦义身为黄门侍郎,知法犯法,带头闹事,就该严惩不贷,否则,这朝廷脸面还要不要?你中书令是干什么吃的?任由他胡作非为,却不知道管束吗?让你当中书令,是协调朝堂各部,不是让你当和事佬的。”
“言相教训的是,是我等知错了。”柳橙不住点头,不敢再开口了,真要惹恼了言起山,苏月生刚刚的话瞬间就可能会被直接作废。他毫不怀疑,对方可能直接来一记更狠的,彻底将柳谦义也给打落尘埃。郑仁基的例子可就摆在他们面前,容不得所有人忽视。
“言相当真要袒护这个,袒护苏月生?”也唯有苏月宸脸色阴沉,死死地盯着言起山,差点再度脱口而出“妾生子”,虽然紧急住口,但是那一脸的不屑还是溢于言表。
“宁王殿下,还是好好准备自己的大婚吧,朝堂大事,本相只会向陛下负责。”言起山声音变得缓和下来,但是语气也更加冷冽道:“燕王如何做事,他自己心里清楚,用不着替他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