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当真要亲眼看着我等族人沉沦黑暗,而无动于衷吗?”张洪此时能开口,是长孙一梦在沈星洛说完那番话之后主动将白光撤了回来,而沈星洛也紧随其后,致使原本一边对峙一边较力的局面彻底为之一空。
但是他此时的语气却越来越疯狂,盯着长孙一梦,双目之中犹如要喷出火来,那种仿佛要杀人的目光让沈星洛一阵皱眉,原本想要继续出手,但是却被长孙一梦给拦住了。
“我最后再说一次,我不是你们的族长,你们沉沦黑暗,那是你们自己的问题,自己给自己套上的枷锁,只能自己去解,靠别人,靠不住,也无人可靠。”长孙一梦摇了摇头,目光开始不在理会张洪等人,而是缓缓扫过在场的其他长孙族人后,停留在了最外围的彩鸢身上。
“听说赵王世子对你甚好,是吗?”长孙一梦此时的语气也变得缓和了不少,似乎这件事比之在她心里显得更为重要一样,以至于久违的语气出现了一丝波动。
不过彩鸢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是脸上却有一丝温和旖旎一闪而过,随即就再度恢复了正常,转而摇头道:“族长说这些都没用,家仇未报,彩鸢不敢言私事,更何况,赵王世子乃是苏氏皇族,和我长孙氏是血仇,我们,不可能的。”
“血仇!”长孙一梦自顾自的点了点头,随即缓缓道:“赵王世子知道你的身份,但是却在我出发之前,专门提过你。你知道他的性子,能让他这种人专门说起,那就代表着你在他心里的地位和重要性,无关仇恨,也无关身份地位,你明白吗?”
“明白又如何?”彩鸢摇了摇头道:“彩鸢这一生,都要为家族效力,复仇之后,倘若彩鸢生还,只会去寻找自己的生活,但是现在,说这些太早了,也太晚了。”
“长孙季成,你自己看到了吗?”长孙一梦摇了摇头,转头看着长孙季成摇头道:“自己造下的孽,却没本事化解,我看你这个智囊也是虚名而已。这些长孙氏的族人,原本应该有更好的生活,但是却因为你的一念之差,而生生断送。你才是长孙氏最大的罪人,因为你,断送了这个家族最后的机会。”
“我问过燕王,也让他查阅过刑部的卷宗档案。”这一句话似乎将长孙季成最后的精气神给彻底抽了出去,整个人也随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但是长孙一梦却浑然不屑一顾道:“朝廷这些年,并未去追查长孙氏的下落,也不曾派出人手去加害过你们。甚至于,从赵王当年回来复命开始,长孙氏实际上就已经没有被追杀过,甚至于不论是皇帝,还是赵王,都绝口不提这件事。”
“这原本是长孙氏逃得生天的机会,可以趁机安顿族人,繁衍生息,让家族逐步恢复过来。”长孙一梦的目光之中带着一丝不解,同时也隐隐然有一丝叹息道:“但是你却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忽视了这群族人的幸福和生存需要,为了你的复仇大计,牺牲了他们,让仇恨取代了他们生活中所有的色彩,让他们变成了你复仇的提线木偶,你这样做注定会失败,但是却连累他们,从此变成了行尸走肉,即便是遇到了对的人,也注定要因为仇恨而成陌路。只怕,你将来死了,也不得轮回,会被长孙行布和长孙氏历代祖先清算。”
长孙一梦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重新变得平淡无比,也不带什么情绪波动,但是字字句句却直接戳中长孙季成的内心,以至于短短一番话之下,对方嘴巴张大,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留下一句深深地叹息。
而彩鸢此时,更是不自觉的微微低头,不敢去看眼前的长孙一梦,似乎这番话对她来说却是起到了巨大的震动,以至于让她此时和其他人相比,显得格外的不同。
但是这一下却让张洪等人怒不可遏,一瞬间按捺不住的他直接冲到了长孙一梦跟前怒吼道:“你不愿当起族长的责任,又凭什么在这里说楼主?你可知道,他为了家族,呕心沥血,将所有的智谋都贡献了出来,才让我们这些被朝廷当做叛乱之人的长孙氏后嗣在这帝都虎狼之地存活下来?”
“让你们存活下来需要呕心沥血吗?”长孙一梦一句反问,说的张洪语气一塞,但是却不给他继续开口的机会,甚至于无视沈星洛打算动手的眼神转而道:“倘若他真的将所有的心血都放到保存族人的性命上,何至于要在这里开一个红楼?你觉得这里存在的意义我看不出来是吗?这不是在打探朝廷动静,便于隐匿族人求生。而是打着报仇为幌子,让你们牺牲自己,在这里结交、裹挟世家大族,准备谋反,对抗朝廷!”
长孙一梦说到这里,索性直接一挥手,朝着张洪冷笑道:“这些年红楼为了复仇,挟持了多少世家大族,你这个掌柜的还记得清吗?为此牺牲了多少族人,你不会忘记吧?这当真是在复仇吗?这就是在造反,不是造皇帝和天宁的反,而是要和全天下人为敌。你们以为能把别人当棋子,肆意摆弄,却没想过自己也会成为别人的棋子吗?世家大族难道不会利用你们吗?当真以为自己长孙氏的身份瞒得住所有人的眼睛吗?世家大族选择不动手,那是需要你们去为了他们的利益制造动荡,挑拨天宁两大皇子的纷争,从而重新让朝堂各方势力重新平衡。说到底,在天下的棋局上,你们,始终是棋子,而且还是自己送上门的棋子。”
“你看清了棋局?”这是长孙季成在张洪等人过来,被长孙一梦一番话说得失去了精气神之后的第一次开口,而且还直接打断了张洪的反驳,似乎这个问题成了此时他唯一的寄托。
“世事如棋,观棋总比执棋人要轻松。”长孙一梦扫了一眼对方后摇头道:“你以长孙氏的族人为棋子,和世家下棋,想要赢的,确实天宁的江山,你从一开始,就错了,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指望我去挑动苏月生兄弟反目成仇,为了东宫之位大打出手,好从中渔利。却从来没想过,在天下的棋局上,每一步都需要实力。而你没有,蚍蜉撼树,痴心妄想,即便是你的谋算成功,这天下也会落入世家的手中,不过是重新来一次改朝换代。但是怎么改,这江山社稷都不会落到长孙氏的头上。因为在这一轮角逐当中,你们没有实力,却偏偏要充当他们的棋子,结局不用看都知道,此间的所有人都会被你彻底葬送,却不会有任何结果。一旦他们身死,那所谓的家仇还有意义吗?后世还会有人记得长孙氏吗?”
“我们准备了这么多年,事事提前筹备,如今朝中夺嫡之势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只要我们出手,宁王背水一战,不论成败,都足以让天宁国力遭到重创,到时候便是苏月生上位那又如何?他还需要面对世家的反扑。”长孙季成没有说话,但是张洪却看着长孙一梦冷笑道:“你觉得仇恨的种子埋下去之后,这苏月生能够让世家服气吗?没有实力镇压,反叛转瞬即逝。到时候他们两败俱伤,我长孙氏的机会也就来了。当年先祖未曾完成的事,如今我们终于可以完成了。”
他的眼中露出了狂热的光泽,看着长孙一梦不屑一顾道:“倒是你,身为长孙氏之女,而且还是族长,却不仅不认族人,还要破坏家族唯一翻盘的机会,你居心何在?我告诉你,今日你若是不点头当这个族长,那就取下情毒花和长孙氏令牌,从此以后,我们长孙氏就没你这号人!”
“长孙氏的令牌,还你就是!”长孙一梦随手一挥,令牌自动飞起,落在了张洪的脚边,惹得他脸色一变之后,转而看了看手中的情毒花摇头道:“情毒花不行,这可未必是你长孙氏的信物。”
“你不想当长孙氏的族长,却还想着吞没我长孙氏至宝,你好大的胆子!”张洪原本是弯腰去捡令牌,结果闻言勃然色变道:“今日要么答应做我长孙氏的族长,去执行楼主的谋算,要么就将我长孙氏至宝交出,否则的话,你休想走出这个红楼。”
“告诉你,别以为你让燕王在外面布置了兵马就可以救你的性命!”张洪手指长孙一梦冷笑道:“你那点伎俩连我都瞒不住,还想在楼主面前丢人现眼吗?今日只要燕王进入红楼一步,他必死无疑,到时候天宁的皇位根本就必须要相争,就自动落到他苏月宸的手中。”
“落到苏月宸的手中,对你就有利了?”沈星洛此时忍不住了,张洪威胁长孙一梦,这无疑是触动了她的逆鳞,所以盯着对方怒斥道:“你以为苏月宸对你就信任了?告诉你吧,只要苏月生出事,他首先掉头就要收拾掉你们。我可告诉你,苏月宸和苏月生可不一样,有长孙晟在,他是一早就知道你长孙氏旧事的。到时候一个造反余孽的罪名落下,红楼算什么,千军万马一起上,直接将你们连锅给端了。”
“情毒花我带走了,想抢的话,就自己来。”长孙一梦摇了摇头,只是目光一扫长孙季成和彩鸢两人之后,随即边往外走边道:“若是觉得自己信心十足,那就上来试试吧,先说好,我不会留手。如果道理不能让你们清醒,那就换成杀戮和鲜血吧,什么时候长孙氏的族人死绝了,这件事也就算是了了。”
这一句话之下,她浑然不顾挡住自己去路的彩鸢等人,一步步往前,清冷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一如她的话语一样,冰冷无比,却犹如晨钟暮鼓一般,敲响在长孙季成的心头。那一瞬间的他本能的想要阻止,却拦不住长孙一梦的脚步,更拦不住张洪等人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