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探视

“一梦拜见陛下。”倚云居大厅内,皇帝走进去的时候,长孙一梦已经从内室里走出来了,但是在行礼的时候却被皇帝给一把拦住了。

“受了伤就不要拘着了,躺着吧,今天没有外人。”皇帝摆了摆手,示意苏月琴和沈星洛扶着长孙一梦斜靠在软榻上之后才缓缓开口道:“朕都知道了,不用担心,长孙氏的事不会影响到月生的,也不会影响到你,你是朕册封的玲珑郡主,这一点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陛下说的是,现在你最重要的事就是养伤,其他的都交给月生去做吧,他好着呢。”皇后就坐在软塌跟前,看着长孙一梦的眼神满是慈祥,正阳宫内,苏月生解开了他的心结,也让她对于长孙一梦更多了一份喜爱。

“皇后说的是,过几天就是春狩的日子了,你赶紧好起来,跟着月生一起陪朕去九安山走一走,朕还想听听你说说以前,你一个人怎么在大山里行走的故事。”皇帝的神情很和缓,而且看似在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但是更多的,却在传达着一个意思。

“放心,我不会拖累大家的脚步的。”长孙一梦深深地看了一眼皇帝,悄然点头,皇帝的意思她很清楚,长孙氏的事已经盖棺定论了,给她的补偿越多,也就意味着这件事将彻底被限制在长孙氏身上,从而不会牵扯到苏月宸。如此一来,皇家的颜面保住了,而长孙氏却也扛下了所有的罪责。

这样的结果是她此前想到过的,此时的她还有话想说,只是皇帝却似乎料到了她在想什么,所以缓缓摇头道:“朕把这件事交给月生去办,到时候少不了你帮着出谋划策,所以要尽早养好身体。”

“也好。”这句话留下了悬念,同样也给了苏月生更多的自主机会,长孙氏若是被苏月生处置,那就无疑彻底截断了她和长孙氏之间的联系,再加上监国诏书明令内外,大婚之后,她就成了天宁的太子妃,这更是将她推到了长孙氏的对立面,也就不会再被长孙氏的身份所干扰。

这心思长孙一梦提前想过,但是话真的从皇帝嘴巴里说出来的时候,却让她有些百感交集,既是对皇帝一片回护之心的感激,同样也带着一丝丝的感慨,长孙氏的事是处置完了,或许有些冷酷无情,但是至少在她和苏月生手中,类似于彩鸢这样的年轻人能够活下去,家族虽然不在了,但是族人却还能保留下来,也算是对他们有所交代了。

但是对于苏月宸,她却有着一丝不甘心,只不过此时,却没办法多说什么,皇帝的意思很明显,只要牵扯不到苏月宸,那么他就能维持皇族内部,尤其是朝堂之上两大皇子基本的平和,也不至于让苏月生和苏月宸两人真到了剑拔弩张,不死不休的地步。所以,大婚之后让苏月生顺位东宫的承诺,其实更像是皇帝对于她的补偿,只不过是算在了苏月生头上而已。

此时,不光是皇帝看着她,旁边的皇后更是紧张的不自觉的抓住了她的手,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神色变化。说到底,如果这件事长孙一梦不同意,那么苏月生的态度也会发生巨大的改变,即便是现在不动手,那么将来,等到皇帝驾崩,苏月生自己登基,这件事还是会被翻出来清算。这一点甚至于连皇帝都不会怀疑,毕竟她对苏月生的影响太大了,大到后者可以直接在皇帝面前直言,长孙一梦比起前程皇位更加重要。

“母后放心,我明白。”一瞬间的沉默之后,长孙一梦看了看皇后,露出了一丝笑意,同时也紧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这句话很轻柔,但是却代表着她的态度,对于长孙氏处置意见的反应,和皇帝如此安排,保护苏月宸的肯定。

“好孩子,本宫谢谢你了。”皇后喜极而泣,将长孙一梦搂在怀里,激动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种对于苏月宸隐藏在骨子里的保护,让长孙一梦心头一酸。前世,她作为对方真正的儿媳,得到过她的庇佑,这一次,算是还了这份情了。

所以这一次改口,实际上代表着的是前世的自己,虽然岁月变迁,自己重生一世,但是有些人毕竟与自己有恩,不能忘记,就如同她对苏月宸的恨一样,从来都不会消失。

“这丫头确实是一颗心上长了十七八个窍啊,冰雪聪明,一点就透。”皇帝微微点头,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总觉得长孙一梦如此反应还是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以至于这一瞬间,他几乎是本能的看了看苏月生,直到看到对方脸色始终如一之后才放下心来。

长孙一梦如此聪明,而且还如此得苏月生看重,那么将来,她和如今的皇后只怕要走上两条截然相反的路。皇后是不问任何朝堂之事,即便是涉及到自己的母族,也是从不过问,始终遵循着后宫不干政的祖训。但是长孙一梦将来,只怕是注定要帮着苏月生打理朝政,甚至于帮助对方下达重要的决定。

这不合天宁的祖制,但是这个时候,皇帝却已经没心思管这些了,倘若真的是苏月生一人执掌这么大的江山的话,他还真有些不放心,身边多了这么个智谋百出的妻子,或许对于江山稳固,更加重要吧?

但如果是这样,只怕长孙氏的族人就不能留了。至少像长孙季成和张洪这样的人是绝对不能让其活在世上,否则的话,那就是在给将来留下隐患。

所以这一瞬间的皇帝,已经做出了决定,暗自点了点头的同时,目光一扫长孙一梦,却发现对方也在这一时刻同时将目光转向自己,顿时一下子愣住了。

此时没有人知道皇帝的想法,但是长孙一梦却在一瞬间开口道:“长孙氏,只有彩鸢等几个女子受荼毒较少,请陛下,请父皇到时候从轻发落,她们这么多年藏匿红楼之中,日子过得很凄苦,我只想她们将来能找到自己喜欢的日子,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朕实在是有些嫉妒长孙行布了。”皇帝苦笑不已,不过随即笑道:“说起来还是朕比他有福气,这么好的女儿他是一眼都没看到,反倒是朕的儿子,马上就要将她娶回家,这算是朕赢过他一次了,不枉这些年朕时常念叨这位老友了。”

皇帝的话引来了其他人的好奇,但是他自己却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而是站起身来点头笑道:“好了,朕和皇后在这里也耽搁了不少时间,就先回去了,你好好养着,既然都改口了,那就多进宫走动走动。宫里边还有灵妃的牌位,皇后记得带她们几个去祭拜一下。灵妃也有好多故事呢,到时候皇后自然会告诉你们的。”

皇帝说完之后破天荒的朝着沈星洛做了个鬼脸,笑道:“星丫头,你改口说的可不对啊,朕都记着呢,跟一梦学着点,记得叫父皇母后,朕听着那才顺耳,懂了吗?”

皇帝调侃了一句沈星洛之后,仿佛像是报了之前对方称呼自己为“老皇帝”的仇一般,哈哈大笑出门,也没让苏月生随行护送,径直和皇后上了銮驾,返回了皇城。

这场探视至此算是让各方都达成了一个满意的局面,但是长孙一梦却在随后长长的叹了口气,以至于在苏月生等人进来的时候还显得有些神不守舍。

“王嫂,如今的局面已经是最好的了,你自己不是早有预想的吗?”苏月伦此前并不在,此时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见到长孙一梦神色有异,当即猜到了对方的心思,转而缓缓摇头道:“事情不要急,这一次连皇叔父和皇婶都亲自来了,那必然是最后一次了。而且你的回应也让他们很满意,自然的,对兄长也会更加满意,不是吗?”

“陛下毕竟还是偏爱苏月宸。”长孙一梦叹了口气,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事实上她比苏月伦看得更清楚,前世的经历中,苏月宸根本就没有回到帝都,而是一直在外领兵打仗,平叛东郡的大乘教谋反。整个天宁朝中苏月宸只手遮天,却在最后关头,对皇帝下手,这中间但凡皇帝有一丁点察觉,那么自己也不至于落到那个下场。

而以如今皇帝的心机来看,对方看不出来苏月宸的动作,就只有一个原因,过于偏爱导致一叶障目,以至于到了最后即便是发现,也已经来不及了。而让苏月宸铤而走险的原因虽然不清楚,但是毫无疑问,最大的可能就是皇帝对他的态度有了反转,或者说他做了什么让皇帝发现了。

而这一点上,也可以从苏月生后来回来执掌禁军的过程发现一丝端倪,只不过在前世,皇帝做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即便是苏月生执掌禁军,也挽救不了他的性命,还有她。

“禁军要重新整顿布防,不能再出问题了。”一想到禁军,倒是让长孙一梦豁然响起,皇城之乱,问题就出在禁军身上,能在苏月生执掌禁军的时候,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说明苏月宸如今的手借助世家,依旧可以影响朝政,甚至是军方。加上前世的经历,让长孙一梦此刻近乎于入了魔一般的提醒苏月生。

“这个交给我。”苏月生此时也在想这件事,两人的出发点虽然不一样,但是倒是同时盯上了禁军,所以闻言点头道:“禁军此次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即便是你不说,父皇不怪罪,我也打算好好整顿一番,正好趁着马上就要春狩的机会,调整将领,更换兵员,务必不让这样的事再出现第二次。”

“你们是不是反应过头了?”苏月伦有些不以为然道:“禁军虽然对于此次皇城之乱难辞其咎,但是说到底,暴露一次,实际上就代表着苏月宸的势力削弱一次。禁军一共就那么多人,苏月宸还能安插多少呢?世家以前压根就看不上禁军,所以送过来的人都是走走过场的,若不是兄长领了军职,只怕禁军还会继续衰弱下去。所以我倒是觉得此时大动干戈,可能会给别人机会呢?毕竟从外地调派将领和兵员进入禁军,即便是兄长的旧部,也可能出现问题,还不如留着这些人,毕竟知根知底的,好控制。”

“那就先处置这件事吧。”苏月伦说的倒也是有道理,所以长孙一梦只好点了点头,但是心头却本能的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