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目光躲闪了一阵，不敢抬眼去看许瑶的那双眼和她的那张脸。因为他怕被人看什么破绽来。
他自己也并未把那个香囊的事情放在心上，事实上，他平日里惯常是不爱带着香囊的，怎么可能会有香囊遗落，所以心里虽微微有些慌乱，但并未感到愧疚和亏欠。
不就是一个护国公的庶女吗？也不知道谁给她的胆子，竟然在这里委屈起来了。
不就是脸受伤了吗？大不了就委屈委屈他自个把这个丑女收下来做个小妾，她一个庶女能做他的小妾也算是有福了，四皇子看着许瑶心里没什么感觉，甚至还觉得真是晦气。
皇帝的目光里无波无澜，看不出什么喜怒来，他接过侍者呈上来的香囊，拿在手里仔细观察了一阵。
那香囊是用上好的明黄色锦缎制作而成的，这锦缎摸着冰凉丝滑，上面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锦鲤，皇帝目光一沉，这锦鲤针脚密集，两双眼睛更是灵动有神，他面上不显神色，又把那香囊翻了个面，往左下角一看，那地方还绣着一个小小的四皇子的字。
不会有人比皇上更清楚这香囊的真伪了，这香囊是皇后亲自绣给后宫里每一位皇子的，且这制作香囊的锦缎更是从西边一个小国进贡而来的，长安城里不会再有第二批。
看来这香囊的确是四皇子的香囊无疑了。
“这的确是四皇子的香囊，四皇子，你当作何解释？”
皇上铁青着脸把那香囊丢给四皇子。
他没想到他这个儿子居然如此大胆，而这件事情的真伪，他心里也隐隐约约有个大概了，落在四皇子身上的目光里也带着几分失望。
四皇子起初听了还有点不以为意，他面色没有一点慌张，伸手接过了香囊，随意的看了看。
这怎么可能是他的香囊，他的香囊明明送给了…
目光却在看到香囊时的那一瞬瞳孔紧缩，表情诧异。
“这香囊怎么会在你手里？！”
四皇子大惊失色去看许瑶，失声道：“这香囊我不是给莺莺了吗？”
这话实在是慌张失措之下失口说出来的，说完以后四皇子就知道自己失口了，但为时已晚，皇帝的脸阴沉的都快要滴出水来，看着四皇子是目光满满都是恨铁不成钢。
而原本站在他身旁的几位皇子更是不动声色的站远了些，有几位甚至还露出了讥笑或是看好戏的神情。
四皇子脸烧的通红，只能慌乱的低下头去，拳头攥的死紧。
这四皇子口中的“莺莺”可谓是颇有盛名，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这位“莺莺”是长安城里规模最大的醉春楼里的头牌，不仅小曲儿唱的好，还谈的一手好胡琴，长的那更是没话说。
还有几个小有名气的诗人为她唱词作曲，因此即便是不怎么接触的人，都能从别人偶尔的一两句议论里听到她的名字。
都是什么“莺莺姑娘在醉春楼里今日弹曲呢！”
“昨日里才子林然称赞莺莺绝色佳人！”
“前阵子那位诗人又来为莺莺作诗了。”
皇帝生气那也是情有可原的，一个皇子整天游手好闲，不干正事也就不说了，竟然还去那里，还把自己的贴身香囊送给那里的头牌，这…这干的都叫什么混账事儿啊！
真是愚蠢至极，把皇家的颜面置于何地？
四皇子被皇上微沉的目光看的双腿打颤，他自知自己刚才情急之下说错了话，这个时候也不好再改口争辩了。
“你这香囊是在哪里拿来的？你是不是对莺莺做了什么？许二小姐当真好毒的心！竟能狠心对一个弱女子下手，当真是蛇蝎心肠！”
许瑶似乎是被他凶神恶煞的目光吓到了，顿时就掩着自己受伤的那边脸小声啜泣起来。
“我昨日里因着四皇子，脸受伤了，当时也不想和四皇子多说什么，也无意追究四皇子的过错，只想快些去医馆处理伤口，没想到四皇子…”
说道此处，似乎是勾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许瑶哽咽了几声，继续将事情的真相和盘托出。
“我一心想着要快些去找医馆处理伤口，没想到四皇子偏偏还要纠缠不清，许是两个人推搡之间香囊落下来了，四皇子走后我发现了这香囊，便自作主张留了下来。”
说完又是举起手绢，擦了擦泪水。
“幸亏是留下来了，不然的话，四皇子这般抵死不认，如果没有香囊，民女可真就没有机会说理了！”
许瑶没再说话，一双漂亮清澈的眸子复又染上湿意，她完好无损的那半边脸对着众人，让一些怜香惜玉的少爷，和心地善良的夫人都起了恻隐之心，看着许瑶的目光里也带了些怜悯和同情。
毕竟许瑶是个女儿家，遇上这种事情也真是遭罪，那四皇子也不是个东西，品性顽劣，果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四皇子死死的咬着牙，目光更是恨不得把许瑶剁碎。
他清楚是记得自己早就把香囊给了莺莺，怎么会有“许是两人推搡之间香囊落下来了”这一说法？
他的香囊压根不在身上，怎么落下来？莺莺一定是被这个可恶的坏女人给威胁了，可他此时才叫是有口难辨，他要如何去争辩自己的香囊根本就不在身上，这不是坐实了他害许瑶毁了容貌的事实吗？
可是现在的事实是，一切证据都指向了他，在所有人或厌恶，或讥笑，或怜悯，或淡漠的目光里，他只觉得胸口一阵压抑。
紧紧攥着的双手却在此时，无力的放下，松开了。
他知道平日里自己游手好闲，什么事都不干，嘴笨也说不了什么好话，这点不讨父皇欢喜，父皇也从没正眼看过他，许是早就在心里认定他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了吧。
要是今日再被父皇和几个皇弟皇兄知道了，恐怕就更瞧不起他了。
想到这里，四皇子抬起眼向他的那几个兄弟看去。
太子正皱着眉看他，而其余几个兄弟在窃窃私语，其中不乏讥笑和淡漠的目光，让他感到一阵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