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下过一场秋雨,安清市彻底加入秋天的队伍里,满城的风和落叶,清晨的薄雾缭绕在树梢之间。

楼下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锅碗碰撞声以及曾姨的大呼小叫。

曾姨:“哎呀小何少爷,那个没洗干净不能直接放!”

“没事,迟三穗那胃粗糙得很!吃不死她!”何溯不在意地说,手一下没停,往锅里头抛。

曾姨:“......”

那几块块皮都没去干净的生姜就这么被丢进沸腾着开水的锅里,何溯边嘀咕着“红糖是倒半包还是一包呢”,然后手一抖,全倒了进去。

锅底的红糖还未散开,粘稠的不成样,犹如魔鬼料理。

曾姨已经放弃拯救了,无奈地摇摇头,索性用另一边的锅自己再熬了一份。

迟三穗穿了件薄毛衣连衣裙,哈欠还没睡醒。下楼时就看见案台上放着一碗红糖姜茶和一碗......“毒药”,那黑呼呼的一碗浓汤汁,就差把“喝了会死”四个大字标签贴在一边。

曾姨说:“小何少爷硬是要煮,我觉得他那东西吃完可能得进医院,要不我拿去倒了吧?”

“他人呢?”迟三穗直接忽略过何溯煮的那碗不明物体,打了个喷嚏,冷得她发抖。

“煮完就出去了。”曾姨拿过毯子围在她身上,包裹得严严实实,又把空调调高了一点,“小姐前天晚上是不是淋着雨了?换季的时候流感最容易滋生,我叫个医生过来吧?”

曾姨不是住家保姆,就平时来做个饭、打扫一下卫生。国庆本来也是要休假的,但昨晚接到乔宛兰电话说要过来照看一下,毕竟这家主人对她一直不错,她也就没推拒。

迟三穗鼻子堵得难受,明明昨天和颜如玉去剪头发时还好好的,合着这流感居然还有延迟性?先是给她一种不要紧的假象,然后出其不意来个致命一击,果然是个心机流感!

她有气无力地摇摇头:“不打紧,您放假就回家陪孩子吧,我抵抗力还行,喝完汤睡一觉就好了。”

门被关上,房子里安静下来,她摸着手机接到了何溯的电话。

何溯那边显然是在游戏厅,噪音极大,隔着屏幕都能听见对面的赛车声,吵得她耳朵疼。

迟三穗问:“干嘛?”

“卧槽你声音怎么这样了,比昨天还严重。喝了我的姜汤吗?”何溯拿着手机去了楼梯间。

迟三穗又打了个喷嚏,抽过纸巾捂着嘴:“喝了你的姜汤我还能活着接你电话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做什么了?”

何溯嘿嘿两声,不好意思地说:“早上用了一下你电脑,接收了个同学的文件,突然死机了。”

“......您怎么不和它一起死?”迟三穗真诚地问,又问,“那你出门不能帮我把它带过去修一下吗?”

何溯默了默,说:“我前天晚上放了我兄弟鸽子,今天还敢放?再说了,国庆期间电子城没几家营业的,我周末帮你拿去修行吧?”

迟三穗下意识想点头,突然想到顾巷的“你来我往”,拒绝道:“算了算了,指望你会记得我电脑都要生灰了,我带去同学那修吧。”

“行行行,挂了。”何溯乐见其成,没生气就行,他连客套话都没有,利落地挂了电话。

迟三穗拧着眉头坐起来,开始拿着手机敲字。

【迟早药丸:同桌!网吧还开着吗?我笔电又坏了。】

过了两分钟后,叮咚一声:

【SW:我在这,你急着用?】

【迟早药丸:不急,但我有强迫症,今天不修好就感觉心里堵着了。我现在来你那行吗?】

【SW:不太行,不方便。】

【迟早药丸:????你开店做生意的说话不能委婉些吗?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还介意我那天晚上扇了你一巴掌!】

【SW:我本来已经忘了。】

【迟早药丸:不用口是心非打肿脸充胖子,我要是被人打了一巴掌永世难忘。所以.....对不起嘛!我那时候神智不清醒,现在特别后悔!!!(胡图图求饶表情包)】

【SW:......真的不方便,你在哪?我晚点来你那吧。】

【迟早药丸:在家,我方便,我一个人!到小区门口了给我打电话就行,感恩!】

迟三穗可能是真病糊涂了,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家,方便”这句话不能乱说,幸亏不是在晚上,否则显得多别有深意啊。

沈妄盯了一会儿回了个“行”字,收起手机拿了几个常用的工具。

门外沈靖还在逗猫,见他在收拾东西,问:“哥,你要去哪儿吗?”

他刚从北京回来没多久,他们一家其实都定居在了北京。放长假也是为了来看一眼沈妄,所以直接来了网吧。

另一台开着的电脑上还显示着他刚刚搜索过的页面:私人银行家沈珍和XX国际银行合作,又在哪个慈善事业上做出了贡献,成为新一代女企业家,荣登大陆女富豪榜前十。

沈妄淡淡地看了一眼,关了电脑:“回一趟潋湖的房子那。”

“哥,你这网吧什么时候关啊?”沈靖看了一眼楼下的社会青年们,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天之骄子总是高高在上,对不属于自己阶层的人露出怜悯般的鄙夷。

沈妄垂下眼:“不关,拆迁之前还能赚点零花钱。”

“又不是不够钱花。”沈靖嘟囔了一句,他眉眼和沈妄长得极为相似,但比起沈妄的凌厉长相,他更要柔和许多。

沈妄没答这话,提着个小工具箱往外走。

“哥。”沈靖跟了出去喊住他,嗫嚅道,“你是不是还怪我呢?我觉得你出来后都不爱和我们交流了,一家人变得很生疏。”

沈妄顿住脚勾了勾唇,拍拍他的肩膀,声音懒洋洋的:“别胡思乱想了,好好读书。”

“你才是要好好读书吧!”沈靖笑着说,突然觉得这话不应该由他说,无措地解释,“哥,我没别的意思……”

“知道了,看也看完了,可以回北京了。”沈妄打断他,淡眸色的眼底带着点不耐烦,却又完美地隐匿在细碎的头发之下。

沈靖看见他手里的银行卡,错愕道:“我晚上11点的机票,还有......那个人,你不用再给他家里人汇钱了,法律上我们是胜诉的。”

他连名字都不屑说,可见没有一点愧疚,仿佛那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沈妄站在原地看他,在他看来,沈靖才拥有着这个年纪最纯粹的少年气。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好像做了什么事都能磊落又坦荡,眼里带着光,带着所有人的偏向。

沈妄突然笑了一下,他五官生得比沈靖英气,总有一股嚣张直观的英俊感。笑起来却给人完全是另一种印象,无害又好看,像是很好接近一样。

在这样一张笑得夺目耀眼的脸下,他的声音却凉薄无比,他说:“沈靖,法律从来没有判定过加害者的家人有罪。”

沈靖脸一僵,愣在原地。

这是沈妄从那件事过后,第一次正面纠正他的话,即使他一直告诉自己,从来没怪过他。

大晴天的午后阳光透过树梢倾泻而下,楼下落地窗的帘子没拉上,光线充足而刺眼,晒得迟三穗全身上下暖洋洋的。

她在沙发上睁开眼的时候,感觉鼻子好像通畅了点,果然喝姜茶还是有用的,全身又被曾姨裹紧了毯子,闷出了一身汗。

刚伸手往茶几上拿遥控器调空调温度,一抬眼差点被窗外那双默默注视着她的琥珀色淡眸吓得跳起来!

“我靠我靠!什么东西啊?”她吓得叫出来,下意识想报警,自己家院子外面哪来的陌生人?

那人抬起手机敲敲窗户,迟三穗赶紧看手机,沈妄发了三条消息:

上午11点:【我还有点事要办,下午过来行吗?】

下午2点:【到了,你家院子门居然不关,安全意识太薄弱了。我自己进来了?】

下午4点五十:【你睡得好沉。】

有没有搞错啊!所以这是等了三个小时吗?还是看着她睡觉看了三个小时?

迟三穗身上黏糊糊的汗醒了点,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她带着一脸尴尬去开门,门外的沈妄穿了一身黑,手上拿着个小工具箱,晒了这么久却不见狼狈。如果不是外形太过招眼,真的很像一个为生活奔波且被雇主放鸽子的悲惨修理工。

“同桌对不起……”她找了双新拖鞋给他,脸上红润润的,带着绝望双手合十道歉,“你揍我一顿吧,我简直不是人!怎么能睡得跟只猪似的呢!”

其实她很想问,为什么不打电话不踹门,或者直接回去也行啊,反正他的网吧就在坡下几千米的位置。但犯错者没有资格质问,你可怜巴巴求人来,还放人家鸽子,实在是太没有品德了,太不符合“迟哥”的风范了!

“没事,去拿笔电来。”沈妄没什么表情地进了门,站在外面太久也终于凉快了点,

迟三穗飞速上楼抱着笔电下来,又赶紧去冰箱拿了水果盘和饮料出来,摆了半个茶几这么满。

她挠挠头:“我去洗个澡啊,你等我一下。”

沈妄:“.......”

这话要是是在酒店说出来,也挺让人浮想联翩的。

他摸了摸迟三穗的脑袋,头发乱糟糟的,额前刘海剪短了点,此刻都炸了起来。偏偏此刻因为内疚,又是刚睡醒的状态,懵懵的表情乖巧得不行,还无意识往他掌心软软地歪头蹭了一下,沈妄成功被萌到了。

仿佛是特意安慰她似的,他尾音懒懒地扬着:“没关系,睡着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迟三穗更愧疚了,瞧瞧人家这脾气,要换成自己被放鸽子三个小时,非得把房子给掀了出气。于是她洗澡速度是平时的五倍,头发都没吹干就急急忙忙下了楼。

沈妄掀起眼皮看她,她好像裙子特别多,颜色都很鲜艳明亮。那天晚上是一身鹅黄,刚刚是一身嫩绿,现在又是一身粉蓝色,都很衬她白皙的肌肤。

他原以为像迟三穗这种直率又有点要强的女孩会比较喜欢中性风,虽然有张漂亮精致的小瓜子脸,但古灵精怪的表情不多,看起来很高冷的样子,总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但在学校之外的私下接触也有好几次了,其实还挺好玩儿的。笑起来很甜,两道眼睛弯弯,逗过头了还会脸红地悄悄扣手心,也就是个外强中干的小姑娘。

“快点擦一下!”迟三穗拿着晒伤药膏过来,又拿了补水喷雾往他脸上喷,“我家院子顶上有个棚的,你是不是没看见开关在哪?”

沈妄偏开头,他不喜欢这种东西:“你自己擦吧,刚刚也晒了很久。”

迟三穗垮了脸,晒这么久居然还没醒!她低头看向笔电:“这次是怎么了,它怎么老坏啊。”

沈妄开了机,再测了一遍后台运行速度,缓慢地开口:“你拿它做什么了?”

她捂了捂嘴:“没有啊,我这几天都没碰它。”

沈妄抬眼,眸光沉沉:“那里面......怎么会有残余的片?”

“什么片?”迟三穗一脸无辜又坦然。

沈妄抿唇,看向她往下滴着水的发尾,微微打着卷,柔顺地落在胸前。

他喉咙有些干涩,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她恍然大悟地惊呼一声:

“啊,你不是说那种东西吧?”

迟三穗哑然,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心里骂了何溯这个杀千刀的一万次,他有病啊!居然拿别人电脑看片子!

她莹白的小脸上还有一丝窘意,咬着湿润的嘴唇,脸都皱成一团。

沈妄隐约还想起她给自己科普的“师生辅导play”,原来从这学来的啊。

他垂下眼,浓密的睫毛压下来,覆盖着眼里乱七八糟的情绪。坐在沙发上居高临下,缓缓地倾下身子去问她:“嗯?那种东西是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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