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言的家里来过5位住客。
武侠板块1位,西幻板块2位,原始板块1位,星际板块1位……全是话语权最大、几乎能独/裁的领袖。
他曾就难搞程度排了个名。
NO.1:小树妖,羽山
长得可可爱爱,笑起来天真懵懂,却吃人。不仅吃人,还是个白切黑,日常拱火挑事,拆家一级棒。
友善值到了100%,才从食谱上删掉了“人”。
NO.2:暴君,柯利弗德·加文
极度自我,且毒舌。一言不合就开高级魔法砸人,试图核平全场,把不顺眼的东西都砸死……他刚抵达本土板块的时候,巫言天天被魔法砸脸。
剩下的3、4、5名可以暂时放置。
牧奇水虽然不理人,但亦不闹事。王子与将军都理智和善,不会胡闹——这次重逢,巫言依然得严防死守两个问题“儿童”。
他稍加思索。
羽山热衷于拱火挑事。只要镇住柯利弗德,羽山便会感到无趣,自然而然地乖顺下来……他鲜少主动站上棋盘,沉迷当幕后黑手。
总结:盯住柯利弗德就行。
巫言微微地松了口气。
……
制定完策略,青年就一心一意地帮牧奇水打下手,煮六人份的饭:幸好提前买了食材。不然他们全得啃泡面,毕竟乡镇的店铺关得早。
刺客切得飞快,砧板“笃笃”地响。
他本来是不会做饭的。
为了陪巫言,减轻巫言的负担,才学的。精妙的刀法、机器般的判断力,令他在短短几天内反超巫言,挤掉了主厨,顺利上位。
牧奇水放下刀,开始炸零食。
等艾德蒙·兰斯到了,让他放一个治愈术,巫言便康复了。所以刺客才敢拿油炸的东西投喂青年。
巫言洗干净手,暗自纠结。
牧奇水对他太好了。
这种好,跟其他住客的庇护、亲近不一样。是如幽魂一般,藏于他的倒影里,缺乏自我意志地追逐——
5个住客,他唯独看不清牧奇水。
“……奇水。”
他忽然想问了试试,想知道从0%飙到90%,又卡死在90%的友善值,到底是怎么回事:“来这里之后,你沉默了大半年。”
“为什么,你愿意和我交流了?”
……
为什么呢。
牧奇水关掉火,将食物装盘,然后认真地思索起来。他的眉眼俊朗,像是浓墨重彩的画卷,眸光却又冷又黯淡,宛如隔绝了希望的深海,透着股沉郁的压抑。
为什么呢……
他想起了初遇的那天。
巫言的庭院打理得很漂亮,绿草茵茵、花枝摇曳。他浑身是血,脱离了自己亲手塑造的人间炼狱,“啪嗒”、“啪嗒”地弄脏了鲜活的一切,污浊了干净的空气。
青年看着他,瞳孔中深埋着惊惧。
“……”
牧奇水熟悉这副表情。
系统说,他是来体验新世界的,外交官是他的导游,并给他灌输了基本的生活常识。
……他不习惯。
所有的事物,都不习惯。
作为一个杀人机器,自他有记忆起,便是鲜血、疼痛、死亡……皆是不容于新世界的元素。他不明白该体验什么,该欣赏什么。
没有人下命令的话——
该如何活着?
巫言猜不透他,悄悄苦恼。
而一具空壳,本就没有推敲的必要。
刺客的目光追随着“导游”。他等待着“导游”的指令,却总是被询问“要不要”、“喜不喜欢”、“可不可以”……
牧奇水理解不了这些词语的意义。
他那深褐色的,偏向暗红的眼眸内,映着神情无奈的外交官。再次无功而返、得不到回应的巫言替他撑开了伞,遮去连绵的雨。
雨声淅沥,乌云蔽日。
娇嫩的花草们或被压弯,或随风晃动。
青年的嗓音夹杂着雨水的清澈,混合了醉人的花香,在阴沉的天色下,显出几分朦胧的温柔:“坐够了,就回屋子里避雨。”
“我晚上再来,好吗?”
“……”
牧奇水偏头,注视着他的背影。
雨势渐渐大了。庭院里的植物似是经不住摧残,个个都无精打采的。香味融入水珠内,溅到了伞柄上。
牧奇水收回视线,长发沾了润气。
这丝润气,一点一滴地渗透了他的灵魂,虚化了过往的断肢残骸,修补了曾经的百孔千疮,往他的经脉中注入了新的血液。
但他一无所觉。
系统选择了巫言,证明他的耐心是真的好。刺客从小到大,都是啃干巴巴的饼,不会用筷子,他便不厌其烦地纠正。
即使牧奇水全程保持0%的友善值。
……
“我不知道。”厨房里的油味逐渐散去,刺客的语调十分平淡,毫无起伏,“我只记得,那天春和景明。”
“有鸟雀栖息于树上,你栽下的花开得很漂亮。”
他垂下眼帘,陈述道:“羽山在枝叶间乱窜,制造出了很多花瓣,不断地往下扔……这些花瓣稍微阻隔了我的视线。”
——“而我望见了你。”
越过漫天的花雨,沐浴着和煦的日光,听着万物的脉动……像是望见了新的人生一般。
“我只是,望见了你。”
默默啃炸虾的巫言差点噎住。
青年眨了眨眸子,谨慎地咽下食物,瞅了瞅他:刺客的态度自然极了,镇定极了,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引人遐想。
他仍是冷淡的,仿若一滩翻不起波澜的水。
巫言安心了。
他正想委婉地提醒牧奇水说话的艺术,便被悠长的门铃声打断了思路。青年跑出厨房,打开了大门。
门外站着两个人。
小树妖是没有性别的。他常年维持着十岁孩童的身型,五官雌雄莫辨,发丝、眼睛、肌肤,皆有种奇妙的剔透感,像薄如蝉翼的水晶,一看就是非人类。
羽山张了张嘴,又马上闭合。
收敛起笑意,他的眼角下方的深绿色妖纹便凸显出来了,为他添了些危险感。羽山踮起脚,嗅了嗅巫言。
“喂。”他扯住柯利弗德,“阿言病了。”
“……”
柯利弗德的脚步一顿。
君王念了个晦涩的、含着古老韵味的词。金色的符文乍现,渗入巫言的肌肤,驱散了他的疾病。
“我的友人,该照顾好自己。”
柯利弗德不满地批评道。他的腔调一直傲慢而冰冷的,连表示关切,都要拿尖刺作掩饰:“否则,我不介意把你圈养起来。”
巫言:……
阅读理解十级选手,从不怕暴娇!
青年刚要向柯利弗德道谢,就发现君王蹙起眉毛,轻轻地嗤笑一声,往牧奇水所在的厨房走。
巫言:……?
你站好!
他急忙迈步,却被小树妖拽住。
“阿言。”羽山的指尖飘浮着绿色的光点。这些光点慢慢汇聚,化成一束娇艳欲滴的花。小妖怪握着他的手腕,将花递给他:“好久不见。”
……花。
莫名的,巫言的脑海中闪过刺客那不温不火,甚至沾染了些许不解风情的冷硬的独白——“我不知道。”
“我只是,望见了你。”
……望见了我?
愣神期间,一道让他猛然惊醒、心脏骤停的男声传入他的耳膜。他曾无数次地听到这个魔法,无数次地见证它的威力——
把它翻译为本土的语言,即是。
——“火炎术!”
“嘭!”的巨响。凶恶的焰火于眨眼间绕过他,填满了房屋,将一切的建筑烧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堆黑漆漆的灰与骨架。
牧奇水跳到附近的屋顶上,避开了攻击。
巫言:……?
他机械地接过羽山的花,表情呆滞。
我家没了?
这么快的吗?发生了什么?
我是不是在做梦?
我四周的灰……
——“柯利弗德!!!”
恶名远扬的暴君被他的话语内的怒气惊得一愣,打消了第二次轰炸牧奇水的想法。柯利弗德站在残破的废墟里,怀疑自己的耳朵:“……阿言凶我了?”
“就算是我的友人,也不能——”
……嘶。
眼眶红了。
柯利弗德顿时哑然。
……
一片死寂中,姗姗来迟的机甲缓缓降落。铁血将军——亚尔曼·拉里——跳下机甲,把它储存至对应的徽章内,扣到肩膀上。
他看了看心虚的羽山、僵住的柯利弗德、放空大脑的牧奇水、郁闷的巫言,最后观察了一下飘扬的灰尘。
亚尔曼:……
艾德蒙亦到了。
西幻板块的人,可以用元素魔法。他跟柯利弗德,都是全元素精通的天选之子,攻击力特别高,然而……
艾德蒙挥散了风元素,不禁语塞。
他的披风的尾部划过纷扬的灰尘,金色的纹路与皎洁的月色互相映衬,深化了他的俊秀和优雅。
少年点破了问题的关键之处。
“……房子,不会自动修复了?”
“嗯。”
巫言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本来就惆怅,他的肚子还十分应景地响了响:青年中午没吃什么东西,又走去购物,早就饿了。
不然牧奇水不会提前给他炸零食。
羽山:……
柯利弗德:……
在饱含谴责的暗涌里,牧奇水大步流星地走到巫言身前,松开手,露出了一直被他护在怀中的饭盒。
——这便是他没有拔刀反击的理由。
巫言:……
青年抽出勺子,掀开盖子,挖了一口饭菜,苦涩地嚼着。嚼一口,就停一下,腮帮子鼓鼓的。
他的内心满是迷茫。
我好像……
是有房一族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