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琳娜崇拜着亚尔曼·拉里。
两人的家庭是世交。她从小听着亚尔曼的“传说”,把亚尔曼当作目标,努力着,提升着自己,成为了虚拟学院的首席。
稚嫩的少女分不清敬仰和爱慕。
得知自己的偶像有了个暗恋对象,她黯淡了片刻,便燃起了熊熊的战火——暗恋对象又不是恋人,我还是有机会的!
怀着微妙的嫉妒,赛琳娜寄出了录音笔。
她根本没捋清楚自己的思绪。
比起酸涩与悲伤,少女更多的想法是:那么优秀的亚尔曼将军,一定得找一个配得上他的存在!如果是一个性格卑劣的、烂泥般的人,我绝对要……
绝对要什么呢?
赛琳娜暂时没计划好。
她风风火火地发出了挑衅,风风火火地蹲守了巫言,再风风火火地戴着机械臂,靠蛮力轰开大门——
“嘭!”
金属飞出,划过地板的刹那,赛琳娜望见了一双弯如月牙的眼眸。眸子的主人长得精致极了,倚着墙壁的姿态似清风或朗月,混着温柔的笑意,撩拨着少女的心弦。
赛琳娜收回手,大脑变得空白。
某个部位加快了跳动。
声带震颤,嘴巴自顾自地张合。
啊……
我说了什么来着?
——逐渐痴呆。
在她的注视下,巫言蓦地笑出声。
虽然本来就没把赛琳娜的宣战当回事,认为是熊孩子的小打小闹,但青年没料到,赛琳娜会如此憨憨……傻气程度令他想起了某个留在本土板块的“影子”。
奇水……
外交官先生垂下睫毛,神色和煦。
……
亚尔曼收到“赛琳娜上门挑衅”的消息时,眉毛一皱,便开着机甲飞至特意清理出来的住宿区。到了目的地,他连机甲都没收,就跑进了四通八达的廊道,直入大厅。
男人的脚步声很轻。
多年的训练使他习惯性地压低了自己的动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比如和乐融融地交谈着的巫言与赛琳娜。
亚尔曼:……?
将军愣了愣,停于门框旁。
少女的打扮十分酷。一头及肩的黑发,左眼下方画有金红色的横杠,映衬着明媚的眸光。她穿着背心,披了件外套,右手戴着机械臂。
或许是巫言对机械臂感到好奇。
赛琳娜拿着工具,盘着腿,干脆利落地拆卸着自己的昂贵的机械臂,一边拆,一边讲解,活脱脱一个被“妖妃”迷得失了智的昏君。
巫言认真听着,眉宇间含着笑。
不知道少女说了什么,他怔了怔,然后试探性地伸出手,摸了摸冰冷的、坚硬的机械臂,握住了弯曲的指节。漆黑的外壳显得他的肌肤格外白皙。
亚尔曼放松身体,柔和了面容。
……握手啊。
男人的回忆不断涌现。
打赢了仗,却深陷ptsd的他总是做噩梦,精神状态极差,黑眼圈日渐加深。
巫言怕他猝死,看着他吃完药,便在他的床边打了地铺,守着他入睡。
药物的效果并不好。
本土板块的药,于他而言,剂量太小了,还不太匹配,日常被他的免疫力自动消灭。他照常惊醒,因漫无边际的夜色而心悸时,就被人抱住,安抚性地拍了拍背脊:“……没事吧?”
巫言的嗓音夹杂着倦意。
含糊的语调、干净的声线、洗发水与沐浴露的香味、清冷的月色……亚尔曼低下头,抵住青年的肩膀,喉结滚动。他盯着自己的手——
葬送了无数人的生命的手。
恍惚间,将军又“看到”了粘腻的血液,嗅出了浓厚的腥味。他的指尖不自觉地颤抖,灵魂亦如坠冰窟,泛着深入骨髓的冷意。
——巫言扣住了他的手指。
青年困得不太清醒,迷迷糊糊地和他十指相扣,抚平了他的颤抖。
亚尔曼感受着背脊处的懒散地、轻缓地抚摸,湛蓝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的手掌:绯红的色泽一点一点地褪去,余下盈着星与月的光辉的白皙肌肤。
巫言快睡着了。
青年的重量慢慢地压到亚尔曼的胸膛上,掉进将军的怀抱内。彻底陷入沉眠前,他闭着眼,温声嘟囔。
“……要一直走下去啊。”
巫言说:“就算失去了珍贵的事物,也要一直走下去。否则,爸妈不就……”
“白死了吗。”
……爸妈?
亚尔曼拉里抱住他,心思百转。
……
通过系统,将军了解了巫言的过往,知晓了年幼的、仍绑着绷带的他在埋葬了父母的骨灰后,是如何扛着落寞,一步一步地爬到天之骄子的位置上,成为名副其实的“奇迹”。
——“要一直走下去啊。”
亚尔曼拉里望着大厅中的握着机械臂的青年,轻轻地勾了勾唇角。他倚着门框,静静地享受着此刻的安宁,湛蓝色的眸子里划过几缕晦涩的情绪。
他们都走下去了。
克服了从前的阴霾,挣脱了鲜血造就的牢笼,向着自己的责任、光明的未来,一直走下去了。
只是……
和他双手交握,帮他洗去血迹的人。
再也不会主动拥抱他了。
他们是走下去了——
在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