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别墅还不能住,政府分配的房子被刺客拆了,巫言便应了首脑的邀约,暂时歇在他那里。
年轻时遭遇的一场事故,夺走了首脑的妻女。至今,他都未再娶,独自缅怀着逝去的人。青年的入住,倒是给他添了几分热闹和温馨,驱散了不少孤寂。
电视正播着新闻。
【近日,山湖港出现了多起失踪事件。政府已调派了全国各地的精英警探,成立了新的重案组……】
巫言嚼着菜,暗自神游。
要走的是你,哭得那么狼狈的还是你……虽然我希望你独立一点,但是,或许、大概,不必那么急?
——完全放心不下。
“开窍”后,牧奇水就形影不离地跟着青年。前一天被传送走,后一天又回来了,相当于没有分别:巫言亦是依赖他的。
只是外交官保留了独立意识。
此刻,隔着山海与钢铁,隔着不知道多少公里的距离,巫言忍不住思考:奇水有按时吃饭吗?会毫不在意地淋雨吗?睡得安稳吗?
……
他扒拉着米饭,眉毛紧蹙。
系统:……
系统不禁自问,到底做错了什么,才沦落到给两个木头当助攻的地步。当完助攻还得被强塞狗粮。
它索性屏蔽了巫言。
首脑瞥了眼电视,回忆着相关部门的汇报,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说:“小言,你知道最近发生的失踪案吧?”
“嗯?”巫言回过神,“知道。”
“案件的发生地,皆是没有其余板块的援助的区域。”首脑沉声补充,“我们的刑侦手段捕捉不到任何痕迹,而且……已经有警员遇害了。为了防止社会动荡,我暂时不打算公布这个消息。”
“……”
青年领悟了他的言外之意:“您怀疑是其余板块的人动的手?”
“没错。”首脑点头。
“我明白了。”巫言放下筷子,淡定地陈述,“我马上去钓鱼执法,将凶手揪出来。”
他确实是最合适的人。
本土板块,没有谁比他更能自保。站到了一个无比特殊的位置上,许多东西都是无法推拒的……推拒的话,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故乡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吗?
首脑犹豫片刻,轻轻叹息。
“辛苦你了。”
……
想当鱼饵,得先说服系统。
凶手懂得避开建筑队等其余板块的生物,那大概率记得巫言的脸,认得出艾德蒙的披风、小树妖的心脏……于是青年冷静地、温温柔柔地磨了系统几个小时。
系统:……
当事人表示后悔,非常后悔。
它选“有耐心”的人,是为了世界和平,而不是让自己遭罪……好吧,最主要的原因是,巫言叠完披风,收起心脏,戴了口罩,一副要去白白送死的姿态,逼得它必须出手。
不然它屏蔽便完事了。
——【狡猾。】
系统一边冷冰冰地斥责,一边自暴自弃地给青年套了层伪装,更改了他的面貌,隐去了披风和小树妖的心脏。
万事俱备,巫言乘着直升机赶到山湖港,挑了个月黑风高的凌晨,坐在大街旁看月色。
他戴着耳机,下载了《消消乐》,盯着花花绿绿的屏幕,一本正经地消磨时间,等凶手把自己绑走:附近的警力被撤走了一部分,余下的都在各个小区巡逻。
巫言尽量不着痕迹地诱导着凶手。
被人从背后袭击的刹那,他默然一秒,碰了碰替他抵挡了力道的披风,果断地选择了装晕,任由手机摔到地上,发出“啪”的脆响。
“搞定了。”
阴冷沙哑的声线传入巫言的耳膜:“真不懂羽山为什么禁止我们袭击人类……这里多好,全是粮食,不必再冒着生命危险,互相厮杀、吞噬。”
“是啊是啊。”另一个嗓音附和道,“反正他在试炼中受了重伤,估计出不来了。我们得尽快攒储备粮,等大妖们抵达,我们就藏起来,免得被吃掉。”
……
巫言心下一惊。
这段对话的信息量实在太大。羽山生命垂危?原始板块有袭击本土的意图?之前的失踪者都被当作储备粮了?
……希望他们尚未被吃掉。
巫言谨慎地控制着呼吸的频率,唯恐被凶手察觉到端倪。他的腹部被肩膀挤压着,难受极了,还得承受妖怪们上窜下跳所造成的冲击,憋得大脑晕眩。
我不会被晃死吧……
青年迷迷糊糊地忧虑完,便被妖怪扔进一间仓库内。他滚了几圈,有披风护着,没受外伤。只是烟尘往他的口鼻钻,他费了不少力气,才压住咳嗽,继续装昏。
巫言敏锐地感知到别人的气息。
——太好了!
——失踪者活着!
……
原始板块是很注重天赋的。
羽山生来就能操纵大量的灵气,跟点家男主似的,日常越级秒杀敌人。他习惯了扮猪吃虎,挑事看戏,一直是顽劣又混沌的孩子心性。
直到赠送礼物的那一天。
心脏于他而言,没什么特别的。
反正他够强,巫言太弱——替自己的小玩伴挡一些攻击不是挺正常的吗?刀枪之类的,根本破不了他的防,击不穿他的皮肉。
可是……
端详着披风、王冠、机甲……羽山忽然产生了危机感。
我的玩伴是不是过于抢手?
他瞅了瞅自己的短胳膊短腿,第一次苦恼起来:不通过成年试炼,体型就不会变大,实力亦得不到突破,揍不过牧奇水。
……形势险峻啊。
羽山原本是拒绝参加试炼的。
天赋越高,成年试炼越难。他已经可以在原始板块称王了,何必折腾自己?快快乐乐地压榨手下败将不香吗,干嘛要追求极限。
要不是天降一个牧奇水——
小树妖咬着牙,决定搏一搏。
能揍牧奇水就不亏!
然而,真正地进了试炼,被一连串的机关坑得命悬一线,快要失去意识时,这个念头反而不见了。他半闭着被血渗入的眸子,满脑子的巫言。
——我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不停倒带的画面勾起了羽山的求生欲。一个崭新的想法自心脏处发芽,蔓延到四肢百骸,驱动着他爬出血池。妖怪想:就算要死,也得死在阿言的眼前。
这么孤零零地、悄无声息地逝去……
一点都不好玩。
——要回到阿言的身旁才行。
疯涨的执念撑起了他的灵魂,激发了他的潜力值,令他飞速地成长起来,拼命挣扎着,攻克了史上最难的试炼。
……恍若隔世。
出来后的羽山毫无镇压动乱分子的欲望。
他洗了个澡,掩盖住一身的伤痕,便迫不及待地冲出领域,沿着心脏的定位,奔赴千万里之外的目的地。
树妖灵活地于高楼大厦之间腾转,仿若在同风赛跑,快得连残影都没留下。隐隐约约的低语顺着飘渺的月光,被他的听力捕捉。
——“我们该怎么吃这群人?我比较喜欢油炸,但清蒸似乎也不错……好纠结。一个人一种吃法的话,会不会吃得不够爽?”
——“那就再去抓几个。”
……
羽山的鼻翼微动,闻到了妖气。
他停在荒郊的杂草上,眼角处的纹路流转着暗光,象征着灵力的涌动。少年的眸子弯成月牙,细密的睫毛构成翩跹的影子,网住了瞳孔深处的暴戾。
“真有意思。”
羽山呢喃:“聚会怎么能不带我呢。”
——“嘭”的巨响!
铁门被撕成两半,星月交织出的辉芒倾泻而入,照亮了两个妖怪的惊恐。粗细不一的藤蔓钻破大地,眨眼间便占据了这片区域,营造出不亚于密林的景色。
巫言:……?
青年试探性地睁开眼,望见了四处漂浮的细碎光点。柔软的树叶覆盖住他的眸子,阻隔了他的视线。唯有凄厉的惨叫划破寂静,扰动气流——
“啊啊啊!!!”
“请、请您——”
嗓音戛然而止。
不知道来者做了什么,连惨叫声都消失了。剩下的是陆陆续续的骨骼被碾碎的“咔哒”声,和液体拍打枝叶的“噼里啪啦”的动静。
“……”
有幸存者开始呜咽。
外交官先生安静片刻,让系统解除了伪装,再扒拉了几下捂住自己的眼睛的枝叶,发现完全扒拉不动。
巫言:……
他倚着藤蔓:“羽山?”
——枝叶缓缓褪去。
一个身姿纤细的少年映入外交官的视野。成年的妖怪可以自主选择性别,羽山坐在拔地而起的树干上,懒散地托着腮,露出了十分明显的喉结。
因为是树妖,他的头发与虹膜皆是深绿色,映衬着脸颊处的纹路,使他的俊秀沾染了奇异的非人感。
残留的血液被藤蔓吸收得干干净净,化作这片密林的养分,滋润了弥漫的光点、交错的枝叶。
羽山弯着眉眼,冲巫言挥手。
“我回来啦!”
巫言:……
被惊疑不定的幸存者们打量着的外交官先生陷入了沉思。他仔细地比对了记忆中的顽劣不堪的孩童,与此刻的意气风发的少年,不由得吐槽。
“你去吃大力菠菜了?”
期待着拥抱和夸赞的羽山:……
——呵,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