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太子殿下的床榻很大、很宽、很柔软。

若是放在平时,他一定会松缓整个儿腰背,用最舒服的姿势赖进棉被里。

但此刻不行。

姓蔺名衡的国君大人正躺在身侧,呼吸平缓,明眸轻闭。

慕裎醒的很早。

或者说他压根就没合眼,大部分时间都是歪在枕上含情脉脉(呸!划掉!)的盯着人睡颜细看。

三年未见,蔺衡的五官比那会儿长得更开了。褪去不及弱冠的青涩,被棱角分明取而代之。

不过睡熟后薄唇不自觉微抿的模样,又没来由让人恍惚。

他仍是那个十五六岁不善言辞的少年。

糖浇山楂冲昏头脑的后遗症消散于子时三刻。

之所以计算的如此精确,是因为国君大人迷糊间不小心卷走了棉被,致使慕裎用露在外面的腿相当生气的蹬过去一记。

蔺衡闷声一哼,睡眼惺忪喃喃道抱歉。

而后归还棉被,顺带拿臂弯将人揽到怀中裹紧。

慕裎知道这是他下意识的反应。

包括探手试额上的温度,轻拍后背哄睡等作为。

不拍还好,一拍倒让太子殿下的困意瞬间荡然无存。

那时在淮北,闯了祸遭老国君罚的下不来床,整夜整夜高热不褪,蔺衡就是这般守在身边照顾的。

每隔半个时辰打水给他降温,一夜至少反复十多次察看褪烧情况。

臀腿上杖责留下的青紫极容易牵扯痛醒,一醒就是一身薄汗。贴身近侍便轻轻拍抚,哄他睡安稳。

回想过去种种,原本因甜食带来的愉悦,转化为零星感慨与悸动。

当然,还有某国君随意一搭,手不偏不倚刚好落在他腰间的羞怒。

蔺衡掌心有茧,那是常年习武磨出来的。

隔着锦绸里衣,慕裎甚至能感觉到有几个小小的凸包,以及脉搏微跳的动静。

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

只是各盖各的被子躺一张榻上,旨在于方便吩咐差事伺候人。

如此不留间隙的挨到一块儿。

难免气息碰撞,难免耳鬓厮磨,难免应了那句

........饱暖思什么来着。

-

-

显然酣梦一场的国君大人并不在状况内,直至天光破晓,他才迷蒙转醒。

眸子一睁,瞧见的就是太子殿下愠怒的面庞。

“早......”

后半句问安尚未吐出喉咙,慕裎先幽幽道:“手感如何?”

蔺衡一怔。

随即发觉腕子依然垂在人腰上,被问的陡然,紧张之余似乎还捏了捏。

“挺软......”

完全是大脑一片空白,不由自主的回答。

做皇帝的那个暗暗咬住下唇,试图说点什么,好挽回一下‘巴巴儿馋人身子’的形象。

“孤昨晚没对你做其他的罢?”

完了。

要凉。

蔺衡慌忙辩解:“不是!孤的意思是,昨晚除了摸你的腰,孤.......”

闭嘴多好呢。

成功将慕裎神情里的愠怒增添出点点促狭后,皇帝陛下认命叹气。

“别打脸行吗?要上早朝的。”

太子殿下轻哼,目光一路游离,最终定格在他忘记收回去的手腕处。

“陛下这是意犹未尽呢?还是想把昨晚的后续给补上?”

“没有没有!”蔺衡仿佛被烫着一般,手缩得飞快。“孤岂是那种龌龊之徒。”

“噢?”

慕裎眨眨眸子。

几乎是同时,国君大人脸色涨红、薄唇紧抿,半点儿声响都吱不出来了。

他很想做人。

可生理反应不允许。

两人紧密贴合,哪里顶起来一块自然格外能察觉。

太子殿下挪开不是,不挪也不是。只得保持靠在他怀里的姿势,善意提醒:“硌着我了。”

蔺衡肩背一僵,尴尬的脚趾头差点抠出个南憧皇宫。

半晌,大抵是琢磨明白这么耗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于是艰难启唇道:“要不孤......”

他做了个撤的手势。

但麻烦又来了。

撤也得那啥不精神抖擞之后再撤啊,难不成众目睽睽下支棱着出去?

况且蔺衡从未自渎过,开荤一次不难,难的是还抱着太子殿下呢。

总不能当着人面..........

窗外天光已然大亮,浅橙色的暖阳从缝隙渗进,纱屉上模糊映照出小院宫人来回走动的影子。

照惯例,早朝前半个时辰姜来公公会进屋请国君洗漱更衣。

眼见着他又急又臊额上冒出汗来,慕裎略一思忖,啧啧道:“算了,要不我帮你?”

帮?

帮什么??

蔺衡尚来不及思索他话里是何深意,打门外倏然匆匆闯进来个人。

“陛下恕罪!臣有要事上秉!”

是纪怀尘。

纪大将军一身紧袖墨蓝常服,连鞋子都是平日里穿的那种软缎长靴。

没着朝服,不难看出是赶早从将军府直接奔到皇宫里来的。

他面上的急切神情,让皇帝陛下隐约觉得像是有敌军攻到南憧城脚下了。

而纪怀尘听到的版本,是蔺衡为了照料太子殿下养病,索性歇在了池清宫。

想来堂堂一国之君定不会睡在偏殿,多半是和染风寒的那位对调,主殿榻上该只有陛下一人才对。

不料六目相视,其中两个衣衫不整、紧密相拥。

气氛不可避免有那么一刻的凝固。

缄默片刻,纪大将军叩首道:“陛下,恕臣唐突。不过事关廉大学士,臣实在等不及早朝之后再面圣了。”

关于小舅舅?

廉溪琢是个不省事的这一点蔺衡清楚,然而他人正在前往边境的路上,应当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才是。

既不是为告状,那么来意就很明显了。

甚好,拿‘遇要紧事可不等宣召’的特权专给小王爷讨说法,看来月例饷银还得继续扣。

眼下慕裎在身旁,蔺衡怕说多了惹人猜疑,便佯怒堵回纪怀尘想继续的话。

“孤外派廉大学士自有孤的用意,若爱卿是为这事来的,就不必再说了。”

纪怀尘翕动唇瓣,露出少有犹豫之色。

“臣不敢质噱陛下圣裁,只是隅清一介文臣,寒冬腊月的边境风沙更大,臣担心.........他一个人去如何撑得住?”

“你还有精力担心他?有这空闲不如多想想孤交代你做的事!”

蔺衡这回是真有点恼了,爱将这脑子怎么就不会转弯,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还不住嘴。

好在纪怀尘也不是真傻,关心则乱下才不免多提了几句。

捕捉到国君大人投过来的威慑眼神后,及时转圜道:“失职之罪理应重责,臣这就回将军府去闭门省过。陛下万安,臣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