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太子其实,还挺喜欢他的。
喜欢吗?
是喜欢欸。
唤月和风旸相视一眼,两人都是满脸的疑惑。
好罢,陛下虽然的确生得容貌俊逸,气宇不凡。若不论出身的话,是完全可以碾压南憧其他诸位皇子的。
但陛下一贯爱以冷面示人,每每下令都冷静沉声,旨意不是杀就是剐。
实在很难让人将他和怦然心动的情/爱联系在一起。
殿下的口味..........
果真是非比寻常呢。
比起他们两个的不解,藏在暗处偷听墙角的主角,对此更多的却是意外。
或者说是——震惊。
蔺衡惦记着带小祖宗去玩的事,一会见完使臣就匆匆忙忙赶过来了。
他原本没想背后听人闲谈的。
只是瞧慕裎立在花枝旁,与莹润皎白的玉兰相衬,端是一派清雅出尘的模样。一时看得楞了,所以多站了片刻。
前半段碰了巧了没听着,从他站定,耳目中就仅剩太子殿下恍如辰星的眉眼。以及那句含着笑的,我其实挺喜欢他。
蔺衡描述不出此刻心里的澎湃,只觉像有什么线似的,千丝万缕,一层层在他心尖上缠绕。
有点透不过气,又没来由的清爽到身上的每一处。
那边慕裎嗅着玉兰花的甜香,捕捉到转角露出来的半截衣摆后,笑声倏然明朗。
“什么时候来的?都等你半天了。”
蔺衡闻言怔怔回神,忙做出刚到的样子快步走近。
“病才好,有暖阳也要多提防些。”
“哎呀知道知道!”
太子殿下挥开他要披过来的薄氅,不禁嗔怨。“几日不见,一来就啰嗦,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有数。”
蔺衡无奈,叫住正欲退下的两个小侍从,吩咐他们提前炖上阿胶莲子羹,而后才朝慕裎道:“附属国使臣进献了好些新鲜玩意儿,我陪你去看看?”
反正不是待在池清宫里发霉就行。
慕裎欣然点头,铡刀一扔便先悠哉游哉往宫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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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属国使臣进献的物什都存放在奇珍馆。
之前慕裎为了偷鸡来过一次,不过当时单瞧了奇珍异兽那块区域。
而这一回蔺衡带着他逛,做太子的那个蓦然发觉,原来里头的空间比他想象的要大上许多。
除了喂养珍禽的栖芜苑,还有专门培育花植的榭庭居。
穿过西边的踏水长廊,有两所正门对望的阁楼。左边牌匾书着绮春,右边则书着萦翠。
慕裎一面看一面忍不住露出嫌弃之色。“这起名水平倒配得上你们那位先帝的德行,真真是附庸风雅,俗不可耐。”
“嗯........嗯?”蔺衡揣着心思,遭人拍了一记方轻轻应和道:“你若不喜............我是说,你若不满意的话,我让宫人换个雅致点的。”
他其实是想说不喜欢来着。
可不知为何,喜欢二字眼下提及就像是桎梏一般,在唇畔打转半晌总觉着别扭。
好在慕裎满门心思都在探寻里面的新奇玩意儿上,没过多注意到他含糊转弯的话头。
“回头再换罢,那里有好多木偶人欸!走走走,去瞧去瞧!
眼见人已经推门而入,蔺衡暗暗深吸了口气稳定心神,紧随其后跟着踏进绮春阁。
慕裎在门外就看到有数个身形不一的人偶排成一列,走近细看时不由啧啧出声。
“千金难得的釉木,加上精巧细腻的做工,这些木偶人是沅岭国进献来的罢?看这启发机关,应当可以操控着走动?”
沅岭国虽小,但所造工艺绝妙乃诸国尽知。曾经作为友国,给淮北国君赠了一整套类似的丝戏皮俑。
太子殿下在玩物赏物上格外敏锐,是以他撒么两眼就能说出材料、门道和来源地,蔺衡并不觉得奇怪。
他点点头道:“以前需以极细的丝线牵扯操控,如今技艺发展到用磁石吸附就行,你要不要试试?”
都摆到眼前了当然要试。
慕裎接过他递来的磁石,拿在手里试探性掂了掂,顺便叮嘱:“你最好站远点,误伤到本太子可不管。”
他是一句玩笑话,毕竟木偶是按照真人比例做的,保不齐一动起来俩胳膊就会前后乱抡。
不料他说完蔺衡本打算往一旁迈的步子却顿住了,郑重其事的收回来,然后掌心覆上那双稍小些的手。
“保险起见,我先教教你。”
温热的气息几乎贴着慕裎耳边掠过,尤其还让人从背后给拥了个满怀。
慕裎有一瞬呆滞。
这..............搞什么呀。
教就教嘛,至于用这样亲密无间的姿势?
“看好。”
蔺衡低沉的嗓音再度响起,他旨在于不让怀里的人受伤,于是理所当然的没有察觉到自个儿的作为有多暧昧。
——微微俯身之际,面庞已然近到慕裎稍一偏头就能亲上的地步。
“你...............”
太子殿下缩了缩脑袋,试图含蓄的提醒一下。
不过仅间隔一瞬,他半羞半懵的心绪就被迈步向前的木偶人给取而代之。
“往左往左!再往前走几步........啊哎哎!笨!退呀,要撞到柱子啦!”
慕裎眸子粘在人偶身上,手里的劲也随着幅度加大,很快从蔺衡控着他转为他牵扯住蔺衡。
两人贴在一块儿挪动本来就不大利索。
蔺衡想将他往后掩一些,以免操作不当被木桩子杵到。
但慕裎玩的兴起,身子一个劲的往前探,不时还扒拉挡住视线的国君大人。
前拉后推,被磁石控制的木偶人开始左右摆动,胡乱调转方向。
并且在某个失误时刻,抡起了它的胳膊,结结实实将距离最近的蔺衡推了一趔趄。
慕裎哪里料到他会突然扑上来,躲避不及的后果就是眼前一暗,紧接着唇上覆了另一对柔软的唇瓣。
木偶人:这波全靠我~
“...................”
“....................”
上一次被太子殿下触碰的滋味还记忆犹新,不比蜻蜓点水,这次是实打实的亲吻。
且在两个人都清醒的情况下。
蔺衡难得慌张,直起腰背急急退了两步。
他棱角分明的脸庞红得几差要滴血,待瞧见慕裎衣襟微开,唇艳如瑰,更是连目光要往哪儿落都不知道了。
“抱、抱歉。”
太子殿下抚起遭他一扑散落下来的鬓发,静默少顷才开口。“是该道歉,磕到牙齿很痛的。”
蔺衡脑子一抽:“我............我没经验,下回注意.........”
下回?
慕裎觑他。
蔺衡赶紧改口:“以后不会了。”
出了这么个变故,起初单纯为着找乐子来的目地,在不知不觉中似乎变得有些复杂。
慕裎垂眸,探过手没等说话,蔺衡就下意识做了个防守的动作,一脸苦丧道:“真的不会了。”
“...................”难道是以为要挨揍吗?
“行啦。”慕裎闷哼。“本太子岂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我是想问,这个玩儿腻了,还有没有其他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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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的奇珍馆多得很。
蔺衡唯恐再发生让人脸红心跳的事,刻意避开那些机动性极强的东西,与慕裎一道去了对面的萦翠阁。
先帝在世时,用萦翠阁做过堆放闲余读物的库房。
里边留存的部分书卷蔺衡着人整理过,后来附属国、外邦番地朝贡的书画记帖年益繁多,他就统统登记造册将其收归到一处了。
这些记载各地风土人情,奇闻异事的册子倒是很合慕裎胃口。
太子殿下不住在案架间穿行,不论封面还是内容,凡是觉着不错的都取来翻上一翻。
碰上较厚些的,感兴趣一时半会又看不完,便往身后一递,国君大人自当充作书童给他拿住接好。
半刻时辰不到,蔺衡手里杂七杂八的册子就塞的满满当当了。
慕裎意犹未尽,一目十行扫过剩下的杂记,乍然在某副绘着人物像的画作前顿了顿。
“咦?这是哪个附属国送来的?”
蔺衡不疑有诈,侧目朝人手指的地方一瞄,当即耳尖烧得滚烫。
锦缎画布上是个刚刚出浴的美人儿。
云鬓香腮,眉角含春,薄纱堪堪遮住紧要位置,裸/露在外的大片肌肤白皙胜雪。
啧!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这一茬。
慕裎看着他目光飘忽,忙不迭往册子后头藏脸颊的举动不觉好笑。
都是当皇帝的人了,怎得比做近侍那会儿还纯情。
看个香/艳/图也能羞成这样。
倘若蔺衡随意品评几句他反而兴致寥寥,偏偏是这副避之不及的小样子,愈发让慕裎起了逗他的玩心。
“躲什么,怕美人从画里跑出来呀?”太子殿下强行把人挡脸的册子给移走,顺带将画像送到蔺衡眼皮子底下。
“一起欣赏欣赏嘛。”
国君大人属实拿这小祖宗无策,只好象征性在他额上轻敲。“别闹...........”
“没闹啊,我说正经的呢。你瞧瞧嘛,是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蔺衡不由叹气。
以慕裎的性子,若说他好看,后话必然是要埋怨看都没看张嘴就夸。
若说美人好看,估计不但没有后话,连先前占便宜的帐太子殿下也要一并算了。
思忖良久。
蔺衡决定选个折中的回答。
“我不擅欣赏,所以无从分辨谁的容貌更胜。”
“但我眼中只有你,尘世万千,唯你最赏心悦目。”